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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倾身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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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世事谁能料?此日康庄昔畏途。——《雾峰杂咏十首一大花厅》林朝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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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红堆彻的满芳庭层层叠叠,见着香染三秋。
早膳布置在了堂中。
老管家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躬着身仔细着布着饭菜,谈凝和太叔卢两人坐于桌案之前沉默着。
“王爷,二小姐,您们慢用。”老管家布好了饭菜跟着退了出去,不忘给府上的丫头们使着眼色。
“……”
“……”
“嘎——”堂中的门被缓缓地合上,发出一声响。
“你大可不必这样。”
最先开口的人是太叔卢,他一身涧石蓝的宝锦华衣,腰金玉绦,冠着那顶五龙缵珠的宝冠,披着两条玉带,见着通身的雍华贵派。
太叔卢正坐于案前,微微睁开着一双眸子,望着她说道,“你不愿婚许,我既已答应了你待谈昌卓拜府的时候帮你拒婚,就不会食言。”
“王爷,我并非是为了拒婚而揭下您的这一纸的招婚书。”谈凝说着将那张揭下来折好的招婚书放在了案上,低头道,“我有想过很久很久才决定的。”
太叔卢望着案上的那一纸招婚书,“这就是你的决定?”
“是,嫁给王爷,这是我的决定,只望王爷莫要嫌我出身卑微。”谈凝红了耳朵,低声道。
太叔卢抬眸从案上的那一纸招婚书上移向了案旁的女子,“原因。”
“王爷待我好,我便待王爷好,愿得尽力侍奉王爷左右。”
谈凝脸颊微红的蚊声着。
说到底。
这婚姻之事,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她一个姑娘家就在这饭堂茶桌上,自己谈自己的婚事,亲口一字一句的说出这些个话……是真的有些羞耻。
她大概是真大胆过了头,一个女儿家竟然自个儿就揭了男人张的招婚书,在坐下一同谈婚。
这要是被旁的人知道了,定是要说她形为放荡不知羞。
“……”
太叔卢只是抬起了眸望着她,却是不语。
谈凝拿捏不准他的心思,心里头又有些羞意又有些紧张,只低着头绞着自己的衣服。
她不清楚太叔卢是怎么想的,会不会是当她别有目地,或者是当她攀炎附势想飞高枝,亦或者是贪图富贵耽于权势。
当看到那一纸招婚书的时候,嫁给太叔卢这个想法从脑子里闪过的时候,谈凝也觉得自己太大胆了。
有了前世的那一遭,她对一切都看淡了很多,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摆脱前世的那一场噩梦,所以,只要不嫁给扈梁,她可以不做谈府的二小姐,可以自己去做女工干粗活,甚至是一个人逃出濮阳城,隐姓埋名的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清贫布衣。
而当这场噩梦摆脱后,她只想求一份安心过得平平淡淡,至于其它的真的都不重要了。
所以,太叔卢是身体有隐疾也好,是雄姿英发也好,是王爷还是百姓,是家财万贯还是徒得空壳,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
他想婚娶,而她要嫁人。
他待她好,那她便悉心的照料他,陪着他,也待他好。
“……”谈凝低头绞着手指,她大概是大胆过了头罢,只怕甚至会让太叔卢产生了轻浮的感觉,男人好似对送上门的女子往往都是轻怠的。
她也许是做错了……
太叔卢只是正身端坐着,一双眸子微微敛起,似是有所思忖的样子。
末了,他微微抬起了眸,说道,“你心里不想回谈府,便在我府中以客家之身住上一段时日也无妨事。”
“王爷……”谈凝怔怔地抬起头望着他。
“你心有不安,想寻借安身之地,可以留居我府上数日,但以此来谈婚许之事。”太叔卢落目望着她,道,“太轻率了。”
“我……”谈凝一时哑然。
太叔卢望着她,道,“没有必要将余生付之在我这样一个时日不多的残废之身上,这是不值得的,谈凝,我不想毁了你一辈子。”
谈凝怔怔地望着他。
眼前的男人是雍容华贵的,但眼里却总有着几分落寞,透过那一双幽深的重瞳,像是总在从很遥远的地方望着她。
“……”
像是无来由的不由自主,谈凝微微倾过身,伸出了手有些迟疑的覆在了他的衣袖上。她没得那个胆子去握他的手,只隔着衣服试探着轻轻覆着他的手腕上,见他只是抬起了头望着自己没有排斥拒绝的前兆。
“王爷……”谈凝对上了他的眸子,“……我是真的愿意嫁给您,将我自己托付于您的。”
太叔卢不语,只是落目间有些怔神的望着她。
“所以,不要谈什么怕毁了我一辈子,更不要谈什么没必要不值得。”谈凝伸手轻轻地覆在了他的衣袖上,努力着想要对他笑一笑,“……您,可是王爷啊,嫁于王爷,这可是城中多少女子做梦都在想的事情,只望王爷莫要嫌我出身卑微了。”
他眼里的落寞让她有些揪心,连带着那一番话也让她有些心酸。
明明应该是不可一世的男人,却被命运折腾成了这样。
上天与他开了个莫大的玩笑。
谈凝只记得很小的时候见过太叔卢几面,但是具体的细节已记不大清了,对于这个男人,无论前生还是今世,她余下的记忆都是雍荣华贵的,举手投足皆是沉稳自定,见着不怒自威令人甘愿伏首臣服。
可就在他说出那一句“残废之身”的时候,虽然只是很轻描淡写的一句,却也让谈凝有些难受。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决定,甚至带着一份倾压全身的赌注。
她并不是一个大胆的人,但是对方既是太叔卢的话,她……想试一试。
“王爷……”
谈凝微倾过身一只手覆在了他的衣袖上,抬眸定定的望着他,“我是不愿嫁给扈梁,但绝非是因为我想要拒婚,便拿王爷来做挡箭牌,谈凝没有那个胆子,也知道若是这样对王爷是极大的侮辱,是不公平的……那会儿我在府门外想了很久了,王爷是好人,也是良人,所以我愿意嫁与王爷长伴在王爷左右。”
“我是良人?”像是一个颇为新鲜的词,太叔卢睁开了眼睛重复了一遍。
“谈凝认识王爷不久,不敢妄断王爷。”谈凝低声道,“只是谈凝愿意相信王爷。”
太叔卢一只手横在了桌上,微敛下了目落眸思忖着,说道,“比之方过弱冠之龄的扈梁公子,谈二小姐认为我更是良人?”
这是一个任常人看来都觉得一目了然的结论。
他是王亲,但无实权亦无势力,徒得一个王爷的名谓空架子罢,又还是个不举的残废。
然而扈梁,纵使是一介庶子身,但却是兵部尚书的公子,而今入仕官拜要职,才学不浅更名望颇高,眼见着的前途无量,又还是个年青力壮身强体健的男儿。
也许将这两人放诸一同的时候,谁人是良人可谓不用说。
“是。”只是这个女子却将手覆在他的袖上,抬头望着他,“在谈凝心中,王爷更是良人。”
“……”
太叔卢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案前微敛着眸子很认真的听着她的话,待等她说完了,便睁开了眸子望着她说道,“你这一席话,倒真不像一个二八之龄的女儿家所能说出的话。”
谈凝心下一惊,瞳色猛地一缩,连带那一瞬间呼吸一窒。
太叔卢望着她,一双重瞳见得深地,便是一眼就洞穿了她的惊颤,却只是坐在了那里望着她,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袖。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
“咚、咚、咚。”老管家轻敲了敲门,随即伸手推开,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满褶子的笑容,见谈凝猛地缩回了握着王爷的手,老管家心里那叫一个雀跃。
拉手了!拉手了!
这事没准就成了!
“咳咳。”老管家佯装着什么也没看到的轻咳了几声,却让谈凝更加窘迫的恨不得钻进了桌底。
“何事?”太叔卢神色未变的侧过头问道。
“回禀王爷。”老管家行礼之后恭敬的回道,“是谈府上的谈老爷今晨儿就带着二夫人一同过府拜帖,想要面见王爷。”
“哗啦——”谈凝听着脸色顿生苍白到了极点,忙站起了身,见着失态。
“坐下。”太叔卢见她一副又惊又恐的模样,说道。
“……”
谈凝起身间带倒了个椅子,倒是得老管家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她原是颤兢想要缩到后边藏起来,却被他的这一句话给叫住了脚步。
这世上,就是有人有这样的魔力,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甚至一句话,便能势压千军,让人渐渐冷静下来。
“莫要慌,听我说。”
太叔卢是沉稳而镇定的,那份沉着与冷静便是带着她也平静了下来。
是的。
待在他的身边,是真的。
——很安心。
“……”谈凝攥着衣袖,迟疑之下但低着头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太叔卢望了她一会,见她神色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但开口道,“你坐在这里看着便好。”
说罢,他拂袖对着立在一旁的候命的老管家说道,“去请谈府的老爷和夫人一并进来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