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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机锋对 ...

  •   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满庭芳》苏轼
      ——
      “见过九王爷。”
      “见过九王爷。”

      老管家得令后,便转头领着谈昌卓和谈夫人一同走了进来,这会儿天还早,来的两人却是一身朝正的华服,束冠礼发。

      谈昌卓到底是一只老狐狸,心里头即使有着滔天的怒火也不敢在这卢怀王府现露于面。

      两人恭敬的跪身向太叔卢行礼一拜。

      太叔卢端坐于案前受得坦然,只道,“如此晨日,天还未开,谈老爷与谈夫人想必连早膳还没用就爱女心切的赶过来了吧。”

      “只因小女顽劣,老夫得知消息彻夜不得安枕,唯恐她不知礼数叨扰了王爷的清静。”谈昌卓瞥了坐在案前的女儿,心里头有惊,却不动声色的压了下去,只喝她一声,道,“还不快给我过来跪着,王爷的膳桌岂是你能同座的地方!”

      谈凝自幼长在府上,对于父亲心里头是畏怕的很,得他这么一喝,心里头一颤,才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忙要站起来的时候却被坐在正席的太叔卢伸手制止了。

      “无妨,谈二小姐是我府上的客卿,与我这个东道主倒也聊得投心。”太叔卢敛下了眸子说道。

      “……”
      谈昌卓压下了心里头的诧异,也不敢表示的太明显。

      谈凝僵着站在了位置上,只觉得这一时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来者是客,谈老爷谈夫人还请不必拘礼。”太叔卢抬手示意他们两人起身。

      “谢过王爷。”
      “谢过王爷。”
      两人再度拜谢,谈二夫人低着头扶着谈昌卓起了身,就在谈凝有些僵硬的站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时候,却听太叔卢开口说道,“都坐下吧。”

      “老夫惶恐,谢王爷垂怜。”谈昌卓心里头满生着疑惑,这太叔卢果然如传闻一样深不可测。

      两人应谢落了座,薛玉姣贴坐在了女儿谈凝的身边,只偷偷在桌案下含泪握住了她的手。

      娘……
      谈凝回握紧了她的手,心里也止不住的泛酸。

      前世她一辈子被葬送,也曾有恨过她为什么要答应把自己送嫁,直到过府为妇,才知道了一介女流之辈在夫家是何等的卑微。

      薛玉姣无能为力的亲眼看着女儿的一身被贱踏,尤其是后来知道她在扈府过的很不好,成日里心如刀绞,只得每日每夜的以泪洗面,至最后郁郁寡欢结下心病撒手西归。

      她在夫家的西窗哭。
      娘亲则在府上的东窗为女儿哭。

      “……”桌案前并坐的母女只握着手低垂着头含泪不言,却在无言中将心里的一切担忧与安抚诉之而尽,心中明了。

      让娘亲又为凝儿操心了,是凝儿不肖……
      傻孩子……

      “王爷。”
      谈昌卓向太叔卢恭敬的一礼,随后道,“不知王爷已经回城,未有迎待是谈某的失敬,是为昨儿个夜谈某府上出了些小事,几个不长眼的毛贼窃到了我的府上想要趁乱偷盗,还打伤了我小儿,更是劫走了小女。”

      谈凝听着愣住了,怔怔地抬起了头。

      太叔卢只是正坐在了案前微敛下了眸子似有沉思的悉听着,他有一个习惯,别人未把话说完,便不会去插嘴一句。

      谈昌卓再次向他拱礼深深行礼一谢,“小儿伤势不轻但已被府上的妙手治好,只我这女儿被贼人劫走不知去向,谈某感痛心疾,怕我这个不懂事的女儿遭遇不测,便腼着一张老脸去求西城关的季尉长让他帮我找回小女。”

      “……”谈凝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更不敢在父亲陈词的时候插嘴打断。

      太叔卢没有说话,依旧是沉若泰山一般的敛目正坐着听着。

      谈昌卓一生阅人无数,但是像这样全然猜不出心思的主儿却是第一次见。他没有什么神色,连话也不会多说,更没有什么细支末节的举动,可以说是全然无法从任一处地方来判别他是一类什么样的人,心里又在想着什么。

      这世上人有千异,但是在难捉摸的人都会有一下细小的罅隙来切入,谈昌卓也是进过宫城,见过王亲贵戚也有面过圣上的,这些人,纵然再花迷欲遮,单但从话语,神色,举止,动作,甚至是一个眼神,像他这样的老狐狸都能瞧得出对方的小心思。

      但对于太叔卢却不然。

      他不接话,也不插话,只是坐在了那里等你说完了。

      谈昌卓甚至能感觉到,就在自己把话说完的这会儿工夫,对方反倒而把他给摸了个透底。

      “谈某彻夜难枕,一想到小女可能在外头经霜受冻心里有像压了一块石头一般的沉。”谈昌卓一只手撑在了案桌上,面容见得憔悴,道,“直到深夜的时候接到了季尉长的消息,说正巧王爷路过从那贼人的手上救下了小女,我心大喜,只是想着时候太晚了,不敢打搅王爷安寝,只得念着早日里来府拜谢王爷的相救之恩。”

      说到了这里,谈昌卓起了身再向他长鞠一躬到底,“谈某多谢王爷仗义出手救下小女的恩德。”

      说着,向谈凝使了一个眼色。
      谈凝心里慌得很,又怕得很,断不敢当面忤逆父亲,便攥着直冒冷汗的掌心起身走在了他的身边,也向太叔卢行了一个大礼,低头道,“谈凝谢过王爷相救之恩。”

      太叔卢听完了他的陈词,正坐在了那里受了他们父女的这一大礼。

      只待他们两人起身之后,太叔卢微微睁开眸子望了过去,如似随口提了一句,“那贼子是不是也姓季?”

      “什,什么?”谈凝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无甚。”太叔卢说道,“本王只是感叹季尉长着实太忙了些。”

      “……”饶是谈昌卓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虽然被揭了个底,却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可不是,季尉长巡守濮阳城,哪日都是忙碌的。”

      “这倒是,我太缇有这样勤猛的将士也是一份福气。”

      “是圣上的福,是王爷的福,也是城中我们这些百姓的福。”谈昌卓笑脸奉迎着。

      太叔卢颌首。
      随即,他开口说道,“本王刚回城不久,城中许多的事不大清白,只是一路上有听到着谈府不日将要举礼与扈府结亲,可是?”

      谈凝听着只低头绞着自己的衣袖,揣在怀里的一颗心怦怦的跳着。

      “确实有此事。”谈昌卓哈哈笑了起来,微捻了一下胡须,笑道,“小女与扈梁公子情投意合,正巧两人到了婚许的年龄,我便与扈尚书坐谈女儿的姻亲之喜,这不,就昨日里,这扈府把聘礼都送过来了,还怕我谈府府门清薄亏待了小女,连嫁衣都为小女备至好了。”

      谈昌卓听到太叔卢突然开口谈两府的亲事,心里头是一跳的。

      谈凝那般铁了心的不愿,这当中要是被卢怀王掺一手,怕就真的是浑了。

      只是这卢怀王的性子实在是捉摸不透,谈昌卓只得不动声色的堆了一褶子的笑脸,一手捻着胡子笑道,“可不是正巧着,王爷既然回城了,六日后的良辰之时,可愿来我谈府喝一杯小女的喜酒?那我谈府可真是蓬荜生辉了,哈哈!”

      太叔卢既然说到这个事,想必就是凝儿说与了他什么话,他知道了些什么事。

      谈昌卓故意将话说的滴水不漏,还不忘一尽宾主之宜邀他喝一杯喜酒,便就是堵着不让他插手这一桩婚事。

      “我……”谈凝眼看着谈话的风向越来越变了,脸色登时苍白了几来。

      “确实是一件喜事。”太叔卢敛下了眸子,言语中似有几分叹息。

      谈昌卓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脸色当场变了。

      城中有传卢怀王有疾不举,立年二十七载都未有婚娶,邀他去大喜的喜筵上看新人喜结良缘,这不是摆明着纯心刺激他吗?

      他是真忘了这一茬。

      “王爷,谈某无意……”话好似也不能这么说,无意邀他去喝喜酒,那可不摆明了拒客?

      谈昌卓一时额头直冒着冷汗,连后背也有夹汗后寒。

      “扈府与谈府有此大喜确实值得同欢,本王会择日安排府上丁仆选得几件像样的喜物来恭贺新人晋好白首。”太叔卢说着摆手示意。

      老管家听着走了过来,“老仆这就去办。”

      “谢王爷。”谈昌卓心有狐疑的起身向他一谢。
      薛玉姣也跟着起身向他一礼。

      “王爷……王爷……”谈凝苍白着一张脸,只呆呆的望着老管家领着令下去置办贺品去了。

      不是说好了帮她拒婚的吗?
      不是说好了她不想嫁给扈梁就可以不用嫁给扈梁的吗?
      不是说好了帮她同父亲说的吗?

      为什么……

      心里头的慌乱与绝望交织成了一张毒网,夹带着被人欺骗的藤丝直把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谈凝只觉得眼前一片的眩晕,只扶住了眼前的桌子才没有倒下去。

      为什么……

      “……”

      雅堂案座之上,太叔卢依旧正襟危坐着,宝冠玉带,一身涧石蓝织锦长衣见着低奢。

      “不必客气,扈立也算我的旧识了,便是他的公子成亲我也理当备上一份贺礼恭贺,只是正巧着我刚回到城中,既然赶上了这么个时候,想着也有数年没有见过他了,便准备不日拜见圣上之后亲自往扈府一趟登门送喜。”太叔卢半敛下了眸子神色不变的说道。

      “王爷有心了,想必圣上与尚书大人见到王爷一定是惊喜交加。”谈昌卓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过,说来我还不知道是谈府的哪一位小姐与扈梁公子成亲?”太叔卢说着抬起了眸子问他,“还望谈老爷相告,我怕若写错了拜礼的名氏可就惹人贻笑大方了。”

      谈昌卓笑了起来,“正是二……”

      说到了这里,谈昌卓脸色顿时变了。
      他望着眼前正坐之下神色不变的望着自己的太叔卢,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拐了弯的说一会儿要去扈府拜礼,必定会谈起扈谈两府上的亲事。

      而若是这个时候,他开口告诉他是二小姐谈凝代嫁,那扈府那边心里想头就成了个未知博数。

      扈梁再是庶子身,那也是兵部尚书的公子,纵是有懿妃出面说那也是怠慢了扈立。

      “……正是我女儿,四小姐絮柳。”谈昌卓笑着改了口。

      谈凝心里一片绝望的坐在一旁,听到这话愣愣的望了望太叔卢,又呆呆的望了望父亲,最后再愣愣的望向太叔卢。

      “嗯。”太叔卢颌首以示明白了,敛目之下依旧是一片不动的风清云淡。

      “这位是我的二女谈凝,她与絮柳是胞妹,两人长得可是相似,若是站在一起啊,莫说连王爷,便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一眼分不清。”谈昌卓笑道。

      “不,不——”谈凝登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见他还在打送自己代嫁的主意,心里登时急了。

      “是吗。”很平和的一声。
      那声音是沉稳的,镇定的,冷静的,平缓的就像一阵风悄然的吹过一般,在入耳之余抚平了她心底的慌张。

      太叔卢正坐在了案前,说道,“只可惜我不方便一见。”

      “小女貌陋,又哪里敢见王爷一面呢。”谈昌卓笑道。

      “虽然不得一见府上的两位小姐长得是何相似,但也无所谓,本王认得谈二小姐便可。”太叔卢睁开了一双眼睛说道。

      “王爷……?”谈昌卓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扈谈两府大喜,谈老爷方方不是请我过府去喝新人的喜酒吗?”太叔卢说道,“我确实只得拜礼而贺,无法亲临同庆。”

      “王爷有心意就好,这些小事不打紧,不打紧……”谈昌卓陪笑道。

      “因为本王择定六日之后大婚,娶贵府的二小姐谈凝为我卢王府的正王妃,此次进宫面圣,我欲要向皇上说的正是这一事。”太叔卢说道。

      “什么?!”谈昌卓惊了,当即失声的叫了起来。
      薛玉姣也呆住了。

      “介时,还得有请谈老爷与谈夫人来我卢王府,喝我一杯喜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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