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长风起悲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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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若萱，没想到你的伤恢复竟然如此之迅速。”风倾尘把了把我的脉，边摇头边不解地道。
我微微一笑，心里也是禁不住地讶异，即使是失血过多也不会才三天伤势就好了大半，况且我全身上下并无半点虚弱之态，只觉得精力充沛，身体到比受伤前更好了。“那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个神医在，再加上山庄的灵丹妙药，死人都活蹦乱跳了。”我看到前面之人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
“就你的嘴巴甜。”风倾尘无奈的遥遥头，开始收拾桌上的药箱。
“对了，湘儿今天怎么样了。”
“黄姑娘这几天已经好多了，也肯进食了，只是仍然不太说话，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风倾尘突然停下手上的事，道：“若萱，对黄姑娘的事你也不用太过挂心，这样的痛苦毕竟还是要靠她自己度过的，我们旁人终究也做不了什么，再多给她些时间吧。”
我点点头，心下却是淡淡无奈，这样的伤心真的要忘却却又是何等艰难。旷日持久，凝成心里一个破碎纠结的疤痕，永远提醒着自己这种不堪回首的痛苦。
就在这时，一声钟响蓦地盘亘在山庄上空，接着又是一声，沉重地，仿佛是某种宿命的号角在缓缓地吹奏。
我的心莫名地一紧，再看风倾尘已然变了颜色。“这是山庄召集人手时的警钟。”
当下，我和他顾不得其他，匆匆往大堂方向赶去。
山庄本就是建在一湖心小岛之上，此刻众人皆围在湖边，默然而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低头望去，只见一湖秋水，凄冷迷离，幽深清寒，远处是白蒙蒙的一片，看不真切，那冬日灰白天色含混暧昧，一如现下的时局，水雾茫茫之中，只觉得透着无尽的谲秘。
“来了，来了！”这时有人高声喊到，人群刹时不安起来，每个人都是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着。
几个时辰之前，众人经过商议决定派出一名武功高强的弟子，出得山庄打探消息。无回一战，阿卑罗王一人就使得正道元气大伤，魔教众人更是趁虚溜入山庄，一时白道中人死伤过半，众人无奈之下只得暂退山庄再从长计议。可也就是在昨日，众人突然发现湖面开始弥漫起白雾，并且渐渐向山庄逼近，即使晴空万里，也并不消散。众人不解，只得派出一名弟子去一探究竟。
此刻却见远处的湖水上，悠悠荡荡的飘来一叶扁舟。雾气迷离，一时无法看清船上之人的模样，只见那船飘飘荡荡，时快时慢，顺水而淌，竟是无人掌舵的样子。
阵阵微风翩翩而过，冬日的暖阳洒在湖面上，层层叠叠地荡起粼粼波光，绚烂地让人迷醉。整个湖面却是一片死寂，只有这细细的风声如同有生命一般，呢喃地在耳畔掠过，似乎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大家小心，恐防有诈。”风意舒高喊到。
众人神色凝重，纷纷将手按在自己的兵器上。
那船继续行着，船上的人也仍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动静，就这么一路悠悠地飘荡了过来。
离得更近时，众人已看得清楚。船上之人一身灰衣，戴着遮阳帽，肋侧有剑，一副走江湖的模样，正是派出去探消息的李元。
“怎么回事？”众人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噤声！”风意舒喝了一声，见众人静了下来，便使了个眼神，一名高大的黑衣弟子点了点头，向前几步，靠近船只，大声问道：“李大哥，前面可是出了什么变故么？”
李元依旧低头坐着，不言不语。太阳从他的背后照过来，他的整个人都浓缩在暗黑的阴影里。那名弟子正想抹再说什么，突然轻轻“咦！”了一声，从水中捡起什么。
因为他离得远，风意舒等人只是看到那名弟子弯下腰，从李元船前拾起了一样东西，在手中慢慢翻看着。
风意舒眯起眼睛尽量地望过去，但是他在手中的物件细微之极，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一股说不清的烦躁在他心头升起，他舔了舔嘴唇，正想吩咐一句什么，却见那高大的弟子退后一步，好像拽住了什么东西一样轻轻一拉，“卟”的一声轻响，头颅立时向前滚落，四肢随即剥离，躯干也裂成血肉的碎块散落，内脏混杂着紫红的鲜血沿着船身淅沥地流淌着，原本挺立在船上的身体竟然象春日里的雪块一样无声无息地在崩塌碎裂了。的部分残躯溅落在岸上，那种落地的声音带着晦暗与凄厉，犹如黑暗与绝望的诅咒。
那名弟子踉跄倒退了几步，双目恐怖地凸出，嘴巴张大到极限，不停地吸气，却叫不出声来，转过身来，用恐惧的目光望着风意舒，嘴唇不停地颤抖，脸上每一条的肌肉都在缩紧，变了形的面孔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饶是风意舒这样久经世事的人也禁不住浑身寒毛耸立，一时间手脚都酸软无力。勉强定了定神，大声喝道：“周安！快回来！”
听了他的叫声，周安浑身一震，就这样转身没命似的向这边奔了回来。刚刚跑出几步，又是“卟”地一声轻响，如同被一把无形的锋利铡刀凌空斩过，他的头颅从颈中突兀地飞离，直直地升起几丈高才向下跌落。鲜血喷泉般从脖颈中向四周喷射，无头的躯体却依旧蹒跚地向前奔跑了数丈才猝然跌倒。众人同时尖声大叫。
众人纷纷拔出了兵刃，神情紧张地聚拢在一起，紧紧盯着船的方向。不少胆小的女弟子已经吓得哭了出来。
我也被眼前的这场变故给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怒喝声，惨叫声，尸体倒地声，残忍地刺痛着我的耳膜。我只得拼命地将双手捂住耳朵，紧紧闭上了双眼。
“莫怕若萱，有我在。”有人轻轻地在我耳边说，我睁开眼看见的却是风倾尘情真意切的双眸，心下一滞，正不知该如何反应，突然听到空中一阵爆裂的声音，“宽汝七日，若不归降，血洗长风。”萧廷的声音缓缓传来，在山庄上空盘旋，伴着一种奇异的带着腐臭的香气。
随即便是一阵死寂。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法从刚才的经历中回复过来。
“是死魂香。”风意舒缓缓说道，语气沉重。
“萧廷真的是要赶尽杀绝了！”众人闻之变色，纷纷大嚷起来。死魂香其实是南疆的一种沼气，因所含剧毒传说连鬼魂都能毒死，再加上奇特的混着腐臭的香味，因而得名为死魂香。
而远处接天蔽日的白雾恐怕就是这种致命的毒气，七日之后，若不归降，这白雾就会蔓延至山庄，到时无一人能够生还。
好毒的计谋，好狠的阿卑罗王！
“怕什么，我们冲出去跟血月神教拼了！”有人双眼通红，举起兵器就想向湖中冲去。
“怎么办，怎么办，七天啊，想不出办法来就只能等死了……”有人六神无主，跪下来朝天拜佛。
“我还不想死啊，我家还有妻儿，还有老母，”有人嚎啕大哭，不知所措。
众人仿如困兽，径自吵闹不休，举若疯癫。
“诸位，请听我说一句。”风意舒负手而立，目光一一地扫过在场之人，素日含笑的面容此刻确是平静无波。“萧廷的这个计谋不可谓不毒辣，他的目的就是化解我们的斗志，不用等到七日，我想我们白道中人就已自取灭亡。”他顿了顿，望向众人，眼神如利刃般锐亮，却奇异地让人安静了下来。“当务之急，我们是要想出如何应对之法。”
“可是万一想不出来怎么办，我们被困在这个岛上，没有退路，不是等死吗？”
“是啊，是啊，死魂香的厉害我们都知道，庄主你能有什么办法啊？”
“天下万物莫不相生相克，这死魂香虽是剧毒，但也未必无法可解。”风意舒淡淡一笑，眉眼间惧是挥之不去的从容与自信。
“莫非庄主已寻到了解药？”
风意舒只是遥遥头：“还未。”
众人一时间瞪大眼睛，面面相觑，猜不透这风意舒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不知各位可还记得鬼见愁顾亦。”
“顾前辈大名，江湖上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听说他能解天下之毒，只不过，此人早在若干年前就失踪了。”
风意舒只是高深莫测一笑，“实不相瞒，顾前辈一直在山庄之中隐居，若是得前辈相助，死魂香之毒必可得解。”
“庄主此言当真，若真是如此，我们就不用惧怕那劳什子的死魂香了，可以冲出去和血月神教大干一场。”众人重燃斗志，纷纷应和，摩拳擦掌的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和血月神教的人拼个你死我活。
“七日之内，必能研制出解药，诸位可安心留在山庄休养，七日之后，再与邪教决一生死！”
夜风如割，卷着雨点，夹杂着雪粒，唦唦落于院中。
风意舒站于廊下，仰头望着天空，听到脚步声响，并不回头，低声道：“又要变天了。”
徐文易站在他身后，只是回答：“是。”
风意舒慢慢步下长廊，负手而立，任飞雪扑上发梢肩头，良久，轻声道：“当斯时也，天下大乱，秩序荡然，神州沦为丛林，丛林沦为炼狱。有人努力为自己活着，有人努力为别人活着，有人努力杀人，有人努力避免被杀，有人努力吃人，有人努力避免被吃。文易，你说当一切都命中注定，这样的努力还有必要吗？或者说，到底是人成就了宿命，还是宿命成就了人？”
“庄主可还是为死魂香而烦心？”徐文易却并不答话，只是低低问道。
风意舒低低一叹：“叫山庄内所有懂医术的人仔细查找顾前辈留下的资料，必要找到死魂香的解法，切不可走漏风声，若是让那帮人知道了顾亦早已不在人世，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是，属下明白。”徐文易颔首。
夜风徐来，吹起风意舒的散发，徐文易的束巾，二人皆是负手而立，身形挺直。
风随云涌，檐角的铜铃声突然大盛，远处孤鸿凄鸣，掠过湖面，惊起一圈圈涟漪。
风意舒复又望了望天，“文易，你知道什么东西比死魂香更可怕吗？”他似乎并不等待徐文易回答，只是径自说了下去，“是人心……”
而此时，徐文易的脸上正被落下的雨雪打了个正着，寒凉刺骨，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长风起悲歌（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