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小记》仰童影

47、“小骗子”出师记

　　临近期末考试，Lynn 把我约到了星巴克进行上岗培训。在这之前她给我发了一封邮件，里面有需要背诵的对话。我忙活期末焦头烂额，根本没顾上看，只能临时抱佛脚地运用了一向擅长的短时记忆——在赴约前一小时没有加以任何理解地把纸上由单词组成的句子按顺序背了下来。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本来就因离奇的面试经历对所卖产品一无所知，现在更是一头雾水，晕晕乎乎的我还得自我催眠地做出一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切准备就绪、即将征服世界的姿态。那样子像极了在鼓风机卖力的工作下依旧在风中摇摆不定的跳舞人偶。

　　当Lynn瞪着她那略略有些对上的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对我竖起大拇指并不住地夸奖我准备充分的时候，我瞬间觉得很滑稽，一面强憋着笑，一面努力地去分辨她到底是在说正话还是反话。我瞪大了双眼试图探寻她眼里的深层含义，无果，只好试探地问：“真的？” 她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仿佛这是一场比谁眼睛大的比赛，“你说什么呢？！当然了！我的天哪！你今天T1的培训就是把这个背下来，结果你现在都已经背会了！我亲爱的Yang！你简直太棒了！”啥？我的瞳孔地震了，我俩完美地诠释了“大眼瞪小眼”。我怀疑人生：明明不是在邮件里写着必须背会来面试吗？难道是我看错了？！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犹疑中时，Lynn已经站起了身，说，“既然这样，我拉着你直接进行T2实战演习！” 我条件反射般跟着站起来，走在她后面，快到车上才后知后觉：我天，我这就培训成功晋升实操了？！我我我卖啥来着？？

　　Lynn载着我来到了南面的一家加油站。跟便利店的店员寒暄过后，我俩穿上工作服——红色的T恤和防雨绸似的外套配上明晃晃的黄腰带。她一边把鼓捣好的装备（便携小票打印机）别在腰间，一边拿着ipad给我示范怎么进入系统。一顿操作完毕，她叫我在旁边看着怎么拉客卖货。只见她摇着矮胖的身躯，以一种及其老练的姿态一步一挪地晃到一号加油泵旁，面带神秘微笑地向正在加油的顾客点了点头，说：“ 先生，你好。你加油得到今天的优惠了吗”？
　　男人一脸茫然地摇头，“没有”。
　　Lynn热情洋溢地说：“太棒了！我们给每人每升便宜五分钱今天”！（手指向路边加油站的电子显示屏）你看见油价了吗？现在是$145.6/L，我们给你降到$145.1/L”。
　　男人一脸惊喜的样子，问：“真的吗”？
　　Lynn没有接话，胸有成竹地开始发问，“你隔段时间就来这里加一次油对吧”？
　　男人像是被提前植入了标准答案似的点了点头。
　　Lynn接着流利地把稿子上的词背诵出来，“很好，因为除了今天，这个优惠会延续到接下来的60天！这一切都是免费的，只要你尝试我们的汽油优惠信用卡。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付全款了！我只需要你的名字和家庭住址，你带着驾驶证吗”？

　　当看见男人不仅顺从地把驾驶证掏出来，还把诸如社保账号、年收入等隐私问题回答得一丝不苟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了。如果是我在加油的时候被人这样一通问东问西，就算不生气也会觉得很烦，“关你屁事”才是正常反应的基线吧？！而且难道不会觉得是诈骗吗？？然而眼前这一切顺利得就像提前彩排好似的，跟我背的剧本没有半点儿出入。

　　接下来第二个人，同样的流程，Lynn就像游戏里的NPC，流水的顾客，铁打的她，这一切都透着一股邪门儿的荒诞可笑。可能真的是有文化差异，我完全搞不懂外国人的脑回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工作也太容易了吧？！我满腹狐疑，但又对自己的记忆力有绝对的信心，怀着将信将疑却又信心十足的矛盾心理，我慢吞吞地接过Lynn递过来的打票机，别在我扫街大爷同款的荧光腰带上。准备就绪，正好有一辆车开了进来，我云淡风轻地迈着懵懂的步伐向它缓缓走去，把Lynn的表演复制粘贴了一遍。逆向运用爱因斯坦曾经说过的一句至理名言，“疯狂就是做同一件事却期待不同结果”——如果有一个屡试不爽的模板，成功大概就是这么容易。

　　在我连着注册了两个顾客后，Lynn就像捡到了宝一样地看着我，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两颊甚至因为激动而染上了红晕。她对我赞不绝口，我晕晕乎乎地享受着她给我戴的高帽，迷瞪之际残留的理智还在置疑：这活儿有啥技术含量，不就是整个一个背诵嘛！

作者有话说

　　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印象还是这么深刻。
那天天还下着小雨，可我专注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忽略了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