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轩（楚苏）》千山雪隐

12、45-48

　　45

　　楚生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一朵精致的白莲花

　　在自己面前，

　　乍然开放。

　　山势比远看的还要陡峭，不过半路，楚生的马便受不住，短嘶着后退，楚生只好放弃马匹，转而牵起了白玉的缰绳。

　　“楚生？”

　　“给你当马夫，不好吗？”不过这死马还真有点能耐，这么陡的山坡走得跟平地似的。对于楚生的牵制，白玉显然不悦，一直别扭地短哼哼。小孩俯身到白玉耳边，细语喃喃了几句，那马终于不再别捏，任由楚生牵着。

　　“你说了什么？”楚生抬眼看着忍不住偷笑的小孩，疑惑地问出声。

　　“我说快到瀑布了。”小孩一本正经地回答，嘴角的笑意却掩不去，惹得楚生满脸狐疑。

　　“白玉你说，你家那小狐狸主人说什么了？”自己哄了多久才让小孩重新展露笑颜，这会儿才恢复就开始打坏主意了。

　　面对凑上前来的楚生，白玉竟然伸出舌头像狗一般地舔了舔他的脸颊。

　　“呵呵……哈哈哈……”马背上的小孩忍不住，笑得前仰后俯，“白玉还真听话，还真相信你能帮他找个好相公啊。”

　　楚生用衣袖擦了擦白玉的口水，蹩蹩嘴：“我连你的相公都帮你找好了，还怕找不到一匹马的。”

　　“啊？……”小孩的脸瞬间红得跟个红苹果似的，结结巴巴吐不出完整的句子，“白……白玉……要……要求很高的……”

　　楚生闷闷地笑，也不去看小孩，小孩会讲什么，猜都猜得到——这是我家相公，你要听他的，这样他会帮你找个好相公哦。

　　斜坡的尽头，是平地，楚生使力，把白玉拉了上去，上面是一个天然的平台，没有树木，只有满铺的高山草，而前面一道瀑布，落下去，是碧色的深潭，淡色的日光之下，深色的潭水就好像是载了漫天的星光。

　　“这里就是你说的地方吧？果然很漂亮，我们可以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楚生伸手把苏醒从马上抱下来，“怎么啦，一说休息就皱眉，刚刚不是还很高兴？”

　　“没有啦！”小孩摇摇头，挣脱楚生的怀抱踱步到潭水边，“这里有鱼哦，不过水太深了，可是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得到……”

　　“别勉强自己……”楚生低头望着水面，间歇泛起的涟漪显示着水中有鱼。

　　“我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听楚生你讲了之后我就安心了很多，我只是不知道等一下要吃点什么，你都没带干粮。”

　　楚生为难地看了眼干瘪的包裹：“我出去找找看，这林子里总有些野味吧，你在这乖乖地等着我。不许瞎想。”

　　“我才没有瞎想。”

　　走在山林间，楚生一边寻找食物一边查看着地形。这座山并没有很大，楚生他们已经走到了半山腰，可是还是没有看到任何有人居住的痕迹，就连刚刚上来的小道，都是山里的砍柴人和打猎者随意走出来的，不像是常有人行走的样子。
　　——这个地方真的会有水云轩吗？如果真的有，小孩来了这么多次怎么会半点知觉都没有，只是一味往上走，真的可以找到吗？

　　——会不会是那个鬼医耍我们呢？
　　从小被师傅耍惯了的楚生不免有些担忧，不过仔细看那张地图的话，那画风，那笔触，完全就是师傅的风格嘛，会不会就是师傅画的呢？可是师傅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思绪间，楚生也忘记自己已经走了多远，只是隐约的几句马嘶声把他拉回了现实，楚生四下观望，却不见任何马存在的踪迹。

　　会不会是白玉的叫声，可是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么远了，应该是听不到才对，那么是自己之前抛弃的那匹马吗？可是这么陡的坡它根本上不来。
　　带着疑惑，楚生向着声音的来源走去，而嘶叫声短而急促又惹得楚生加快了脚步。

　　虽然难以置信，但是楚生还是不得不接受眼前这个事实，一匹黑马，对战一只熊，可是这只熊竟然完全无法占上风，面对熊的利爪，马用自己的蹄子挡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完全没有示弱。

　　这交锋想必已经持续了很久，双方身上都挂了伤痕，黑马前蹄的一个伤口更是深可见骨，不断地流出血来。

　　这样下去，即使在力量上不输对方，失血过多的马也必会沦为黑熊的食物。

　　楚生的手按上了琴，一用力，便抽出了寒玉剑，提气出剑，只是转瞬之间，黑熊已经轰然倒下——熊掌，实在不失为一顿好午餐。

　　割下了那熊的两只前掌套在剑上，楚生回头，却见那马一直不动地站在远处。
　　“哦，差点忘了你的伤了，你等等。”也不管那马是不是听得懂，楚生顾自四下收罗起来，果然，刚刚看到的是止血草。拔了草楚生又蹲到那马前面，捏碎了草叶铺在伤口上。
　　——之前还以为只是野马，但是仔细看却发现了马蹄铁，看来是走失的马，这样的好马，不知道属于什么样的人？

　　敷好了药，楚生站起来，拍了拍那马的臀部：“去找你的主人吧，我也要回去了。”可是走了两步，那马却像认定了楚生一样紧紧跟着。
　　顿一步，走两步，那马跟得死紧，楚生无奈，只是回头很认真地看着那匹马的眼睛：“你想跟着我吗？我不算是个好主人的。”

　　黑马仿佛听懂了楚生的话，仰天长嘶了一声。楚生浅笑，翻身便跳上了马背。人家都说：“器必试而后知其利钝,马必骑而后知其良驽。”骑在这黑马背上，楚生才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捡了个宝也说不定。

　　这马在森林穿行如无物，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深潭前，一直在潭边喝水的白玉听到响动，竟然小跑着到了楚生面前，望着那匹黑马发呆。

　　“看吧，白玉，我还真帮你找了个好相公，所以你以后不许再霸着我家娘子了。”
　　白玉像是领会一般轻轻嘶叫，楚生便笑着下了马，任由那两匹马顾自去磨叽。

　　可是当楚生四下张望时却不见了小孩。

　　说好在这里等的，他能去哪里？难道真的过分担心自己先去找了，还是，已经被水云轩的人抓走了？因为从浮世阁来的一路上，他们都没遇上什么大的拦阻，偶尔几个小喽啰小孩一人就可以应付，所以他们几乎忘记了，遭遇水云轩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如果真的因为一时松懈……

　　楚生越想越怕，眼睛更是急得四处乱飘，直到看见那堆白色的衣物，潭边的石头上，白色的，属于小孩的衣服。

　　难道他……楚生的目光移向水面，像是要回答楚生的疑问一样，水面一阵骚动，然后水花中露出一个小小头颅。

　　小孩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然后睁开眼睛望向这边，楚生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一朵精致的白莲花在自己面前，乍然开放。
　　46

　　你有你要回的地方，

　　我有我要尽的责任，

　　我们，

　　是否还有这样理所当然浪迹天涯的理由？

　　“你回来了，楚生。”小孩一个猛子扎下去，再探出头来人已到了潭边，潭边一方干净的石头，小孩就这样趴到了石头上，左手的手背枕着下巴抬头看着楚生。

　　“你在做什么？洗澡吗？”入秋的天早已开始清冷，这深潭之水更是集得天地寒气，楚生微微皱眉，“快上来，小心着凉。”

　　“我才没有洗澡呢，来接着！”小孩说着，便把右手里的东西甩了出来，楚生接住，才发现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怕你找不到吃的，我下水抓了条鱼，你等下，我再抓一条……”还没说完，小孩转身就又想潜下去。

　　好在楚生手快，移步就把小孩给拎了起来：“不用抓……”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僵掉，被拎起来的小孩掉下去，溅起了漫天的水花。

　　“呀，楚生～～”小孩抱怨地叫嚷开来。

　　“出来，穿衣服，食物够了。”楚生四下张望，眼神也不知道要往哪里飘，回头，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衫丢在了小孩面前的石头上，“拿着！”

　　小孩的一对黑葡萄滴溜溜地转：“做什么？”

　　“擦干了身体再穿衣服，湿的容易着凉。”

　　“那你的衣服？”

　　“外衫容易干，我套着走一圈就好。”楚生说完便不再去看小孩，背对着小孩蹲下来，开始摆弄一堆树枝。木头干，容易着，三两下便生起了火，末了，半侧着头问：“好了没？”

　　苏醒套上了外衣，认真地点头，回神才想到楚生看不到，说了句“好了。”楚生这才转过身去，看到却摇了摇头——衣服没拉好，鞋子也没穿，脚上全是泥土，看上去还真挺狼狈的。于是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耐心整了整他的衣襟，又拉了拉衣摆袖角还各处拍打了一下。

　　他做这些的时候小孩一直别过头不看他，目光也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故作镇静，小脸却微微泛红。于是楚生淡淡地笑了，打横就把小孩抱了起来，小孩显然被吓得不轻，直愣愣地看着楚生。

　　楚生俯身把小孩放到了一边的大石头上，一双脚落下来，垂在水面上方。“你呀，这么脏的脚你也敢往袜子里套？”边说着边用手舀起一些潭水，慢慢地清洗着小孩的脚，小孩紧张地弓着脚背，畏畏缩缩地想躲开楚生的把握，却显得有些无力，半天也没吐出一个不字。

　　洗完了楚生把小孩的脚提起来，在自己的内衫上擦拭干净，然后再伸手去拿一边的鞋袜，小孩低头看着楚生蹲在自己面前认真的动作，忽然喃喃了一句“楚生”。

　　楚生抬头：“怎么了？”

　　小孩却只是笑，用缓慢地节奏继续唤着：“楚生……楚生……”

　　——如果这次水云轩之行真的找到了母亲，我们会怎么样？你有你要回去的地方，我也有我要尽的责任，我们，不可能还有这样理所当然浪迹天涯的理由。
　　那么我，又还有几次这样轻唤你名字的机会？
　　楚生……

　　“先贤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是今天我们这顿却有鱼也有熊掌，好丰盛呢！”小孩反复翻着手里的鱼，悠哉悠哉地哼着小调。

　　“鱼给我，你这样鱼不变焦炭那才叫奇怪。”楚生手边的熊掌插在一边地上，空出一只手去接小孩的鱼。

　　小孩有些愤愤，虽然不甘愿但是深知自己水平的他还是不得不交出手里的鱼。

　　两手空空的小孩有些无聊，便拿起楚生来不及穿上的外衣，找了根木枝准备烘干。

　　“说起来，楚生你的衣服很湿呢。”

　　“哦，可能是你掉下去的时候水溅起来溅湿的吧？”

　　“不是啦，我不是说前襟那里，是下面啦，衣服的下摆都是湿的。”小孩怕楚生不信，还翻出来给楚生看，衣服的下摆，的确有沾湿的一片，因为沾湿不是很严重，所以穿着的时候感觉不出来。

　　“咦？这什么时候弄湿的？”楚生抬起自己的脚来看，发现小腿内侧也有轻微的沾湿，自己没有下过水，刚刚走过的地方也很干燥不像是沾了水汽，那这水……

　　楚生思绪间，小孩却像发现了新的好东西，任那衣服架着便屁颠屁颠地就跑了开去，楚生顺着他的方向望，原来他是看到了那匹马。

　　“楚生，你在哪找到这马的啊？”

　　小孩看上去意外地兴奋，楚生轻笑：“刚刚在林子里发现的，我从熊掌下救了它它就跟着我了，看上去是匹好马。”

　　“岂止是好马，楚生，这是黑龙呀，传说中的宝马黑龙，你看，额头有白色龙形标记呢？”小孩伸手想去点黑马的额头，那马却退后一步躲开小孩的手。

　　楚生把手里的鱼和熊掌都插进土里，也跑过去看，之前自己没有留意，但是这马额头上倒的确有痕迹。

　　“它准又从它主人那里逃出来了，换不到一个好主人它是不会甘心的。”似乎是听懂了小孩的话，黑龙竟然得意得长嘶了一声。

　　“是吗？”楚生伸手抚摸着马背，一直在找呢，一匹可以跟着小孩浪迹天涯的马，谁知找到了，却是这种旅途将近结束的时候。恍惚间，楚生似乎触到一些冰凉。

　　“这马腹是湿的？”楚生喃喃，似乎还不确定，再仔细看时，才发现马腹的确是湿的，不过也差不多快干了，那么自己衣摆的水，就是这么来的？

　　“真的哎，不过怎么会这样啊？”小孩也伸手去抚，那马扭捏着想要挣扎，楚生拍了拍它的头它才乖乖地任由小孩去摸。

　　“不知道从哪弄到的这些水，这附近有水的地方也只有这瀑布和深潭了，潭水是向山的后面流的，大概它是从山后面过来的吧？”说完小孩又摇了摇头，“也不可能啊，潭水是从山洞流下去的，这山中间那样的峭壁根本就过不去……难道它自己跳进这水里去了……”小孩说着，目光又投向潭水，然后忽然一脸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啦？”楚生的手在小孩面前晃晃，企图唤回他的元神。

　　“楚生，你，你的衣服，着火了！”小孩箭一样地冲了出去，楚生还没反应过来，挠了挠头，然后慢慢看向小孩，直到确定那件被小孩摔打着的冒了烟的衣服是属于自己的。
　　47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总是习惯性地忽略他的短处。

　　“现在怎么办？”小孩举起楚生那件被烧得千疮百孔的外衫，可怜巴巴地问出声。

　　“说起来这件衣服本来就是湿的吧？”

　　“嗯，有点湿了，所以我才想把它烘干的……”

　　楚生假装为难地低下头，用手背敲了敲额头，因为这样就可以挡住自己一张偷笑的脸——烘……烘干？把衣服架在木棍上，像烤鱼一样放着，也叫烘干？

　　“生哥你……很喜欢这件衣服吧？”小孩弱弱地探头想去看楚生的表情，楚生收敛起笑容，看着小孩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看到楚生点头，小孩一张小脸都垮了下来，左右翻看着手里又脏又破的衣服：“那怎么办？破成这样肯定是不能穿了。”

　　楚生笑着拍了拍小孩的头，夺过他手里的衣服一把丢掉：“不能穿就扔了，反正我又不止这一件衣服，过来吧，已经可以吃了，别管那件衣服了。”

　　小孩一脸的不甘心，被楚生拉着还不断地回头去看那件被丢进水潭的衣服。

　　“楚生，你的厨艺真好，竟然可以弄得这么好吃。”

　　“你喜欢就好，其实我也不大会做菜。”

　　“楚生你别谦虚了，起码比我弄得好吃多了。”小孩吃得津津有味，完全忘了上一刻的自己还在为一件衣服愁眉苦脸。

　　趁着小孩吃东西的档，楚生起身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

　　之前远看的时候就发现了，地图上所标记的地方，实际上是个山群，紧密地耸立着一些山峰，而他们上来的这座，也是唯一可以上来且有生命迹象的一座，这座山的两面是不同的，他们上来的这边坡度较坦，还有些许的树木，而另一边则完全像是峭壁。如果水云轩真的在哪座山上那也只能是这座了，可是这座山不大，上到这里已经算是个尽头，再上去坡度更陡，难以再建筑，人又要怎么住呢？
　　来的时候真应该好好问问鬼医，他既然给了我们这地图，起码也该告诉我们到了地图标识地点该怎么做。

　　“再上去，就没路了吧？”

　　“我不知道，以前我都只到这里来过，再上去的路我也没有找过，之前还以为有，不过刚刚四处看了看都没有发现。”小孩说完又咬了口鱼肉，抬眼求助于楚生。

　　“我们是不是读错地图了？”之前自己都按师傅的风格来读这地图，但是这地图应该不是师傅画的，画的人也不一定跟师傅一个想法。

　　“不可能啊，我来的路上看过那张纸很多次了，那地图上没有别的标记了，上次我尝试沾了点水也没任何的不同。”小孩把鱼骨丢掉，拍了拍手就摸进一边的包裹里把那纸掏了出来。

　　“或者，这根本不是……”

　　楚生话还没说完，一边小孩雀跃的声音却又响起：“要不用火烤试试？”

　　楚生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看着刚刚才发生过的火灾又一次发生。

　　“楚生，着了着了，楚生……”

　　陈楚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以后自己是无望吃到小孩煮的菜了，这么不懂小心火的小孩，自己怎么会舍得让他去动火呢？

　　“怎么办？一半都烧掉了？”小孩把剩下的地图残骸在面前晃啊晃，“就算有什么不妥也看不到了啊……”

　　楚生没有管那半张地图，只是蹲下身去，抓过小孩沾了纸灰的右手：“怎么这么不小心，直接用手去扑火？有没有烧伤？”

　　“没有啦，这些只是纸灰，真的没事啦，哎……楚生……”

　　“总之先洗干净再说。”楚生把小孩拖起来，一路到了潭边，然后楚生半跪着帮小孩洗手。

　　洗完了脚又洗手，苏醒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眼神飘啊飘，就是不敢望楚生跟自己的那只手，嘴里面喃喃，也只说着莫名其妙的事：
　　“说到水，黑龙它到底是在哪里沾的水啊，而且还是马腹那种地方，我想是不是之前全身都沾了水，后来马背上的都干了，就马腹的干得晚了点。这样的话，那匹马，是不是从哪里游过来的？马会游泳吗……”

　　相处了这么多日，楚生也很清楚这孩子有时候为了不让自己尴尬就会一直说话，所以只是淡淡地回：“也有可能是刚涉过水。”这种天气一匹马在深潭里游泳，光是想楚生就觉得滑稽。“不过他到底从哪里过来的，山下面好像要很远才有河，这潭水又是流到山那边的……”

　　“楚生！”小孩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紧紧地抓住了楚生的手，“你说这马，是不是从水云轩里跑出来的？”

　　“水云轩？”

　　“黑龙这样的马，必然是属于一方霸主的，这附近称得上霸主的，不就是我们要去找的水云轩轩主吗？除了从那里，黑龙还能从哪里跑出来？”

　　“没错，我刚刚怎么没想到？”楚生豁然开朗，目光移向远处的黑马，那黑马像是感应到楚生的召唤，小跑着就到了楚生面前。

　　“小黑，你说，你是不是从水云轩里出来的？”小孩的手拍打着马颈，黑龙大概不满自己的新称呼，躲闪着小孩的手。

　　“马能识途，它或许能带我们去水云轩也说不定？”楚生也过去抚马颈，笑着道，“是不是啊，小黑？”黑龙认命地短嘶一声，算是接受了自己这个新称呼——人家那么有霸气的名字就被你们两个这么轻易地舍弃了。

　　“小黑，你还认不认识路？”楚生说着，翻身便上了马，“带我们去！”小孩听了，也跃上一边跟着黑龙走到旁边的白玉，准备跟上黑龙一起走。

　　可是那马却只在潭前打着圈圈，半步不愿走开去，楚生附上马颈：“怎么啦，小黑？”

　　“是不是想喝水了？”小孩困惑着问出声，楚生听了，也不置可否，只是扭过马头，让它向着水潭。

　　可是那马却没有低头喝水，反而仰起头向着瀑布方向长嘶了一声，然后就定住再也不愿动了。

　　“难道我弄错了，这马不是从水云轩里出来，只是一直在当野马，不小心跑到这里来的？”一边的小孩已经在怀疑，楚生抬眼看着自己面前飞流而下的瀑布，忽然提气朝着瀑布便飞了出去。

　　那瀑布后面，应该有一条路，一条通往水云轩的路，而黑龙，就是从那里跃出来的，出得来却回不去，所以只能在潭前徘徊。
　　48

　　甩了甩头发上沾到的水，楚生才得空去观察自己所在的洞穴，阴暗潮湿，和所有其他近水的山洞一样。楚生走了几步，却怕在外面的小孩等久了担心，于是转身准备去带小孩进来，谁知一转身，就看到小孩落汤鸡一样地进来，乌黑顺直的发丝沾湿贴在额头，狼狈却带带了几分妩媚。

　　“没想到这里面还可以进来，不过这水实在太大，都弄湿了……”小孩边抱怨边侍弄自己沾湿的衣服。楚生温和地笑笑，走上前去用衣袖擦拭小孩的头发。

　　“怎么不等我出去接你，万一这里面有危险怎么办？”楚生嘴上虽这么说，但是心里却在惊叹小孩功力的进步——这么大的瀑布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冲力极大，若不是以极快的速度穿过，身体也会被冲走，根本不会只是沾湿这么简单，更遑论瀑布前巨大的深潭消耗了一开始的力量，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八九分，但是进来也不容易——不过仔细想想，这一路小孩的成长的确可喜，先不说学会了家传的剑法，几次袭击和经历的事件更是锻炼了他的功力与胆识，处事更加稳重，思虑也更加成熟。

　　“不管有什么危险，我都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啊。”小孩答得无心，楚生却不由得弯起了嘴角——怎么可以忘了说这一点，除了那些变化，自己跟小孩也变得更加亲近了，好像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种下了彼此一生的爱恋。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我们的行李。”楚生说着，理了理小孩的头发。

　　再穿过瀑布，把握不准力道的楚生险些栽进潭水之中，不过他也总算明白了黑龙弄得那么湿的原因了，如果当初他们早来这里一步，恐怕就可以看到那笨马跳出来掉进水里的狼狈样子了。

　　取了包裹和琴剑，楚生只能对着那两匹马摇头，要带去是不可能的，还好白玉有灵性，必能找到小孩的所在，也不怕走丢：
　　“小黑啊，你一路跟着小白就好了，小白可以找到醒，我会跟醒在一起。知道不？”
　　被按住了头，黑龙也只能短嘶一声算作应答。

　　重新回到山洞，却不见小孩，楚生着急得四处张望寻找，终于看到一边角落里蹲着俯身的白色身影。

　　“在做什么？”越过小孩的头，楚生疑惑地看着小孩前面的水坑。

　　“有鱼。”

　　“有鱼？”这山洞的水不过是瀑布溅进来的细水所积，怎么可能会有鱼？

　　“你看！”小孩让了一步，指给楚生给自己面前的水，凭着水帘外透进来的光，楚生看到水底一尾盘旋的鱼。

　　“难道这鱼顺着瀑布掉进了这里？”

　　“我看不是，瀑布那么高，鱼掉进来也会摔死的吧，而且上面也不一定有鱼，我看这鱼，是从下面游上来的。”

　　下面？楚生刚想问出声，但是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他马上理解了小孩的意思——洞口承接的水，因为地势都汇到了这边，成了一股支流，看来还不浅，而这支流则一直沿着洞穴往里延伸。

　　“只要顺着水流，就可以找到山洞的出口，而那里……”楚生故意拖长了音调，小孩马上领会地挑了挑眉，不用说，那里极有可能就是水云轩的所在。

　　山洞比想象中崎岖，小孩很自觉地来牵楚生的手，楚生忽然想起了刀墓的地道，想起了整整一个山谷的彼岸花——黄泉之花？此行是吉是凶？

　　在黑暗中只能听着水声行走，两人也不知道到底七拐八弯地转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循着亮光，一切都慢慢地开朗，终于走到了山洞的出口。

　　水流成了小溪，溪边一条小路，路当中丛生的杂草显示着这里鲜有人经过。而小路向前延伸，在不远处的尽头，可以看到一个大湖，亭台楼阁就临水而建，更有一半的建筑直接建在了水上，华丽却不失闲情，山水逸致尽显。

　　“这个地方，好漂亮。”小孩举目四望，口中惊叹不绝。

　　山峰做的天然围墙，使这个地方成为一个碗状的完美盆地，而各个山头都有化雪成瀑布落下，使这个盆地地势虽高却不缺水源，于是花草树木繁盛，整个盆地都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很适合楚生住呢！”小孩嗤嗤地笑，循着小路就开始朝房屋的方向走。

　　楚生愣了愣，快步追了上去——一个人住，再美的地方也是无聊，最好是你陪我一起住。

　　绕了半个圆，总算看到了算是前门的地方，门敞开着，也不见护卫，两人略略惊讶，最后还是决定进去。

　　谁知前脚刚踏进门槛，便有掌风从右边袭来，苏醒退开一步，正面便迎向那一掌，可是刚跟对方打一照面，苏醒便愣住了——栎鑫？王栎鑫没想到苏醒会停，掌风收不住便直直冲向苏醒。这边的楚生一掌打回了俞灏明的袭击，一移步便挡在了苏醒面前，王栎鑫收不住的掌力于是全打在了楚生身上。楚生退后一步，艰难地咳嗽了几声。

　　“楚生，你没事吧？”苏醒扶住楚生，转头看向王栎鑫：“栎鑫，你做什么？”后者早已是一脸愧疚，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来。倒是俞灏明回头过来，拍了拍王栎鑫的肩膀：“不要怪栎鑫，是我不好，开这种玩笑。”

　　“我没事，醒。”楚生笑着揽过苏醒的肩，心里却叫苦不迭，本来自己就气血瘀滞，尚未康复，那小子出掌还没有分寸，一使便是全力。“不过，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哦，对了。”俞灏明恍悟过来，躬身作了一揖，“听闻阁下舍己救了在下，感激无以为报，遂一路追赶，希望可以助两位一臂之力，谁知还是我们先到了一日。不过两位到底怎么回事，弄得一身是水。”

　　“就是从瀑布进来的时候沾到的，你们没有吗？”看到两人疑惑，苏醒心中也疑惑。

　　“瀑布？虽然这地方多的是瀑布，但是进来的路上并没有啊。”

　　“路？还有路吗？”

　　“你们不是从那小路进来的吗？我们绕着外面的山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那条小路，虽然又小又窄，毫无生气，连猎人都懒得走，但是总算还是条路。我们走了大半天终于进到了这里。”

　　“等……等等……你说路？”

　　“就那边啊！”俞灏明手指向门前的那两座山之间的缝隙，说得理所当然，可是听到的苏醒和楚生却寒了半天——原来还是有路的啊，两人选了有点生气的山，却没想到另一边还有山路存在。

　　“那你们到了这里，可有见到……”

　　“什么都没见到。”不等苏醒问完，王栎鑫便开口抱怨起来，“我们昨晚到这里的，可是只有两个丫鬟来安排我们的饮食，除了那两个丫鬟，我们什么人都没见到。”

　　苏醒听了纳闷，可是看到俞灏明也在一边点头，只有向大厅张望。厅堂里两个丫鬟，看到苏醒望向他们，微微躬身点了点头。

　　“那这里……就是水云轩吗？”没有牌匾的大门，楚生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找对了地方。

　　“不知道，我们来了这么久，也没人告诉我们。”

　　“这里自然是，那地图不是画得很清楚吗？啊哈哈哈……”内堂忽然传出豪爽的笑声，那声音如此熟悉，以至于楚生不自觉地叫出声：

　　“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