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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召见 ...

  •   再回月隐梅香的时候,朝中动乱迹象跃然昭示,苏家的权势较半年前更甚。
      又是一季梅开,久违了地梅香四溢。默然闲坐栏前,随意敲着手中的黑色棋子,棋盘上黑子依旧胜势不可阻,我挣扎许久,终于叹气认输,捣乱了一盘棋。棋子散落,默然不语,只是轻笑,笃定了我会认输得笑。
      “我已再无几坛梦红尘可输了。”我叹气再次认输,明明知道自己的棋艺不如默然,还三番两次的挑战,是否太不自量力了。
      “你好好休息吧。”默然突然起身,将那枚棋子丢进棋盅里,似要离开。
      “你……”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小心吐出了一个音。
      “我去取你的梦红尘,不知地窖里还有几坛呢?”默然回首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身走出房门,话音落,人已不见。
      窗外的雪已积了好深好深,屋檐上的冰棱折射出太阳的彩色,阳光照满全身却没有温度,太阳就像一个发光的玻璃球一般,供人瞻仰。
      突然间,蓝星唤我,说是有圣旨下。迎出去,见一个公公手拿圣旨,站在大厅。
      连澈哥哥,第一次他下圣旨传我入宫。
      当我再一次走进那个总被父皇召见得书房时,景物依旧,只是人非了。连澈哥哥站在雕花格窗前,静静地有风袭来,发丝飞扬,墨金的头饰,玄色的长袍,更衬托出连澈霸气的双眸,他的身上已然依稀有着父皇的影子。
      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感到莫大的压力,威慑天下说的就是这种人吧,父皇也许早就看出这一点,父皇总是能够未卜先知的,总是好像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自负天下。
      书房里寂静无声,所有侍者在我来之前就早已退出。我轻轻地笑,终于还是要面对的,自三天前回来,连澈就一直在生气,我知道,自我大婚之后,他一直不能释怀,压抑的最后只有面对。
      “绯儿……”刹那间,那个记忆中的声音,由虚无慢慢地凝结成真实,随风传入我耳中,如同魔咒。“为什么,你可以变得我不认识了呢?总是微微笑着的你究竟在想什么呢?”失神间,有指尖的温暖触上我冰冷的脸颊。抬眼,连澈清晰的面容近在咫尺,怔然,忘了早堆砌好的词藻。“你可知道,我可以拿这世上的我所拥有的一切来换你的终生陪伴?可是你为什么要嫁与他人,为什么要他带你离开,为什么要他来守护你,为什么不是我?”
      “因为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曾经你是九皇子,然后是太子,现在你是一国之君,而我自始至终都是你同父同母的妹妹,隐月公主。”连澈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放手不再执着,对你这个早已出嫁的妹妹,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哭泣的小女孩。我轻轻地退开一步,远离了那本不属于我却让我流连的温暖,找回那个微微笑着掩饰着的自己。
      “你不是朕的妹妹,从来就不是,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连澈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像翱翔于蓝天的鹰。
      “虽然朕不知道,父皇当初和你说了什么,你答应过什么,但是朕知道绯儿你一直一直在欺瞒朕,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
      “死罪。”我依旧静静地站在连澈的面前,答应父皇的那天,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会昭显,连澈终究会知道。但是,连澈,这不是你最大的愿望么?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号令天下。
      “你知道朕不会杀你,但是朕可以杀了萧默然,他再三的忤逆朕,朕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连澈的声音依旧如当初一般儒雅,只是多了份让人不寒而栗的霸气。
      “默然无错。”我直直地看进连澈的眼里,“若皇兄执意要如此,隐月决不独活。”我可以为连澈哥哥你做任何事,我可以为你亲手断掉自己的幸福以及生命,但是请不要将默然牵扯在内,因为我实在欠他太多。
      风蓦得变大了,吹得衣衫乱舞成声。
      久久的连澈沉默着,突然转身把窗户一扇一扇的关紧,慢慢的风禁止了,书房里变得暗了下来,只有少许阳光从缝隙里挤进来,让我想到竹屋里如丝般的阳光。
      “绯儿,”连澈站定我面前,轻声地叫我的名,如同叹息,“我难道有错么?你为何忍心对我如此不公?”
      “谁都没有错,连澈哥哥没有,父皇没有,娘没有,当然默然也不会有错。这只是世世代代的命运,要说错就错在隐家和皇家的交错纠缠的命运。”我转身,慢慢地轻轻地抚过桌上的奏折、书籍,有多久多久没有抚过这些了,恐怕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命由我定。”连澈静静地在旁边看了我很久,突然一字一句的吐出一句让我再熟悉不过的话。怔怔地我回首,昏暗的光线中,模糊的身影,刹那间我以为看见了父皇。
      “命运总是依照一定的轨迹行走,如果有缘,就会交错纠缠,若是无缘,就只是会陌路相向。”这是我的命运,我选择的路我要负责。不仅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还有很多人,这条路我既不是第一个走,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虽然会各自留下不同的足迹,但归属是相同的。
      “绯儿,请你告诉我原因。我累了,现在只想知道一个答案,请你告诉我。”连澈似倦了一般,坐在椅子上,用着很倦赖的口吻说话。
      “既然累了,又何苦执着?”我有意将话题转移,“何苦一再的出难题,与己与人。”我有预感,苏家的迅速崛起一定有什么原因,也许只是个任性的原因。
      “朕并没有向皇叔出难题,欲擒故纵的道理谁都懂,只是用到自己身上时未必每个人都能明白。”连澈淡淡的说出原因,如同游戏一般的轻松口吻,“朕知道,这几年来朝中官员莫名的自杀,留下罪状是皇叔所为,我在等,等皇叔出手,等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昏暗中连澈的双眸如同豹子,慑人心魂。
      我突然觉得冷,一股寒意由心脏部位扩散,直至全身,连口齿都颤动。
      “皇叔的势力太过招摇,虽然皇叔并未有任何不轨举动,但不得不防,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互相牵制是下策,若能相争则为上策。”连澈似乎没有注意我的神情,只是缓缓地道出他的策略。
      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我暗暗地问自己。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权利之争,肮脏,真是肮脏,可笑的是我对自己曾无数次的满手满脸血污毫无感觉,却在此刻觉得肮脏。不可抑制的一阵呕吐,像要将所有的东西都从体内肃清一般,吐到天旋地转。
      不知是谁说的人生如戏,世间哪有一场游戏可以如人生一般残忍、肮脏、冷酷和无情?游戏终有结束的时候,人生却在一再上演,越趋惨烈,没有止境。
      “绯儿,将来我们一起浪迹天涯,这样父皇再也找不到我们,也不会把我禁足,不让我来见你啦。”连澈跑在我前面,灿烂的春光中,回首笑着对我说。
      “绯儿,剑术非一日可长,但若要出手,不管是否是敌人,都要狠,最好一剑要害。”濯岚一边演示着变幻莫测的剑法,一边对站在场外的我如是说。
      “你受伤了。”毫无瑕疵的面庞突然近在咫尺,在清冷的月光下,默然截住我刺过去的剑,淡淡地在我耳边出声。
      “我想带你走。”交错着两种声音的一句话,在耳边不断回荡,最后慢慢凝成一阵叹息。
      一阵风吹过,有雪飘然而至,慢慢地变成纷纷扬扬的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寒冷随雪而至,身体里再也留不住一丝暖意,在要失去知觉得时候,有人唤我,“绯儿。”
      抬首看见娘站在不远处,微微地笑着对我招手。娘的身后昙花开满地,在风中摇曳生姿,像在群舞一曲不会停的舞蹈。
      再远处就是一个湖,湖面弯曲有致的竹路一直通向那间竹屋,这里一定是娘说的碧落,挣扎着想走过去,才发现自己似乎已如同植物般长在这片雪地上,深深地长进了雪下黑色的土里,动弹不得。
      有泪滑过,喃喃自语,原来我真的到不了了。
      朦胧中,听见娘笑着呢喃我的名字,“绯儿……绯儿……”
      如同魔咒。
      悠悠转醒,头痛抚首,原来只是一场梦。
      二十四盏宫灯将我的寝宫照的通透,原来早已入夜。
      连澈躺在卧椅之上,已然入睡,模糊的梦呓着。
      为什么人总是执着于得不到的,或者总是悼念已经失去的,而不去珍惜已拥有的呢?也许这就是人性,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改变。可是也许这才是人生有悲有喜,有着存在意义的特殊之处。
      哀大莫过于心死,若有一天,心死了,还有什么值得爱的。娘说,在离开爹的那一天,她的心就死了,那如同昙花般,一瞬间的爱情,虽灿烂美丽,但只有刹那。
      而我的昙花,在还未盛开的时候,就枯萎了。
      美丽的花总是太娇弱,若不精心的照料,它就会死去,毫不留情。所谓红颜总是多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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