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木子酒

7、相聚

　　我和董茵单独行动，买了点水果去看望教语文的杨老师。
　　这个杨老师，上学时我不怎么喜欢她。因为刚开始我语文很差，期末考试能够只考得了五十分，所以她总是对我很凶很苛刻，经常要我额外做很多套卷子，还额外给我补课讲解，那时候我的内心是崩溃的。但是自从我发现自己的语文成绩从E变成了C再变成了B+之后，我开始对她改观了，后来慢慢地她也会找我谈心。我渐渐发现这个老师其实是一个面冷心善的人。虽然也许她只是为了教好学生而已，但她不会因为我成绩差就放弃我，这一点，我就敬她一辈子了。要知道，我常常被人放弃，比如说赭毅。
　　杨老师就住在学校的教师居住区。我们去得比较早，她见了我们两个人很开心。忙里忙外地摆凳子，削苹果，剥橘子，一点不让我们插手。坐下来聊天，老师关心的还是我们在大学里的情况。老师说，我们来之前赭毅已经来过了，不过只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是了，赭毅和我一样都喜欢杨老师，我是感激，他么，也是感激吧。只不过与我不同，他的语文成绩不需要老师操心。这个原因有点老套了，赭毅一直有胃病的，偏偏又能忍，有一天没有吃早餐就去上课了，第二节课的时候胃难受得不行，脸都煞白了，刚好是语文课，杨老师点名要他背书，他刚背了两句，然后就胃疼得弯了腰，把杨老师急的不行，赶紧暂停了课，把他领到了校医院。然后又去校医院隔壁的小卖部给他买了两个面包，一瓶牛奶。其实他就是作死，一日三餐都是很准时的，错过了也不愿意补餐，硬是等到饭点才肯吃饭，胃病就是这么来的。所以虽然老师给他买了早餐，他还是不肯吃，杨老师于是盯着他，逼着他吃了一个面包才罢休。大概是这件事让他对老师心存感激吧。只是为什么一个人来呢？
　　就像所有老师一样，最关心的总是自己成绩最好的那个学生，杨老师也不例外，一个劲地问我们班学霸吴树泓的情况，比如说：“小泓怎么样了呀？”“小泓怎么不来看我呀？”。。。所以为了避免她失望，后来每次我要看望她时总要事先约上吴树泓。其实吧，吴树泓这人也不是很喜欢去看望她的，他对老师并没有多少感激，因为他所有的成绩都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于他而言，老师对他成绩的贡献仅限于老师职责范围内的上课教学而已。而我每次叫上他也只是不想老师失望而已，毕竟得意门生嘛！好在他这人也够虚伪，甜言蜜语总能说得一套一套的，每每都能惹得老师心花怒放。其实相反的，能够记住老师好的，大多是曾经或者一直成绩不好的，因为他们要么因为老师的逼迫成绩上来了，得到了确确实实的实惠，比如我。要么是成绩不好的，一直无可救药的，可是他们依然会记得曾经有个老师不厌其烦地教导他们好好学习的好处，当他们失意时会后悔当初没有听老师的话。又或者只是因为后来再没有人像高中以前的老师那样掏心掏肺地教导他们了，比如说，齐磊。他以前就是那种无可救药的类型，他不喜欢上学，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可是杨老师就是跟他杠上了，因为只要你是差生，杨老师就会不厌其烦地教育你，开导你，辅导你，尽管你无可救药。最后齐磊也没能够考上大学，他很是无所谓，偏偏杨老师每次见他都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所以，齐磊虽然是个差生，但打心眼里敬重杨老师的。
　　老师说：“你们这批学生啊是我教过的最优秀的了，尤其是你，小江，那时候你的语文可是从不及格到了优秀啊！你是个肯用功的好孩子啊！”
　　我笑，她忘了那时候我是被她逼着学的。
　　杨老师对董茵的印象是，成绩不拔尖但是也不糟糕，如同她的人一样，不温不火。
　　大批人马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聊得差不多了，老师笑得合不拢嘴，一直忙前忙后，大家七嘴八舌地侃大山。最后要走了，老师硬是要留我们在她这吃饭，直到我们说还要去看望其他老师，她才放人，一个劲叮嘱我们以后一定要常来。
　　去拜访了数学老师，但没有见到英语老师，因为她不在。数学老师是班主任。年纪比我们大七八岁左右，看起来像个大哥哥。曾经有隔壁班同学午休时间到我们班来玩，看到有个人坐在讲台上以为是值班同学，就没在意，大摇大摆的进来找人，被他找的那个同学悄悄说了班主任在，他才灰溜溜地走了。后来那个同学说，真没想到那个讲台上的毛头小子会是老师。
　　不过班主任虽然看起来很年轻其实是个老古董。为什么说是老古董？因为从来都是上级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做事规矩得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龄。
　　我们吃饭在一家酒楼里面，坐了三张桌子，赭毅在另外一张桌子。刘垠，我，董茵坐一张桌子上，班主任也没有和我同桌。
　　大家都去给班主任敬酒，班主任不仅在教书育人方面是老顽固，喝酒也是老顽固，顽固得滴酒不沾，无论如何也不沾。而且他非但不会劝人少喝，还可以很巧妙地让敬他酒的人多喝。于是大家都不敢再敬他。
　　每次聚餐，酒是必须品。我心情不好，大家在互相敬酒，也有人要和我喝酒，我看到赭毅闷闷地坐在座位上，心里堵得慌。也顾不得自己酒量不好，就是谁和我喝酒，我都喝。
　　喝到后来我都哭了。是真的哭了。不过哭得很低调，只有董茵看出来了，她问我怎么了，我只是摇头，说没事没事！
　　后来，董茵看不下去，就借口说我不舒服，扶着我提前离开了。刘垠也跟了出来。把我送到宾馆后，就走了。
　　我到了宾馆就躺下睡了。醒来时我以为我在做梦，竟然是赭毅在床头坐着。
　　见我睁眼看着他，他说：“醒了？”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好像一直如此，从未分手过。
　　我突然觉得有点委屈，把被子蒙住头就哭了起来，他要把被子揭开，我用手牢牢抓住。
　　他叹了口气：“江江，听话，别闷在被子里。”
　　我一边哭一边摇头：“你为什么要来？你不是再也不理我了吗？”
　　“哎！我也没办法，你这样子我不放心啊。”
　　“不放心你还不要我？”
　　“江江，不是这样子的，也许我们真的不适合。我一直希望你开心，可你和我在一起并不开心啊！”
　　我听见他说这样话很是着急，急忙声明：“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我只是。。。”对我们的爱情不自信而已。可是后面半句话我没有能说出来，因为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压根说不出话了。这时候我只恨自己这不争气的眼泪及哭声。
　　赭毅看见我哭得厉害，也急了，忙拍着我蒙着头的被子劝道：“江江，你别哭了。。。”可是他就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只是他说了比不说还糟糕，因为。。。
　　他一说话，我又委屈了，我呜呜嚷嚷着：“你既然觉得不合适，为什么又来？为什么要来嘛！”，当然，这句话不会说得这么畅快，因为我一边说一边更大声地哭。我觉得只有眼泪能表达我此刻的委屈与伤心。
　　他似乎很无奈，最后干脆把我捞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叹了口气：“我要拿你怎么办呢？”语气里也尽是无奈。我却并不老实，死命要挣扎，然而力气没有他大，只好认命。其实也不是很认命，我其实只是心里很没底，无数个疑问——他为什么要来，他为什么不走，又为什么怕我哭，又为什么这样。。。抱着我？。。。我不想细想。我只是怕我贪恋这个怀抱，但我止不住贪婪地享受着他怀抱的温暖，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呼吸着他身上那熟悉的气息，淡淡地，干净的。
　　我知道我现在肯定脸上尽是鼻涕眼泪，就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继续哭，因为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要把我的头抬起来，我死命挣扎，往他怀里钻。他忽然笑了，手抚着我的头说：“江江，别哭了，你把我的衣服都哭湿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眼泪水好像也已经知趣地不再流了，只是肩膀的抽搭还未停歇，哭腔也还未止住。我依然只是头埋在他怀里不起来。他又拍拍我的头，说：“江江，抬起头来看看我好吗？我还没有好好看过你呢！”
　　他的话总是那么温柔，让我难以抗拒。我抬头，看着他那好看的脸，看着他用手轻轻擦拭我脸上的泪水：“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得跟个花猫一样。”语气里尽是宠溺还有一点调笑。
　　看着他这样子对我，对我温柔对我笑，我总觉得这一切不那么真实，这个人他是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么？我的眼泪又止不住了，我又把头埋进他怀里，瓮声瓮气地骂道：“赭毅，你这个混蛋，你这是什么意思嘛！什么意思嘛！不要我又对我这么温柔，你有本事别管我啊！”
　　他却笑了，他竟然笑了，他说：“你说的？那我走了！”作势就要起身。
　　我立刻搂紧不放：“我说什么你就听吗？那我们可不可以和好？”
　　“好！”没有什么情绪地一个字。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他：“你。。。你同意了？你不会不要我了？”
　　他把我身子扳正，扶着我的肩，郑重其事的说：“江江，我从来没想过抛弃你，是你不信任我而已。”
　　“我，我知道，是我不好！你一不在我身边，我就害怕，害怕你会不要我，可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要惹你生气。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