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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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辞镜！”
他的指尖尚未触碰到那花瓣，突然一只手从后扯住了他的后领。
还来不及反应，温辞镜只觉天旋地转，撞上了另一个人。
那人身上一股清苦的药香。他刚要抬起头，便被揽着连连向后退开数丈距离，直至离了那黑色花朵好远才松口气。他警觉地在掌心汇聚灵力想将他推开，对方却收紧了手臂——
“……你看。”
那个声音清澈好听，拧着他的脸示意他向后看，“怪花，碰不得。”
温辞镜怔忪地转过头，便见刚骚动起来的花瓣又渐渐恢复平静，最终合上，遮掩去花蕊中的盛光。
“这花什么都吃，一感到有生灵靠近，便会露出花蕊。你记好啦，发光就是它准备进食的征兆。”
“……”
温辞镜又转过头，总算在夜色下看清了这人的面容。
杏仁眼，笑起来时微弯，此时依旧穿了件云灰色的衣衫，色调清淡，很衬他。
……祁止。
温辞镜一时间脸色白了又青，僵硬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在没有搞清楚对方接近自己的目的之前，却是朝后退了一步，戒备地将对方望着。
就算刚才真的千钧一发，他又为什么要来阻止他，明明……
明明他…根本就不必这么做。
祁止只察觉到温辞镜面色不大好，却猜不出个所以然，笑吟吟地询问道：“总算找到你们了，池琛他们呢？”
见温辞镜沉默不答，他又问道，“夜这么深，你一个人出来的么？”
“断层夜行的妖兽多，可要多加小心了。还有方才那种怪花，好像整个断层遍地都是，这是我第二回碰上它了，之前醒在荒漠的时候也见过，现在在丛林，不想它依旧能够繁殖。”祁止说到此处，鬼使神差地一顿，“来断层这么多日，你们可有负伤？”
“……没有。池琛他们还在睡。”
温辞镜过了很久才回答，到底还是撇开了眼。
祁止还没想好如何回答，温辞镜已然转过身，好似不愿再搭理他的样子，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扎在冰天雪地里吹不倒的稚嫩松木。
祁止于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倒觉得温辞镜性子孤单内敛，格外招人心疼。想是这些年岁里不曾有过知心之交，就连寂静的夜晚也无人陪伴一二，不知遭过多少冷眼相待。
思来想去半晌，竟是缓缓抬手摸了摸温辞镜的头发，惊得那人猛然回过身，难以置信地将他望着。
“……”祁止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顿时如被烫到般收回了作乱的手。
温辞镜镇定下来，眸光微动，却也什么也没说。
两人相对无言，很是尴尬。
“那……”祁止硬着头皮挤出一个字来，才继续道，“我陪你回去吧。”
温辞镜：“……”
温辞镜：“跟着我。”
他丢下这句话，转头便走。
祁止看到他表情别扭，不自禁笑了出来，连声应着跟了上去。
……
……
……
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池琛空洞的双眼转了片刻，窸窸窣窣地爬了起来。
躺在身侧的池珑还在熟睡，他瞧了眼这货嚣张的睡姿，替她一理纠缠的额发，便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远处飘来一阵炊烟，定睛一看，竟是温辞镜正不晓得在火堆上捣鼓什么东西，身侧还坐了个身材单薄的少年，肤色是略微病态的白，正与他笑眯眯地不知说些什么。
温辞镜只是默默听着，不点头也不摇头，两人各干各的。这幅景象可谓是“对牛弹琴”的标准解读。
池琛走上前去一看。那陌生少年，诚然也并不陌生。
不就是他再三叮嘱不要过来送死先前还抱走了他一只青鸾养顺便在临走前饱餐了一顿酱蟹的祁止吗？
池琛咬着牙，狠狠将祁止后衣领提了起来，吓得后者手里一滑，本好端端拿着的烤鸡腿猛地落在地上。
“你怎么在这里？”
祁止有点迷糊，向后一仰，看清是池琛，不禁柔柔地笑起来，“我已经将魔气排出了，所以来帮忙啊。”
池琛一愣，松开了提着他的手：“排出了？怎么排出的？”
祁止隐瞒了寒冰潭的事，否则绾情也要被他拉下水，便硬着头皮扯了个谎：“不晓得，前些日子时常做噩梦，每天醒来总觉得身形轻盈了几分，想是……想是剑穗即将苏醒的效果。”
池琛观察能力极低，盯着他脖颈上的细链看好久，一时间竟轻信了这胡扯的话。皱着眉抬手一探祁止的灵力，果然没有当初那样混乱不堪。虽然也称不上安稳，却确然达到了普通标准。
“……”只好转移了个话题，“你烤什么呢？”
说着又瞪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温辞镜，心道这小子怎么和祁止勾搭上的。温辞镜眼皮微动，却懒得看他。
祁止将方才落到地上的鸡腿捡了起来，重新放火上烤了起来，边烤边点头道，“就，天还没亮的时候跟温辞镜去散了个步，半路上却碰到了一只蓝幽幽的鸡。我觉得它可爱，便停下来摸了摸。不想它一时激愤，竟然狠狠啄了我一下。本来觉得丛林里有鸡很奇怪，温辞镜却说这是魔变的青鸾，出现在哪儿都挺正常。”
他顿了顿，惋惜道，“所以我就想，它跟我家青团本是同根生，还是放过吧。可它铁了心追着我跑，温辞镜觉得它烦，就……”
他看了一眼手中青蓝色的鸡腿，“虽然颜色奇怪了些，但还挺好吃的。”
池琛：“……”
池琛：“我也想吃。”
祁止将烤得冒油的青鸾腿递到他嘴边。
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池琛便蹿了回去，咀嚼了很久，望着祁止道，“……说起来，你究竟做好了准备没？”
“什么准备？”
“现在过来了，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九重天，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那又怎样？九重天并非我的归宿。”祁止耸了耸肩膀，“若是我待在断层的时间更长，那这儿就是我的归宿。”
毕竟九重天上没有哪个值得他挂念的人。
池琛沉默许久，终究释然一笑：“也是。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也不该处处阻拦你大展身手的机会，没有磨练哪来变强的机会，是我先前太小心翼翼了。”
“哪里，我应当谢你这些日子里对我的照顾吧。”
“怎么算得上照顾，都是应该的。若是那个苏醒得晚、丧失了记忆的人是我，我信你也会像我一样做。”
祁止默了片刻，突然抬手指了指池琛的背后。
“我本也想多跟你谈谈人生，只是你身后……”
话音未落，一只挂在树上的森蚺便掐准了时机，张开了血盆大口，猛地叼住池琛的红衣摆。随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将他徐徐拖走了。
祁止：“……”
池琛：“……”
温辞镜面无表情地给火堆里添了把柴，心道，过会儿大约是要吃烤蛇肉了。
池琛着实有些狼狈，他还没反应过来，那蛇就被一旁正清修的东莲瞬间斩成数段。本意是说不需要他动手，池琛又不好驳他面子，于是什么也不说了。
总之池珑醒来后看见祁止很是震惊，但并没震惊多久，便开始钻研如何将方才偷袭池琛的那条蛇给仔细煮了。绾情则装模作样地跟祁止寒暄了几句，在池琛面前假装自己跟他没什么过多的交情——也从来没带他去寒冰潭过。虽然他演技着实不佳，一举一动处处透着心虚。
所幸池琛倒是个粗枝大叶的主，也没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埋头数落着池珑倒了太多盐，差点没把舌头咸掉。
倒是温辞镜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状态，离这一行人坐得远远的，祁止喊他也不应。祁止更不能接二连三地去找他，只怕一旁池琛瞧着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然而其实，什么猫腻也无，只是秉承着和谐共处的态度，以宽容胸怀救济一下缺少关怀的孤独少年罢了。
温辞镜则心里头有点烦，觉得祁止假惺惺，总是挂着一幅笑脸来寒暄，还不如将他晾在一旁来得自由痛快。
只是这日子终究得过下去，后来商议着兵分三路，池琛池珑与祁止一路，绾情与东莲一路，温辞镜自己一路，将沿途妖兽清剿，至断层中心处汇合。
温辞镜没有异议，倒是祁止又拿捏不住度，小心翼翼地问道：“温辞镜自己一人，若是碰到棘手的，没人搭把手怎么办？”
池琛心道：没人搭把手，让妖物把他揍个痛快才最好。
表面上却道：“咱们辞镜上神天赋异禀，单独出行，不在话下。”
祁止没来得及反驳，就被绾情眼疾手快地拽了过去：“你别瞎操心了，我们比你了解他。”
他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一片飘摇的葳蕤绿色里，温辞镜与他之间相隔甚远，仿佛昨夜在黑色花朵前说过的话只是一个梦。温辞镜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脊背挺得笔直，依旧是手放在剑上的防备姿势。他似乎也不想听他的答案，一声不吭，转身便走。
祁止于是也没再说话。
直到温辞镜消失在视线中，他才突然想，这一切太不公平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