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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bg】讽刺·典型案例一 ...

  •   “在《除却南风不敢归》里,元黛光已经等了五年了。”我在电话里无奈地说,“阿烙,这次你已经要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本来故事里是燕裁抛弃了她,她重振旗鼓后另觅良人,可我才写了个开头,男主都没想好叫什么,他们俩已经感情深到无法更改了。”
      陈烙在电话那头应承着,声音沉稳老练,丝毫不像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然后对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陈烙似乎在整理东西,边收拾边问我:“你想要改成什么样?”
      我漫不经心地打开记事本文件,为陈烙设定了个身份,语气很是无奈地说:“只要我闺女开心,其实什么都无所谓吧···你看着玩玩,要是燕裁回不来,我也只能修改元黛光的回忆,让剧本重新开始了。”“嗯···”陈烙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答着,提不起精神来。
      我心里其实很清楚她怎么了。六年前莫相离消失在时空裂缝,两年前江筠来消失在时间尽头,差不多都是十月左右的事情,这时候陈烙自然心情不好。于是也只好哄着她道:“阿烙,这几次任务里可能会有相离的照片,就是你之前遗失在时间裂缝里的那些。好好做任务,时间有的是,做完你大可以去找找那些照片,我知道这几个位面在主角附近都有。”
      陈烙什么都没说,只是挂断了电话。
      我转身打开相册。其实我这里也有一张莫相离的照片,陈烙之前在相离在的时候很少照她日常的照片,只是偶尔在她披下头发的时候照几张。所以这张莫相离扎马尾的照片,实在是很少见的。照片里的莫相离头发用一根拴着贝壳的黑发绳高高挽起,眼神冷厉,左手用持刀的手势举着一盏散发着暖红光芒的老式油灯,右手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纤细的脖颈上有一个形状古怪的s形胎记。
      她的贝壳发绳是我送的。八岁那年我用白色的贝壳给她、陈烙和我自己编了三条发绳,只有莫相离带了,我和陈烙那时都是短发,不扎头发。
      莫相离啊······
      我摇摇头,打开记事本,查看进度。

      燕裁和元黛光是青梅竹马,是指腹为婚,元黛光一岁那年燕父指着自家媳妇的肚子声称要是小二出来了一定让他娶了元黛光,这婚约两家都觉不错,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定下了。元燕两家皆是高门,门当户对,元家甚至隐隐压燕家一头,想来黛光嫁过去自然也不会受到欺负,这事儿也就算是半成了。等燕裁生出来了,又从小爱跟着元黛光亦步亦随,两人感情甚笃,婚约一事就更多了几分可能。
      这本应该是个很好的剧本,谁料燕裁一转身长到十三,信誓旦旦要去参军,让元黛光等他三年。
      元家不同意。可是元黛光同意了。
      “阿娘还想要怎样的回答呢?”跪了三年的元黛光问元母,“一诺千金,况且,我喜欢燕裁,等他多少年都无碍。他活着,回来了,我嫁给他;他死去,没回来,我为他守寡,就是这么简单。璃光未嫁,姨娘的瑶光也未嫁,宸光与云光也都未娶,阿娘膝下就有两儿两女,元家不缺我这一个女儿。”
      元父沉默地盘着两枚核桃,元母的眼泪已经流干了,脸上的脂粉被冲刷出两条不甚明显的印记。他们都看着她。
      元黛光直直地跪着,倔强地望向父母。她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人,所以相信爹娘会同意,也相信爹娘分清利弊。现在退婚,不仅伤她名声,更是会损元家声誉。这婚有一百个理由不能退,却只有一个理由,让父母不愿退婚的理由。
      元父最终松了口。
      元黛光也是死心眼,等了三年没等来,也什么都没想,咬咬牙就要继续等,元母却急了,在他们这儿十七岁已经快要算是老姑娘了,若是元黛光再等下去,不知道要挨到什么时候去。元黛光为燕裁缝的一副送去了一件又一件,燕裁几年前还回过家书,今年却一封都没回了,甚至有人说,燕裁早就死了,只是燕家不想失去元家的支持,藏着掖着不说出来而已。
      时间那么长啊。元黛光等了又等,以死相逼地在等,挨了一年又一年,从十四岁等到十九岁,燕裁还是没有回来。
      陈烙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她身无分文,穿着奇怪的衣服,身手却及其敏捷,元家近五米高的墙头她找了几个着力点就轻松地翻了过去,落在一条石子小路上。她给自己写的降落点非常具体专业,走两三步就能到元黛光的小居——传说中一幢简约而不简单的屋子。她悄无声息地翻过大开的窗子进入屋内,侧室改成的小佛堂里,元黛光一身罗裙,虔诚地跪着。口中念念有词,是在为燕裁祈福。
      真漂亮。陈烙心想。
      所以燕裁又到底在哪里呢?还有她丢失的照片。

      “其实我觉得元黛光的做法不值得。”陈烙似乎对这种为了情情爱爱而奉献一切的做法不置可否甚至不屑一顾,“她父母全是为她好,她完全就看不出来。”
      我当时就乐了,问她:“那你怎么总和咱妈吵架?每次都是我调停的。”
      陈烙似乎是被噎住了一样,半晌没说话,然后几乎是气得跳脚地叱了一声:“陈茉!”
      我挑了挑眉,才意识到陈烙看不见我的表情,遂无趣地把电话扔到桌子上开了免提,以免她祸害我可怜的耳朵。
      陈烙可以说是我,也可以说不是我。当然,更确切的说法是,我是陈烙的一部分,主要功能是在陈烙犯病之前及时阻止她,在陈烙穿越的时候帮她上课帮她做事帮她打掩护,附加功能是和陈烙打嘴炮,帮她写文章,以及很多很多的事情。
      和苏苜与莫相离的关系千差万别,虽然都是同样的两个身体,苏苜和莫相离从来没见过一面,互相彼此嫉妒着,我们却算是和平友好的互助关系,甚至离不开彼此。
      其实这是件很糟糕的事情,因为总有一天我会消失。
      然而更糟糕的是陈烙,她会在那个世界里遇到莫相离。真正的,还存在的,活着的莫相离。
      然后在陈烙分给我的记忆中,莫相离带着九岁的陈烙走了,把二十六岁的陈烙留在了那个世界里。即使那时候九岁的陈烙不知道,那个乔装改扮的姑娘就是未来的她自己。
      我打开手机,陈烙早已经挂了。手机锁屏可能有被人打开的危险,陈烙设定了不知道是她还是我的照片,穿着蓝色条纹卫衣,梳着鱼骨辫的年轻女性微微低着头,眼睛却注视镜头。很普通的容貌,可眉眼神态却莫名和冷厉成熟又美貌的莫相离有几分相似。
      心里果然还是有几分怅然啊。

      这么一个电话的功夫,剧情已经进展了一段时间了。
      陈烙去了边塞。听起来很苦逼的样子,但实际上不过是写了段话把自己扔出去而已。
      然后就如此狗血地,她降落在燕裁身旁,一群野狼正在燕裁旁边围拢,危难当头,提着老式油灯的莫相离自天上掉下来,抱着九岁的陈烙打了个滚,利落地站起身。
      “要帮忙吗?”还不那么冷冰冰的莫相离打了个响指,手上的灯光绕了一圈变成一把长刀。
      文档里缓缓出现四个字。陈烙哭了。
      莫相离在末世之初被创造出来时就是最强的,解决一群野狼当然不在话下,不过是一刻钟不到的功夫,野狼便全倒在了地上,而她的银黑长刀甚至一滴血液都没沾上——后来她临死前把刀给了陈烙,陈烙打成了匕首。
      陈烙低着头给燕裁包扎伤口,她本以为莫相离肯定认不出来她,谁知道莫相离居然将小姑娘安抚到一边,走了过来,还一副已经和她熟稔了的样子:“啊,好久不见······你就是第一次见到我的陈烙吧?果然比明年的你更哭包啊。”
      她抬头望着莫相离。莫相离将打斗中乱了的鬓发理到耳后,冲她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你···不,未来的你在小陈烙八岁的时候和我见过面,也告诉了我所有时空都是错乱了。比如说,你在燕裁和元黛光的世界里会遇到九岁的陈烙和我,而在林昭平和莱因的世界里会遇到十二岁的我。”
      陈烙不说话,只是贪婪地望着莫相离尚且算是稚嫩的面容。她那时候也才十七岁而已,头发只是及肩,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沉默寡言不近人情。
      时空是一个多么神奇的东西啊。
      二元界的人可以随意消失或出现,三元界的人可以随意创造二元界的人,而当两个元界的人同时穿梭到一元界时,又拥有不同的年龄和时间。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哪怕是,只因为重新看到已经不会再出现了的人。
      相比他们而言,正常地活着,永远不会受到影响的人,像燕裁这样昏迷而什么都不会知道的人,多么的幸福。
      “元黛光等了他很久。”陈烙顾左右而言他,“大概要快一点把他送过去了。元黛光已经决定再被逼婚就要自尽了。”
      她在莫相离惊讶的目光下打开记事本打了几行字,光笼罩下来,将他们连同野狼尸体一起吸走,送到燕裁的军队旁。

      “你在未来会很多次见到莫相离。”我和陈烙解释,“但是结果我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莫相离一定不会因为你留下来,因为如果她留下来,相当于一切都改变了,没有莫相离的那个时间段的你的世界将会改变,现在的我们就会不复存在。所以,不要想着把莫相离留下来。”
      陈烙闷闷地嗯了一声,大概是在烧火,那边传来火星炸开的微弱声音。
      “你是不是伤到肋骨了?”我问,“我今天右半边肋骨痛得厉害。”陈烙一定会比我更疼,我知道。那么疼的伤,很有可能是肋骨断了。
      “之前磕到了,挺疼的,大概是断了。相离帮我复位了,但是还是肿着,至少一个月才能好。”陈烙很平淡地说,“幸好我还有六十多个复制体,可以不用担心后续事宜。要是我什么时候挂掉了,陈茉你也一定要帮我完成作业不要偷懒哦。”
      “真是的,这个时候还这么平淡···”害得我一下子心疼起你来了。
      对面突然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陈烙遮掩似的含糊念叨了点什么,匆匆挂断了电话。大概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肋骨痛感愈发强烈,让人难以忽视。
      克隆体和本体的联系就这点不好,到现在科学家都没研究出个什么结果来,克隆体疼,本体也要疼,本体疼,克隆体疼得更厉害。但身为人生赢家的陈烙显然不怕这种联系,也从不受限制克隆体制造的法案约束,她那六十多个克隆体都还在冷库里冻着,时刻准备着替她服务。
      克隆体无法限制她,因为她本身就是最强的克隆体,莫相离的克隆体。
      不过把克隆体扔给本体带,那群研究院的也是够有创意了。我有些想笑。
      凉迟有无数个失败品,最被他们放在心上的,却是最终那个本应该被他们嫉妒的完成品,和完成品的克隆体。
      当永不日出的末日来临,三元界所有人发现这一切只是上界一个偶然得知一切的普通人所为,而他们救世的方法,就是制造出无数个失败品,然后靠一个柔弱的女性成品来拯救世界。多么可笑,科学家的脑洞我们永远不懂。

      燕裁果然被成功带了回去。他带领军队平行南蛮有功,皇帝封了他作将军。莫相离的旅程也差不多该结束,时空裂缝马上就要合拢,她道别越好来年再见就踏入了裂缝之中。只有苦逼的陈烙,无偿地修复着剧情更改着结局,到现在事情都还没完,也没有人给她加工资——不,根本就是没有人给她发工资。
      新年将至,元黛光的本命年要来了。她的母亲为她去寺庙里求了条红丝带,元黛光收下系在了手腕上。桃花都冒出了花苞,燕裁还没有回来,燕家几乎已经认定他死了,再加上元家催促,准备退婚。她嘴上答应着母亲今年便寻个好人家嫁出去,却早早找好了东西准备元宵一过就悬梁。
      是夜。元黛光难得地没有跪在佛堂前,而是在房里点着灯为那件她偷偷做好的嫁衣绣花。绣着绣着,她眼泪就落了下来:“娘,原谅锦桃最后一次任性···”
      她小字锦桃,极爱桃花,可当年和燕裁一同栽下的树苗开花了多少次,燕裁却再也不可能回来。
      燕裁静静地站在垂花门外。四下静谧,他想法子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睡梦之中,只有元黛光房内的灯还亮着。他本来不想这样偷偷来元家私会元黛光,但穿着她亲手做的衣服,想着她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心里的疼惜就几乎要溢出来一样。燕裁几乎是难以自抑地走到了这里,像小时候一样翻墙爬了进来,却隐约听到了黛光的哭泣声。
      满院桃树,月色无边,让枝干清晰分明。他缓步走进去,元黛光却恰好推开门,走了出来,定定望着他。
      “我似乎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元黛光轻声说,“燕小裁,我是在做梦吗?”
      燕裁并不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从怀中摸出一包红豆种子,递给她。
      元黛光摩挲了一下那包种子,澄澈的眼里仿佛又要涌出泪水,却被燕裁紧紧抱住。
      “黛光,我回来了。”
      有人说风情万种,不及情有独钟。也曾看见过书上说千秋万代,不如一世相爱。
      “我曾去过一个地方,认识了两个人,一个等了另一个一千多年,最终天人永隔,我才知道,什么功名利禄,什么长生不老,都不敌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重要。”
      燕裁似乎有些紧张,还是那么没有耐心。他挠了挠头,死盯着元黛光,问:“黛光,我想和你共种相思豆,年复一年,你可愿意?”
      元黛光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之前那点小矫情和重逢的惆怅全被燕裁的小动作搅没了。她戳着燕裁坚实的肩膀,嗔道:“那得看你表现,我等了你五年,你都没回过信···”
      笑声未曾将元家人惊醒,他们还在梦中。
      半年后,元黛光终于如愿以偿,嫁给燕将军,成了真正的燕夫人。

      我在故事打上全文完的时候正和陈烙在车上,陈烙肋骨的伤处回来的时候已经肿胀的很厉害了,身上几处小的伤口由于没有得到及时医治也留下了一点疤痕,她去医院住了一周才勉强被允许放回来。
      “故事就这么结束了?”陈烙晕车地靠在我腿上,不去看晃来晃去的手机屏幕,嚷着要我读给她听,听完也有些不敢相信,“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完成的剧本,就出场了一次,还是打了个酱油,被莫相离美救英雄了一回,就遗憾退场。”
      “因为故事本身就算不上正式开始了啊。我本来设定的男主连命字都没出现。”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摸摸陈烙柔软的长发。她皱着眉头一副不安难受的样子,这次去了回来本来已经养出一点肉的脸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我问:“要我多留一会儿,晚点再进入冻眠吗?”“不用。”陈烙摇了摇头。
      回去是中午,我亲自下厨给陈烙弄了一顿饭,她吃完便很有心事地皱着眉推我去休眠。我躺在冰凉的休眠仓中,药力还没散开,百无聊赖地冲坐在旁边设定程式的陈烙提要求:“给我讲讲凉迟的事情吧。”
      陈烙抿抿嘴:“那我给你讲讲月光池?”
      又是个我没听过的地方。我勉强打起精神竖耳倾听,视线开始模糊。
      属于陈烙的没有情绪却带着撒娇尾音的声音说:“蕴区在炽月不在之后,其实没有多大变化,月光池水依旧波光粼粼,在蕴区永恒的月光下蔓延。凉迟的人总会在生命的尽头,想方设法回到蕴区,或拼尽最后一口气纵身一跃,或被亲友含泪将冷硬的身体送入湖中,这么久的历史里,也许只有相离没能抵达最终的归宿。”
      “我曾多么幸运地坠入湖中,北极一样冰冷的湖水里,无数张脸静谧着。”
      思考能力在离我远去。
      “抬头是无边的深蓝湖面,银光闪烁,粲如河汉,身边是无数不明的荧蓝光电,没有任何生物,只有梦境一样绮丽的色泽。于是我忘了呼吸,忘了挣扎,甚至连永远告别,等待终结都不再可怕。视线所及,温柔而沉静,催促我忘记一切。那是近乎致命的美丽···
      陈茉,你睡着了?”
      晚秋暖和的阳光照进房子。
      几乎就在与此同时,我陷入了如同池水一样无边的黑暗之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bg】讽刺·典型案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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