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洲]一生催雪一世阑珊》南雪歌

10、师兄

　　半月后，重华宫内传来消息，昔日的十七皇子天奕被天旭封为靖武王，赏王府，赐宫人千名。沧落城内，流传着庶出的十七皇子因为亲姊天舒公主的性命换来了如今的帝位。
　　再过半月，便是中秋夜宴。在天奕回沧落的这半个月里，莫晚夜从未见过天奕，青玄也鲜少出现。她每日见的不过是师父皇甫追，以及七年前忽然出现的名叫凌菱的女子。
　　重华宫内的赤榴花开得正旺，霜棠花也刚刚打了雪色的骨朵儿，世乐人最喜欢的白菊也争相绽放。莫晚夜练完了今日的武功，把长剑丢给姆妈于氏，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蓝衣女子，暗暗地叹了口气。她今日本想练完剑后去见一见青玄，半个月来青玄鲜少露面，她无从打听天奕的情况，眼见中秋夜宴将至，莫晚夜想在中秋夜宴前托青玄安排，让她见一见天奕。
　　“郡主最近心情不佳？”凌菱嫣然一笑，将周身的环簇的花朵都比了下去。
　　自从天舒离开沧落，凌菱代替了天舒，时常与皇甫追同来若耶殿，皇甫追说凌菱是他的师妹。莫晚夜注意到，皇甫追疏离的眼光只要落在凌菱身上，又一瞬便会化为一池春水。
　　莫晚夜摇了摇头，凌菱毕竟不是天舒，不是什么话都可以与凌菱说的。再者，青玄让莫晚夜防备着皇甫追，在莫晚夜心里，青玄要比皇甫追有分量的多。
　　见莫晚夜不愿多说，凌菱也不再追问。皇甫追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目光在凌菱身上一扫，又落在了莫晚夜的身上。最近莫晚夜练剑总是心神不宁，时又错招或漏招，皇甫追想起半月前那件被天旭压下未提的事情，心中了然。
　　皇甫追上前一步，对莫晚夜行了个礼，淡淡地道：“今日修习已闭，臣与师妹告辞。”说完，皇甫追向凌菱丢了个眼神，两人一同退出了若耶殿。

　　凌菱走在皇甫追的前面，与皇甫追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这一段距离在十年前划下，就再也无法拉近一丝一厘。
　　两人走上曲桥，凌菱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她侧过身，身后白衣如雪的皇甫追疏离的眼中渐渐浮现一抹忧愁，在与他认识的二十年里，凌菱见过皇甫追或淡漠，或决然，或仇恨的眼神，唯独在他的眼中没有见过忧愁。凌菱知道皇甫追看的是何方，碧波荡漾的湖中，又一座素白帷幔遮掩的的湖心亭，亭中袅娜的少女将姆妈手中的长剑抽出，挽出一片剑华，那是皇甫追的“拈花一笑”，起手若风拂，中间剑势凌厉，收招又翩然出尘，然而就在少女欲收招之时，少女剑锋突转，凌冽一刺击向湖中，荡起一阵水幕。
　　“这是什么招式？！”凌菱脱口低呼，不论是皇甫追亦或是她，皆未见过如此直接干脆的一招。
　　“不知。”皇甫追抬手按在桥廊上，望着湖心亭中已然收剑入鞘的少女，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莫晚夜的心里藏着一个人，这个人曾经教了她这凌冽的剑法。
　　凌菱心头微涩，皇甫追的目光不再紧紧追着她而去，曾经在她耳畔说到等他助郎烈完成大事，就会娶自己。可十年了，她不再是皇甫追冰清玉洁的师妹，皇甫追的心里，好像又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郎烈让皇甫追爱上，必须要娶的女人。当年皇甫追第一次开口拒绝郎烈娶莫晚夜，就连郎烈要让凌菱侍寝，皇甫追都未开口拒绝过。凌菱知道，皇甫追不是不愿娶莫晚夜，他不想利用莫晚夜，不想让莫晚夜嫁给一个要谋反的人的义弟。皇甫追想保护莫晚夜。
　　“你说过，郡主不是一般人，她的心事，你怎么能猜透呢？”凌菱轻轻握住皇甫追冰冷的手，皇甫追淡漠的目光在凌菱脸上徘徊了一刻，他从凌菱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回，不发一言地走过凌菱身边，他就这么与凌菱交错而过，不再回头。忍住的泪水终于决了堤，凌菱颓然地看着一步一步往宫门走的皇甫追，她明白了，她永远失去了皇甫追。“师兄……”这是凌菱最后一次真正地把皇甫追当做自己的师兄，从今往后，皇甫追只是郎烈的义弟。

　　青玄来见了莫晚夜，他跟莫晚夜说，天奕自从半月前受封为王后，就从未出现在重华宫内。天奕回到天旭封给他的王府，因为天奕刚从北漠回来，天旭暂留天奕在沧落，等时候差不多了，天旭就会封赐天奕封地，让天奕去封地做个亲王。曾经意气的少年，似乎收敛起了所有的锋芒，他接受了天旭的安排，在王府内深居简出。
　　“你有没有和他说，我想见他？”莫晚夜不想相信青玄的话，纵然天奕心灰意冷，但他怎么可能不见自己？
　　青玄点头：“说了，但他如今谁都不想见。”
　　“你不是说他这次回沧落是想……”莫晚夜下意识地合上了嘴，青玄说过，天奕这次回来，是来复仇的。
　　温和的青龙王世子脸色沉了下来：“这便是我担心的地方。”青玄看了一眼莫晚夜，“他连你都不见，是不想让你卷进他的仇恨之中。”
　　“他是想不动声色地腐蚀掉重华宫么？”莫晚夜对上青玄的眼眸，青玄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让莫晚夜明白了自己猜中了。
　　“晚夜，你知道他这七年里做了什么么？”青玄不想这个少女被卷入天奕的仇恨以及沉沧的争斗之中。沉沧之主把天奕送了回来，这就意味着，在北漠及炎崆那里的布局已经妥当。
　　莫晚夜没有说话，她恳求地看着青玄，希望青玄能全部告诉她。青玄避开了莫晚夜的眼神，苦笑一声道：“他联手了炎崆，这次扶风郡被炎崆墨骑攻占，就是他的杰作！”
　　“果然是这样……”虽然早已猜到了固若金汤的扶风郡能被炎崆墨骑攻占一定是有人暗中向炎崆透露了炎崆的城防布局，当青玄说出口之时，莫晚夜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上被深深地剜了一刀。为了复仇，天奕的仇恨已经将他的理智给淹没了么？
　　“晚夜，如果你想劝他，这次中秋夜宴，是唯一的机会。”青玄抬头看着碧蓝天空，秋日云层高远，剔透如水晶，这样的清明盛世，还能再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