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照彩云归》小笼女

8、第七章 真好

　　“你们有什么要问的便快问。”菱娘就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岁月已然在菱娘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她的眼角有了沟壑，唇边两道法令纹因为微笑而加深，可是这些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丽。因为做生意的缘故，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自信，都要敢于直视对方的眼睛，就像她现在直视着林之焕的眼睛一样。“妈妈我还得打扫这烟雨楼，明天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菱老鸨，我们求你办件事儿。”夏花笺媚声媚气地拧到前面来。
　　“夏老头儿，对妈妈尊重些，你们好歹是求我办事。”菱娘不愠不怒，仍是笑着，伸手向林之焕，“林公子想要毕方宫帮你杀人？”
　　“是，菱妈妈好眼力。”
　　菱娘咯咯笑了两下：“妈妈老了，哪来的什么眼力啊，不过是看多了别人的嘴脸而已。不知，公子想要杀什么人？”
　　“林之焕。”林之焕面无表情地念出自己的名字。一旁的璎珞拦阻不及，只得看了夏花笺一眼。夏花笺却是在一旁翻着白眼，为菱娘对自己的无视而生着闷气。
　　“哦？”菱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杀你？”
　　“正是。”林之焕神色如常，“不知妈妈能否为我向毕方宫通个气？”
　　菱娘“哼”了一声：“林公子，要想杀了你自己，你拿你手上那柄剑朝着脖子一抹便是了，何必动用毕方宫这么麻烦。况且刚刚那一招，我就是再眼拙也看出来是苍云堂的苍云十二式了，毕方宫和苍云堂不和，这是江湖上人都知道的事情。这种吃力不讨好，白沾一身腥的事情，菱妈妈不做。”
　　“菱妈妈，我家公子却有要事找毕方宫，还请菱妈妈再考虑一下。”璎珞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镯子，不动声色地拉过菱娘的手给她戴上。这是林之焕几天前就吩咐过的。
　　菱娘轻轻抚着手上的镯子。这镯子的水头很足，隐隐地有些紫光，是紫气东来之意，更难得的是，白玉的镯子里洇出一抹血红。菱娘满意地看了镯子一眼，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你们也知道，毕方宫宫主喜欢收点好处。我确实可以帮你们联系毕方宫，只是……”
　　“只是菱妈妈，你也不收拾收拾店里，明天不好开张呢。”从楼上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众人不由得抬头看。年轻的女子有着一双杏眼，此时因为嗔怪而瞪得圆圆的，颇有几分可爱之色。女子手中拿了一张铁琵琶，本来是倚着栏杆站着，突然换为左手持琵琶，右手猛拍栏杆跃起，继而旋转落地，那招式竟和之前林之焕用的一模一样。
　　稳稳落地，少女手拨了拨琵琶，发出悦耳的声音：“小女子应龙，见过各位大侠。”
　　菱娘被她逗得咯咯笑：“应龙，没规没距的，这朱雀公子的黑云压城也是你随便学得的？”
　　“哎呀，妈妈，你知道我的，看到什么就想学，学了什么就想现，忍不住嘛。”应龙言语中全然是小女生的撒娇之意。她娇笑着看看菱娘，再看看夏花笺，发出一串动听的笑声：“你，没我好看。”
　　夏花笺气得气血上涌：“你……你你……”半天只说得出一个“你”字，最后一甩袖，拎着邱槐的领子出了烟雨楼。
　　看着夏花笺带着邱槐走出烟雨楼，应龙转头指着璎珞：“这个姐姐好生漂亮，跟我比试比试，赢了我，我便带你们去毕方宫可好？”
　　应龙天真地笑着，看着璎珞。璎珞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看向林之焕，却发现林之焕正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璎珞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璎珞得罪了。”
　　林之焕在菱娘的旁边坐了下来。“朱雀公子看我这应龙怎么样啊？”菱妈妈眯着眼看着应龙，话却问的是林之焕。
　　林之焕也盯着应龙：“应龙姑娘年纪轻轻，武功倒是高强，晚辈着实没想到，这烟雨楼里也是高手如云。”
　　“高手如云吗？”菱娘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此时应龙和璎珞已经交战。璎珞自诩从小跟着林之焕在苍云堂习武，虽说比不上四大弟子，但好歹也是黄云苍手把手教的功夫，且因为自小做各种粗活，璎珞的气力也比普通女子大了许多，内功也较为醇厚，对抗一个青楼歌妓，想来是绰绰有余。只是这应龙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她手里执的那张铁琵琶，少说也有十来斤重，可是在应龙的手里却似乎如棉花一样轻。交战中，她不时轻拨琵琶，竟有乱人心神的功用。璎珞眼看不敌，只好用出苍云十二式中的第一式“游云惊龙”。因为璎珞不算苍云堂的正式弟子，只是黄云苍看她天资不错，加上她又勤奋聪颖，所以也便教了她一些苍云堂的功夫，加上苍云十二式前六式。只是璎珞终究不算是苍云堂的人，所以她一般不会使用苍云十二式。而眼下，应龙正拨着铁琵琶不断逼近，璎珞也只好釜底抽薪。她整个人倒挂着，左手执雪鸮剑撑地，整个人顺势而下，剑却向上走，直逼应龙咽喉。
　　出乎璎珞意料的是，应龙轻轻一躲，接着用琵琶代剑，做出了与她一模一样的动作。
　　“你来找毕方宫，是要为你师父黄云苍报仇吧？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不顾林之焕脸上的惊异之色，菱娘嘬了一口茶，缓缓地说，“苍云堂和毕方宫这趟浑水，是人都想躲开。”

　　“花花，我们就这么出来了，夫君和璎珞姐姐怎么办？”邱槐被夏花笺拎住领子，嗓子有些发苦，而夏花笺却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他用了一点轻功，走得极快，不一会儿，便出了城。
　　“呆子，那应龙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看朱雀那脸色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咱们呆在那儿只会添乱，不如早早的去赴宴来的好。”
　　邱槐闷闷的。看来自己又变成夫君的累赘了。夏花笺看她脸色难看了起来，反手给了她一记暴栗：“呆子！别胡思乱想，有这时间不如好好背背我教给你的心法。”
　　“哦。”邱槐数着手指头背了起来，“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
　　“……”
　　看来靠这个呆子打听出苍云十二式是不可能了。夏花笺绝望地想。
　　“花花，你看我背得好不好？”邱槐骄傲地昂起头。
　　“你自己说呢？”夏花笺无奈。或者要不要掐死这个小呆子，以免让人家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徒弟？
　　“真好。”邱槐道。
　　“你说什么？”
　　“真好。”
　　夏花笺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
　　“花花，你怎么了？我们不是要去程公子那里吗？你怎么不走了？”
　　夏花笺回神，笑着摇了摇头。
　　真像啊。应该就是吧。
　　“呆子，我有跟你说过诸葛茜这个人吗？”
　　“有啊，你说她差点成了我的师母呢！”邱槐顺着他的话答。
　　“她可是个很漂亮的人。”
　　“比花花漂亮吗？”
　　夏花笺愣了一下：“这……我没把她和我比较过。”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想，大概是比我漂亮的吧。”
　　邱槐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想着花花又骗我呢！这么自恋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承认有人会比自己漂亮呢？刚刚不就是被应龙姑娘挑衅而气得夺门而出吗？
　　但是邱槐没注意到。
　　夏花笺神色平静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