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嫣红》笈品怪猫

40、第 40 章

　　“Dear Lemon：
　　除了完成作业，很久没有用笔写文字了，突然发现很多字都想不起来怎么写了，字也写得越来越不堪入目了吧？
　　我一直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从样貌到性格到资质，可上天眷顾，让这样平凡的自己遇上了一个那么不平凡的你。对于同性恋这样的禁忌，我不是没有思考过没有动摇过没有退缩过，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欺骗自己的感情，我是那么沉醉于你的呵护，满足于躲在你的光环下，这份勇气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我其实一直都不敢面对未来，连一个在大多数人眼中不值一提的六级都能让我精神紧张到崩溃的边缘，也许，我更紧张的是害怕为这样一个不值一提的六级而疏远甚至失去你，可我更加不敢让你占据我全部的世界，于是我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不知所措。未来总是让我感到那么迷惘，我甚至害怕踏入错综复杂的社会，我有太多的无法面对。但这些，我却都不敢对你说，怕你笑我傻，更怕因为我们能力和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进一步拉远我们的距离，聪慧如你，又怎么会明白我这些自怨自艾的苦衷。
　　尽管我一直小心翼翼得维护着，终于还是有一个优秀的女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了，那次在你家里目睹到的一切，早已不是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存在，还记得有一次我忘记带你家的钥匙大清早跑去找你，你却误以为我是别人吗？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恨过你，只能为自己的平凡而感到可悲，我很矛盾，一方面不愿勉强你，希望你幸福开心，另一方面，又不敢想象没有你的生活，我承认，我无法承受这种失去。
　　你没有对我解释什么，我反而暗自庆幸，因为我真的很怕很怕你从此不要我，可你最后说的那句话，说考完六级会跟我解释，从那时起我每天都生活在忐忑之中，我太害怕一考完你就会跟我摊牌，所以我一直无法面对明天的到来。昨晚自习的时候，我分心得很厉害，眼睛盯着模拟试题，满脑子却都是你的影像，我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我终于下定决心，一定要向你问清楚，哪怕貌合神离，我都希望能挽回一点什么，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多陪我一阵，直到我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社会和没有你的日子。你的电话打不通，我安慰自己可能是手机信号不好，给你发短信你也没有回，一直到11点多钟你才打了一个有些敷衍的电话来，我突然发现，自己不但已经无法照顾你帮助你，反而成了你的负累，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我累了，真的太累了，每天活在不安和无助之中，生不如死。写这封信只是想告诉你我最后的心里话，而不是想让你背负什么。答应我，看完以后就烧掉它。然后，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跟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人生苦短，无谓勉强。
　　感谢上天，让我在最需要的时候，能在包里找到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放的信封，还有里面的邮票，原来，曾经没有寄出去的信终究还是要寄出去的。
　　无论身在何处，我会永远为你祝福和祈祷的。

　　爱你的茹绝笔”

　　Lemon读到最后，手一颤抖，信纸缓缓飘落到地上，世上的事情当真是那么阴差阳错，阴差阳错得甚至有些荒唐，只是一些巧合和一点小小的不经心，居然能造成无法弥补的生死永隔。别的不说，至少如果昨天自己能接到小茹的一个电话，哪怕多揿一下看到那条短信，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原来自己真的是害死小茹的元凶，彻头彻尾的混帐！Lemon感到情绪无法宣泄，连眼泪都掉不下来，胸闷到快要窒息了。又不知过了多久，摸到了手机，拨的却是宵晓的号码。
　　“到我家来，马上来。”Lemon不容分说得挂了电话。
　　那头的宵晓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多少担心Lemon做出什么傻事，虽然无奈，还是赶了过去。来到Lemon家楼下时，一抬头发现Lemon的屋子没有亮灯，犹豫了一下准备打道回府，手机却响了起来。
　　“到了吧？上来吧。”Lemon有气无力的声音。
　　宵晓愈发觉得气氛诡异，还是硬着头皮上了楼。
　　Lemon家的门是敞开的，屋里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遭贼了。宵晓在门外驻足了一小会，走近一点才发现音响是开着的，放的还是Lemon最喜欢的张宇的专辑。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可以看到Lemon不成形得斜躺在沙发上。任宵晓在黑暗中尴尬得站着，Lemon始终一言不发，宵晓进退两难，又不好发作。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宵晓终于决定率先打破这种诡异的氛围。
　　“对不起。”宵晓总觉得许芳茹的死，自己多少脱不了干系。
　　“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出人意料的是，Lemon并没有继续沉默，而是平静得答道。
　　“如果我没有出现过，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宵晓也平静得接道。
　　“不关你的事啊，从一开始就是我主动的啊，”Lemon直感觉自己还在噩梦当中，久久无法清醒过来——从一开始为了小茹慑于老爸的淫威而接近宵晓，之后发生了太多太多，直到自己的真心都开始动摇，谁能料到，最后牺牲的居然是小茹。实在是天大的讽刺，此时此刻，Lemon多么想将所有的事实真相一口气全部向宵晓倾吐出来，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有些事情永远不要太明白比较好，否则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无论对老爸对自己还是对宵晓，最重要的是——即使说穿了，小茹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我一开始就拒你于千里之外——”宵晓实在不知道这种场景下说什么比较合适。
　　“从一开始根本就是我赖着你的，怎么也都是我的错啊，况且——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如果’”，Lemon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无奈。
　　“总觉得今天不该来的，”宵晓顿了一下，“我也根本不会安慰人。”
　　“是我叫你来的，有什么该不该的，”Lemon总算动了动身子，坐了起来，“叫你来，也不是想听什么安慰的话。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却突然发现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平时看上去猪朋狗友一大堆的样子。”Lemon苦笑。
　　“常听人说，越优秀的人越寂寞，原来是真的。”宵晓若有所悟道。
　　“你也会感到寂寞吗？”Lemon好奇。
　　“我并不优秀啊~”宵晓赶紧自我排除。
　　“那是因为你刻意掩盖自己的光芒。”
　　“。。。”
　　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沉默。
　　直到流淌着的音乐放至那首经典的《曲终人散》：
　　“我终于知道曲终人散的寂寞只有伤心人才有
　　你最后一身红残留在我眼中我没有再依恋的借口
　　原来这就是曲终人散的寂寞我还想等你什么
　　你紧紧拉住我衣袖又放开让我走
　　这一次跟我彻底分手”
　　也许是触景生情，宵晓仿佛听到了Lemon抽泣的声音。
　　“想哭就哭出来吧，何必勉强自己。”宵晓走到Lemon身边，低声道。
　　Lemon站起身来，紧紧抱住宵晓。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Lemon哽咽道，“我还有很多话要对小茹说的，她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就这样走了。”
　　宵晓感到自己背上正在被一滴一滴的泪水打湿，突然有一种错觉——抱着自己的Lemon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那以后，Lemon约宵晓吃过两三次饭，大家都心照不宣得只聊聊家常话话八卦而已，仿佛随着许芳茹的离去，日子突然平静了下来。宵晓也终于可以从纷繁复杂的琐事中脱身出来，专心致志于8月份的设计展。倒也不是非要什么结果，只希望能对自己有个交待，对嫣紫社有个交待，事后打算放自己一个大假，好好休养生息一下。
　　无奈天不随人愿，平静的背后往往潜藏着真正的风暴。这天宵晓快下班时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好奇之下打开来一看，只见第一张纸上没有称呼没有署名，只有这么一行字：
　　“请主动退出两周后的设计展。”
　　再翻看至后面一张纸，起初宵晓还看得有些不明所以，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但还是保持着一点社长的风度，不动声色得拽着这封信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