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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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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医院时,米雪的脸上已是风平浪静,只是微红的眼睛,还带着曾风雨大作的痕迹。
正要推门,里面的值班护士刚好开门走出,看到米雪,热络地微笑着点头:“米小姐,你来了!”米雪时常在悠的家人与毅离开后,来医院探望悠,和值班的护士经常碰面,也就熟悉起来。
“你好。”米雪温和一笑回应道。
“今天这么晚了还来啊!”护士边说话,边把笔往制服胸前的口袋里插。
“嗯,来看看。”米雪微笑着点了下头。
护士拿着记录表从米雪身边走过,米雪进了病房,走到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愣愣地看着床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的女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莫名其妙地就来到了这里,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子发呆。
这就是毅最爱的人!这就是让她失掉尊严的人!这就是那个让她想恨却又恨不起来的人!她无法恨悠,悠没有错,相反,悠为她做了太多。为了成全她和毅,悠放弃了自己的幸福,甚至差点丢掉了性命,她怎能怪悠!多余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悠!
米雪怨的是悠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真相,要她来扮演那个霸占别人一切的角色!她为什么要一个人撑,弄得如此下场!她为什么不给大家一个公平的机会,为什么要一个人背?!米雪明白悠的苦心,她是不想伤害任何人,可到最后,受伤的也不只限于她一个人!她不懂吗?大家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她受到伤害。她承受了太多的伤害,这对她不公平,她也并未给米雪公平承担的机会。在她身上的波折已经够多了,懂她的人都想为她分担,可她还是一意孤行地独自承受。她不懂看到她的伤痛才是最让她周围的人心痛的事吗?为什么她总是这样,总帮别人解忧,却总是在为难自己?她不知道,就算全世界都将她忽略,也会有一个挚爱她的男子为她默默守侯吗?她怎么忍心这么对待他?她怎么就能独自决定什么是他要的什么是他不需要的?她怎么就知道她走了他就一定会幸福?
如此的她,怎么能让米雪狠得下心将她憎恶?!
悠付出的太多太多了,不仅为了毅,也为了她!多到米雪自惭形秽。
眼泪又不自觉地划过脸颊,米雪看着沉沉睡去的悠,矛盾与伤痛纠缠心里,欲语泪先流:“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地对他!他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骗他……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从来没有……他还记得你……喜欢的黄色郁金香……记得你发泄的方法……记得帮你吃蛋黄……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不能这么对他……不能……你不能睡,你……不能丢下他一个人……不能……”言语间,已是泣不成声。
虚掩的门外,伫立着一对发已斑白的老人,神色凝重。
悠母欲推门进去,却被悠父拉住。悠父皱着眉轻轻地摇了摇头,轻合上门,拉着悠母的手转身离去。
一大早,米雪便来到毅的公寓。
毅在浴室里洗澡,米雪在厨房里为他做早餐。看着平底锅里的煎蛋由恰倒好处的乳白熟透到过分的焦黄,米雪的视线也跟着模糊了。一滴泪珠跌进锅里,与油撕挣,灼人的油珠刚好溅到米雪的手背上。一阵刺痛让米雪急忙缩了手,白皙的手背上已渗出点点嫩红。米雪愣了两秒,回过神来,又继续煎上了火腿。
将煎好的蛋和火腿装盘上桌,倒上一杯毅最喜欢的黑咖啡时,毅刚好走进厨房。毅默无声响地在桌前坐下,拿起刀叉,埋头便吃,竟没瞧米雪一眼。
米雪坐在他对面,看着对她视若无睹的毅,心痛再度袭来。怕放任情绪发酵下去,自己将会把持不住放声大哭。于是她抽开了思绪,吃了一口熟得几近苦涩的煎蛋,仿佛漫不经心地提道:“我已经订好了明天回英国的机票!”
毅正切分着火腿的动作忽然僵住。
米雪抬头看向停住动作的毅,等待着他的反应。他却叉起一块火腿,吞下,始终未抬头看她。
忽然飘出的水雾挡住了米雪视线中原本清晰的身影,她埋下头,继续咬起了那苦涩的蛋黄,任泪花落下点缀在盘里的火腿上。
毅出门去了医院,留下米雪一人呆在空洞得可怕的公寓中。愣愣地看着早已关上的大门半晌,米雪的脑海里漂浮着方才餐桌上的一幕,半天回不过神。她不确定他是否有听见她说的话,她在脑海中反复地重播着刚才的画面,希望能从其中找到任何他还在乎她的蛛丝马迹。除了那一瞬的停顿,她看不出他还对她有半分依恋。她的心也随之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精心选制了一下午,米雪为毅做好了晚饭。看着布置精雅的餐桌,她微笑着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十点已过,毅迟迟未归。
桌上的蜡烛早已化做滴滴热泪,菜肴早已冷却失味。
他连临别共进晚餐的机会也不给她吗?!
真的不再需要她、不想再见到她了吗?!
米雪的眉眼已经皱到了一块,细水长流,眼泪熟练地划过夜深人静时它惯走的路径。
当泉眼干涸时,她的脸上只剩下干涩地微笑。他还没回来,她只能安慰自己,也许他是并为听清她的话。
天色已晚,还得回去整理行装,她留了字条,心里依旧存着一丝希望地将班机时间写了下来。把字条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她才放心地离去。
看见米雪的车从自家楼下的停车场中驶出,毅才缓缓地从街心花园边的长椅上起身回了家。
开门进屋,随手将钥匙放到一旁的小柜上,却不期然看到了一张白色的便条。米雪娟秀的字体深烙其上:
毅
晚饭已经做好放进冰箱,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明天下午三点我就飞回英国了,以后你要自己保重!
雪
毅的眉早已扭结垄起,他咬了咬牙,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才走进客厅,将自己甩入长沙发中。
早上听到米雪说要离开那一瞬间,他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他知道米雪在期待着他的挽留,可是他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又怎么可能会有勇气将她留下。如今的他,不再值得她如此相待!她越是对他好,他就越是愧疚,就越是无法面对她。
悠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去回报米雪的一往情深。他欠悠太多了,他不能丢下悠。他也欠米雪太多太多,然而这份亏欠,可能就是永远了。他还不起!他对不起米雪!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他不敢也不愿让米雪继续留在他身边帮他分担,这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不要连累别人,他要一个人守护悠!是他辜负了米雪!他对不起她!他恨自己,为什么会忘了悠,为什么要牵扯上米雪?!他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恨自己对米雪的残忍!是他对不起米雪,却也要让米雪来承受这份伤害,他恨自己!
厅里的灯光太刺眼,毅抬起左手挡住眼睛,右手抓紧了胸前挂链上的戒指,心里绞痛地反复念着一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