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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十四 ...

  •   第二天一早,米雪便去了医院。来到悠的病房,拉开窗帘,为她带来清晨第一缕阳光。
      在悠的身边坐下,米雪带着温婉的笑容说了很多话,时间转眼便过去。起身临走前,米雪面带微笑却满眼迷离地说:“悠,我走了,毅就交给你了,所以……答应我,别睡太久,别让毅一个人等太久!”说完,转身离去。
      在门口,碰到悠的父亲。米雪谦和地笑着问好,悠父也和蔼地点头回应。
      这个叫米雪的女子,常常在他们离去后来探悠、陪悠,悠父是知道,心中也怀有感激。悠父和米雪曾见过几次,也算熟悉,见米雪今天如此之早,便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米雪含笑,道:“下午我就要回英国了,临走之前想来跟悠道个别。”
      “回英国?”悠父不禁惊讶地重复道。
      “嗯。”米雪温和地点了点头。
      “哦……”悠父本欲问她为什么如此匆忙,想到和米雪也不是太熟悉,也就不太方便细问了。
      打完招呼,悠父祝米雪一路顺风,欲转身进门,米雪却突然叫道:“伯父。”
      悠父应声回过头来,看向米雪,米雪深吸一口气,一脸坚定地说:“您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医院住院部旁边的花园里,鸟语花香,落英缤纷。粗壮的老槐树下,米雪与悠父对坐于石桌的两方。米雪一脸笃定地说着,悠父不动声色地听着。
      “……所以,请您为悠想想,除了您和伯母,她心里最爱的是谁?她现在最想见到又是谁?”
      米雪揣摩着悠父的脸色,悠父仿佛在思考,并没有立即回话。于是,米雪继续说道:“希望伯父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
      一席话下来,米雪说得是诚诚恳恳,悠父也听得字字分明。米雪等待着悠父的答案,却不料悠父回了一句:“那你呢?”
      米雪先是一愣,恍然领悟——悠父知道她和毅的事!米雪一直以悠朋友的身份出现于悠父母的面前,也嘱咐过明美别将她和毅的事让悠的父母知晓,以免增加更多悠父母对毅的憎恶情绪。大家守口如瓶,她和毅也没有过分的接触,没有任何人透露,悠父还是察觉到了。米雪不得不为之一惊。
      米雪不知该如何作答,看见悠父眼神和蔼,没参杂一丝怒恶,反而带着一丝疼惜。米雪的心情缓和过来,却依旧无法回答。她呢?!她没想过自己将会怎样。忽然发现,即使到了这一刻,她想的、念的,关心的、在乎的,还是那个人!她甚至没留下余地顾及一下自己。忽然之间,什么都变了,她却还是习惯不了没有毅的日子,习惯不了不替毅操心、不替毅着想。所以,她无法回答悠父的问题。不是悠父的疑问,她甚至都不会想到自己。此刻问她将如何,她又怎会知道!
      悲哀!凄凉!
      米雪却忽然翘起了嘴角。这段日子以来,不仅毅变了,就连她自己也变了,变得自己都不再认识自己。
      昨夜,她一宿没睡。想了很多,想到毅,想到他们的过去,想到悠,想到悠默默地坐在旁边看她与毅眉目传情时的笑,她终于可以体会到那刻悠心间淌血却依旧强颜欢笑的感受了。她终于明白悠的笑为何总带着让人心痛的忧伤了。
      悠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又来到毅的身边,得到却是另一份煎熬。米雪此刻终于懂悠了,懂她望着心爱之人与他人携手相伴的那种痛,也懂她痛得死去活来也要让心爱之人幸福的那份宽容。
      米雪清楚,悠从未抢过她的幸福。那所谓的幸福从来就不属于她,而是悠忍痛割爱拱手相让的。在悠身上,米雪没有找到恨,而是学会了爱,用另一种方式。知道了TRUE LOVE,知道了他们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的她,已经没有不放手的资格。所以,她放开了毅,一如悠当初的放手。只要毅幸福,她们便满足。
      对于悠父的问题,米雪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一笑而过。

      回到公寓时,已过上午十点。米雪接着将一些重要而零碎的东西整理进行李箱里。来回动作过大,衣袖拂过,床头柜上的相架顺势落地,发出刺耳的破碎声。米雪一怔,急忙蹲下身收拾。
      收拾玻璃碎片的手忽然僵住,米雪的目光紧紧锁在了底上的相框里。碎玻璃下,毅的微笑透着摄魂的吸引。那是一次时装发布会上,她抓拍下的。米雪一直很喜欢他的微笑,所以一直珍藏着这张照片,装框放于床头,早晚与它相视而笑。
      《梦中的婚礼》那悦耳的音符在房间的空气中跳动,将米雪从往日的情怀中拉回:“喂,你好!”
      电话那头是金诚律师事务所的金总,让米雪立刻去事务所。
      “不好意思,我下午要赶飞机,可能去不了了。”米雪左手握着电话,右手捡起照片,抖了抖残留上面的碎玻璃。
      听着电话那头的话语,忽然,米雪的整个人都僵住了,拿着照片的手垂了下去,照片从她手中划落在地。吸进一口气,米雪才回道:“好……我马上过去。”
      电话还没挂上,米雪的眼泪已夺眶而出。她迅速地去擦,那眼泪却比她手更快地往下坠。

      来到金诚律师事务所,在秘书的带领下,米雪走进了金总的办公室。
      米雪喝过秘书小姐倒上的咖啡,听完金总的介绍,胃里开始绞痛。
      金总将一份文件递到了米雪的面前,接着说道:“详细的情况就是这样,现在您只需要在这份财产让渡书上签字,韩先生名下所有MICHIEL HUM的股份就会自动转到您的名下。”
      米雪拿着笔,看着手里的文件,忽然冷笑起来。如果这是他的意愿,她满足他,就如同之前无数次一样,她会帮他做到最好。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了良久,目光呆滞地坐在医院排椅上的毅才接通。
      是金诚律师事务所的金总打来的电话,说米雪没在让渡书上签字。还传米雪的话给他——是她的她会要,不是她的她不强求!米雪让他将MICHIEL HUM中25%股份转成现金汇到她在伦敦的帐户里。
      米雪,绝世独立的女子!在他的身边可以是一片汪洋柔水,离开他,也可以是巍峨高山。她外美内纯,不缺人捧,却偏偏将她珍藏的心托付给如此不堪的他。她为他做尽了她能做到能想到的一切,换来的,还是他的背弃。可是,即便是如此,她还在乎着他的感受。不收他的财产,却分他的钱,是为了不给他留下负担,不想他为了她而愧疚。让金总给他传话,是想告诉她,她放手了,他自由了!是他辜负了她!是他对不起她!
      换完登机牌时,闸口还未开始检票,米雪在大厅休息区靠正门的位置坐下。
      结束了不是吗?!已经放手了不是吗?!为何还有一丝期待残存心间?!米雪说不清道不明那绝望中仍固执地残喘着的一线希望是为了什么。身体虚脱了,脑子不停地跟自己说已经结束了,已经完了,不可能了,心却依旧留有一个地方,等待着奇迹的降临。
      只可惜,直到广播最后一遍通告飞往伦敦的旅客换牌登机时,她的奇迹仍未出现。
      心最终还是沉下去了,沉入寒凉的海底不见天日。
      闭上眼睛吸完这口气,摒弃那鼻尖的酸痛,睁开眼时,米雪已起步迈向闸口。
      在米雪将登机牌与证件交给安检人员的一瞬间,期盼已久的《梦中的婚礼》的音符终于奏响。米雪神速地将手机接通放到耳边脱口而出:“喂!”
      “……”电话那头毫无动静。
      “……”米雪的嘴角终于扬起了好看的弧度,眼睛里装满了闪烁的钻石。她知道是他!他来了!他终于还是来了!她的苦心、她的付出、她的等待没有白费。他来了!他最终还是来了!他就在她的背后不远处,她感觉得到。
      静默充斥在两个人之中,谁也没有要打破的想法,安检小姐在旁边催促着。米雪喜极而泣,眼泪啪嗒啪嗒往下坠。她的守侯没有付之东流,即使中途他迷失了方向,但只要她坚持在原地等他,他始终是会回到她身边的。这便是她等的奇迹!她不会逼毅放下悠,她不会将毅陷入那样的两难局面。也许曾经她是想拥有毅的全部,可是,如今事过境迁,毅不再完整地属于她,她却依旧爱着这个并不完整的他。现在的她要的并不多,只需要毅给她一个留下的理由,给她一个留在他身边的资格,她便会义无返顾地奔向毅的世界。陪他,爱他,同他一起分担,一起照顾悠,一起等悠醒来。毅来了,她的毅终于回来了!
      擦去脸上的泪滴,正要转身笑脸相迎的米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对不起!”沉郁的三个字,如同沉重的巨石,将米雪雀跃乱跳着的心从云端压砸到谷底,血花四溅。
      一阵僵持的沉默,眼泪再度从米雪脸颊流过,缓而深沉地流过,带着寒心的凉。模糊地看见安检小姐的嘴一张一合,却完全听不到她说了什么,米雪的脑子涨得发痛。过了好一会儿,米雪才找回自己粘稠的呼吸,听到安检小姐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米雪闭上眼,强拦下泛滥的洪水,咬了牙,说道:“保重!”不待那头回话,便挂了线,接过安检小姐递回的票证,依着模糊的视线,径直走进了闸口。
      毅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看着米雪颤抖的背影消失在闸口的转角处,眉眼紧紧地皱到了一起,对着已无人响应的电话说道:“对不起……”
      走过闸口,强压的泪水毁堤而下,来势汹涌,米雪双手捂着口鼻,泪水顺着手指流向手腕。周围的人都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却已经无法顾及,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蹲到地上,将脸埋于双腿与双手围绕的封闭空间内,痛哭失声。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轻敲她的手臂,米雪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一张含抿着嘴撇着眉看她的小脸,手里拿着一个溜溜球递给她,稚嫩地说道:“溜溜球给你!”
      米雪接过晶莹剔透的溜溜球,水光盈盈的眼里带着疑惑。
      有着可爱蘑菇头的小女孩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妈妈说有溜溜球的孩子不哭哭!”
      一位少妇赶了过来,边向米雪道歉边拉着小蘑菇头走开。
      米雪看着手里的溜溜球,忽然想起多年前,一个同样有着红扑扑苹果脸的小女孩的气球飞挂到了树上,她不顾形象爬树帮小女孩拿了下来。也是在那一次,她重逢了那萦绕梦中千百回的身影。他出神地望着她,然后对她微微一笑。
      洪水再度决堤而来,她蹲在原地,泣不成声。
      看着开往伦敦的飞机消失在天尽头,毅才转身离去,留下一路黯然的脚印。
      他对不起她!这辈子都补偿不了了。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毅的心异常沉重。在街上无目的地乱逛,竟又不由自主地来到了医院。
      走到悠的病房时,悠的父亲刚好从里边出来,后边跟着明美和子成。
      面对悠的父亲,毅是愧疚的。是他害了悠,所以他的头低了下去,眉挤到了一块儿。
      看到毅,悠父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踱步离开。
      子成忽然过来拍了拍毅的肩膀,说道:“进去吧!”
      毅抬头,惊异地看向子成。是他听错了吗?!
      旁边的明美朝难以置信的毅肯定地点了下头,补充道:“悠的爸妈已经同意了,你可以进去了!”
      闻言,毅猛然转头看向那离去的身影,那微驼的脊背带着岁月的沧桑,缓慢地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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