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失我爱》元舟

5、爱情是个虚假的故事

　　阳光刺眼，热得透不过气，汽车里闷着气，车玻璃被摇了下来，音乐声溢了出来，被汽车甩在后面，伴随着一阵欢笑。郑征哼着歌，收拾着书包，掏出了一本小说来，对着正在开车的少女说了一句：＂你要看这个吗？刚借来的。＂
　　少女回头，看不清面庞，＂行啊，你给我妈打过电话了吗？＂
　　＂嗯，＂郑征抬起头对着镜子照了照，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阳光照成了棕黄色，手里的书落了下去，她弯腰去拣，再次抬头，一辆卡车已经冲到了面前。
　　剧烈的声响，她像是失去了重力一样往左甩出去，破碎的挡风玻璃冰雹一样刺进了她的脸和眼睛，眼前一片血红。
　　可是这一切，都发生地缓慢而安静。

　　郑征睁开了眼，看到了天花板上的电棒，听见了周围的窃窃私语，她往右边看，看到了红毛衣正盯着自己的左侧，她又转过头，发现自己正依靠在灰色的毛衣上面，抬头，喉结，再往上，锋利的下颌线，于林。她像触电一样噌地坐直了身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你每天上课都在睡觉吗？＂他目不斜视地盯着讲台上的外教。
　　＂这不是公共课嘛，补个觉。＂红毛衣替她回答了，他已经盯着于林将近半个小时了，还是不敢相信这个男人是留着口水睡觉的郑征的哥哥。

　　这本来是一次无聊的外教课，郑征倒是没迟到，不过一来就窝在座位里打起了盹儿，完全不管班长杀死人的目光，在第二十五分钟，也就是十一点四十五的时候一个男人从后门进来，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郑征旁边的空位上，红毛衣揉揉眼，以为自己是在看电影，男主角就坐在离自己隔了一个位置的地方，托起了郑征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冲自己一笑。做了个嘘的手势。红毛衣一瞬间就爱上了这个有着混血长相的男人，当然，他忘了自己是个男人。

　　＂你钱包。＂郑征从外衣口袋里翻出了钱包，打了个哈欠，一转头又要睡，红毛衣推了她一把＂别睡了，Lee先生都看你半天了。＂

　　＂照片呢？＂于林翻了翻钱包，伸着手问郑征要。郑征白了他一眼，嘟嘟囔囔地说：＂物归原主了。＂

　　＂Zheng？＂果然，外教叫了郑征的名字，阶梯教室里五十多名学生集体扭头往后看，郑征没受过这样的注目礼，全身的汗毛都到竖起来，＂ye……yeah……＂她一阵慌乱，站起来的时候没带起来羽绒服，单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细瘦白皙的手臂晃荡着，全班一阵低低的笑声，有些女生惊讶的看着她，也是满脸嘲笑。
　　＂can you answer this question？＂Lee老头儿指了指大屏幕，今天的topic，爱情与婚姻。怪不得我会睡着，这么无聊的话题，郑征看了一眼问题：what is love.

　　＂love is a story，a fake story，＂她抓了抓头发，纯正的发音又是引起一阵议论，红毛衣得意洋洋得对着前面一排回头的男生说：＂我们院的。＂
　　于林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他也和台上的外教一样等待者郑征的进一步说明。几秒之后，郑征还没说话，外教接着问：＂how's that？＂
　　＂love，doesn't exist at all，we just thought that we love somebody，but that's actually some kind of feeling your brain produces, which can be explained by science."

　　"So you don't believe in love."

　　"No, I don't."郑征摇摇头。

　　＂那么，＂lee老头儿操着阴阳怪调的中文，调皮地说，＂你，只相信睡觉。＂

　　哄堂大笑，于林也乐不可支，斜着眼睛看着窘迫的郑征梗着脖子坐了下来。下课铃声适时地响了起来，收拾课桌和喧闹的声音响起来，在Lee老头碎碎的唠叨作业的声音中郑征垂头丧气地整理自己的笔记本。
　　＂吃饭去？＂于林摇摇失而复得的钱包，＂我请客。＂

　　＂你每天都是闲得无聊吗？我什么我每天都能看见你？＂郑征没好气地拉上了拉链。
　　＂午休时间。而且，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工作的地方离这里走路只要十分钟。＂他让开一条道让郑征出去，但还是巴巴地看着郑征，＂反正中午也要吃饭，跟谁吃都一样吧。＂

　　红毛衣假装矜持地越过两人，在郑征耳边低语：＂你哥单身吗？＂
　　＂他是个gay。＂郑征大声地回答红毛衣，红毛衣脸色一变，但瞬间就又欢腾升天了

　　郑征苦笑着看着他，＂要不你俩凑一对儿得了，红毛……咳咳，苏立谦，我哥就好你这一口儿，柔柔媚媚脾气好，白白净净像荷花。＂

　　于林脸色难看，但还是礼貌地对着红毛衣笑笑，这一笑却被对方误以为是在示好，他也假装矜持其实内心万千欢乐地微微一笑。

　　看着这两个人你来我往，郑征简直无话可说，她哈了一声，踢开于林的脚，＂让开，你们不吃饭我要去吃饭了＂说完就一路小跑往外去了，于林紧跟在后面，但还是没赶上她，背后又是红毛衣炙热的眼神，他只好走为上计。

　　郑征一个人去吃火锅，在服务员诡异的眼神中坐在了大厅正中央的两人桌旁，在对面的空位上放上了书包和围巾。她吃得很开心，一丝没有凄凉之感，反倒是庆幸，幸好回国来了，所以能够随便找一家就是很好吃的火锅店，再也不用扒帖子问朋友墨尔本市内哪里有中式火锅卖，也不用冒着呕吐的危险坐在油腻腻的桌子后面了。

　　她心满意足地去便利店买了罐可乐一饮而尽，＂啊！＂她站在冷风中长舒一口气，往前迈步，又下雪了。她开始喜欢这个经常下雪的城市，虽然冰冷但是却有着从未体验过的自由和温暖。以前她只有张尧一个朋友，现在却有了这么多，虽然于林时不时地来骚扰她，但是，她竟然有些微醉，喝的确实是可乐，但某种心情也能让人微醉啊，她满意地摇动着，但是，没那么压抑了。

　　她转过身去往公交站，却远远看见了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人，她恍神的一瞬间那人已经坐进了汽车，汽车缓缓启动，郑征疑惑着转过头，倒是有点像郑潼。怎么可能？她摇摇头，人家也是有工作的，哪能天天闲得跟于林似的。

　　之后的几个月她再也没有见过郑潼，他像是她生命中普普通通的过客一般，出现了几次之后就再也不见了。倒是于林，似乎是要在本市安家了，时不五时地找郑征逛家居城，买床，桌子，甚至连买电动牙刷都要把郑征叫出来，每次两个人因为买什么样的家具而争吵时店员就会笑眯眯地上来讲一大通新婚夫妇通常买什么家具的理论，＂他是我哥，＂郑征每次都是无语问苍天。＂哦，哦，是吗？呵呵呵……＂对方总要加上这么一句，＂长得也太不像了。＂

　　夏天总是让郑征紧张，她会想到草坪上一滩的血迹还有妈妈最后跟她说的一句话：＂我去睡觉了，别来烦我。＂她一想到妈妈最后的那些日子就会睡不着觉，每天晚上盯着天花板直到凌晨才慢慢睡去，这也给了她每次上公修课睡大觉的理由，其余的时间就是在梦游状态中度过。

　　＂你为什么睡不着觉？＂张尧问她，她撇撇嘴：＂因为白天睡太多。＂
　　张尧笑笑，作为郑征几乎唯一的朋友，她每次撒谎都能被她识破，她知道是因为这个季节让她想起她妈妈，可是她不愿意说，只是怕说出来更让人伤心。她看着郑征和周围的人笑闹着，刚剪的短发柔柔地贴在脑门上，像个孩子。
　　＂郑征，你为什么总是留短发啊＂有人问，张尧侧过身子看了对方一眼，立刻就认出了这是郑征提了无数次的红毛衣，苏立谦，他秀气的像个女人，张尧默念了一句，这才是真正的gay，说话都带着一股子脂粉气，尾音都要拖老长。
　　郑征微醺，笑着招呼红毛衣低过头来挤到自己身边，红毛衣一脸疑惑。
　　＂因为啊……＂郑征装神弄鬼地压低了声音，＂因为我想变成男生。＂
　　人在喝醉了之后就算是最平常的一句话都会引起无限的大笑，红毛衣尴尬着笑笑，看着周围的人大笑，尤其是班长，平时正正经经一革命女青年喝了酒之后就变成了溜须拍马的□□，不管是谁说一句话都要狂点头，捧场不间断。

　　他们坐在临湖的木栈桥边的小酒吧里，郑征笑眼望着湖对面同样的华灯和喧闹，她喜欢这种晕晕乎乎不似真实的感觉。好快乐……她舒了一口气，回过头看见红毛衣拖着椅子凑到了张尧身边，说着话，张尧竟然笑了笑，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柠檬水，她酒精过敏，一向喝不得酒。
　　大家都站起来要离开的时候，有人戳了她一下，＂看，另一个郑征。＂

　　一扬头，郑征看到郑潼和几个朋友一起从另一家酒吧出来，他穿着白t和牛仔裤，随意的样子让他平添了一份青春，手里还有未灭的烟，如果不是有人提醒，郑征是绝对不会认出这个人是那个西装革履面色严肃的郑设计师。她不想和他打招呼，可是却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所以，郑征迷蒙蒙笑着，看着郑潼慢慢接近，自己一身酒气，却还是对着郑潼高声叫了一声：＂喂，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