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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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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不问世事的避居渔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重衣还是能或多或少的探听到。这一点,不知该说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越牧和解玉楼狭路相逢,对决后重伤的消息,几乎弄得满城皆知。解玉楼最初不懂他的用意,但他在消息传遍大街小巷的时候就知道越牧是在借此引人出来。要引的人,再清楚不过,他索性也停了对六月的寻找,专心守着越家庄,坐等重衣领着六月出现。
在山庄呆了不到三天,重衣果然担心他的伤势,趁夜前来探望。
“你还回来做什么。”越牧的冷淡尽在意料中。重衣没敢靠近父亲,只是站在一边,低声道“我担心父亲您……”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没被你气死,自不会被解玉楼给杀了。”
重衣一僵,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越牧摆了阵冷脸,突然说道“衣儿,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我越家唯一的后人。爹从不想和你走到这个地步,你若还想认我做爹,你就和他断了一切关系,只要你做到这点,我就当之前的事什么也没发生。”
重衣不语,要他放弃六月,他做不到。越牧似知道他的回答会是如此,沉默许久,只得一声叹息,道“算了,若这是你的决定,为父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愧对列祖列宗……”
“爹,对不起。”
越牧摆摆手,“你……留几天再走吧。”
重衣无言,留几天,终究还是回不到最初了吧。
六月守在门外,听着园子里细碎的虫鸣,突然有不好的感觉。
“吱呀”门被推开,重衣一脸黯然的走出来。六月回过头,问“怎么样?”重衣唔了一声“已经不严重了。”
“他要你留下吗?”
重衣摇了摇头,说“爹让我住几天再走。”六月“哦”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朝之前重衣的卧房走去。行到门口,六月说“我睡其他地方。”转过身,六月的影子渐融入夜色,重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留下他。那之后,他常在想,若自己在那夜留下六月和自己一起的话,日后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六月原本睡在房顶上,一个黑色人影陡然从他身前掠过,他一惊之后,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行了几步,便回到越牧的卧房外。见黑影闪进了屋,担心越牧出事的六月随即跟了进去,刚一进门就闻到一阵幽香,六月暗叫了声糟,眼前一黑,迅即人事不知。
待他再次醒过来时,越牧的房里已是凌乱不堪,四处都看得见血迹。甩了甩头,他强撑起身体,打量了下四周,很快就在桌脚边发现越牧的身影。越牧兀自喘着粗气,死死地瞪着他,六月不明所以,见他伤得极重,便想过去帮忙。正在这时,房门被人踹开,重衣惨白着一张脸的冲进来,看也没看六月的奔到越牧身边,叫道“爹!”
越牧咳出一滩血,道“是……”重衣没听清,正要问个仔细,越牧却突然抓了他的手,指着六月,双眼一翻,手便直直地垂了下去。重衣心里咯噔一响,抖着手探了探父亲鼻息,竟已气绝。六月见他脸色苍白,知道越牧必是出事,走近道“重衣……”
“别过来!”重衣大声的喊道。他想起之前父亲指着六月未说完的话,心突然慌得厉害。很多不对劲都开始浮现,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去怀疑六月,可他就是忍不住去想。六月呆呆地站着,一时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过去。正纠结不清时,门外管家突然闯了进来,道“少、少爷……有刺客……”管家话未完,人已倒下,竟是被一枚飞刀正中心脏。
六月见到黑影在门边一闪,直觉扑了过去。重衣抱着父亲,心乱到极点。和黑影人过了几招,对方并不是六月的对手,六月知道方才越牧临死的一指让重衣对自己起了疑,他现在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抓住真凶,否则他千辛万苦得到的幸福也许就会幻化成一场烟花。
过了百招,黑衣人仍在负隅顽抗,六月有些急,想起解玉楼教他的擒拿手,一时情急便使了出来。重衣站在一边原想出手先拿下那人再说,陡然见到六月的招式,整个心凉到了最低点。六月眼看着即将抓到黑衣人,一道青色的熟悉光芒从颈边直直飞过,他朝旁一闪,躲过之后,见那青色的东西已重新回到了主人手上。
“青鳞……”喃喃地念着那东西的名字,六月怔怔的看着一脸冷漠的重衣。黑衣人趁两人都怔神之时,一个纵身翻墙而出,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六月,是你吧。”
六月慌忙摇头,“不是!我之前也是被人引过去,我一进门就被人迷晕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想骗我吗!”重衣的身形一晃,青鳞第二次架在了六月的颈上。“你在龟隐岛身份特殊,岛主乌苏待你如亲子,而乌苏和解玉楼的关系天下人都知道!如果不是你,我爹为什么要指着你!如果不是你,你为什么会解玉楼的独门武功!”
六月支吾,他方才用的的确是解玉楼教的功夫,“那是他硬要教给我的,我只是想着多学点就能多帮你一点,我跟他其实没什么关系!再说乌苏和解玉楼之间的关系,我从未听任何人说起,我怎么会知道!”六月这点倒没撒谎,兴许天下人都知道乌苏和解玉楼之间的旧情,可他从未行走过江湖,在岛上也没人敢不顾乌苏的脸色把这件事说与他知道,现在想来解玉楼会教他武功也许是看在乌苏的面上吧,只是,若是如此的话,他为什么又要将自己偷偷摸摸的带到一边去不让乌苏知道?六月想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也不由得他去想明白。
“没关系他会把自己的绝学教给你?”重衣摆明了不信,六月自己也不怎么相信,可这偏偏又是事实。他沉默着,许久才问道“重衣,我的心是什么样,你还会不清楚吗?你难道不相信我?”
重衣惨笑“六月,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从一开始相遇起,你就像鬼魅一样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无论我走到那里,你都能找到我,你说你不是一直有所图谋的跟着我的话,一切怎么会那么巧合!”
“我不是说过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找到你,那兴许只是我和你之间的一种感应……”
“那为什么我感应不到你!”
六月哑然,世间的事便是这么奇妙,你要他解释,他又该如何去解释?“终之,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重衣不相信,他现在甚至开始怀疑起六月对他的心“是不是接近我和我在一起也是假的?”
“不是!”
“不是?你又骗我。若是正常人的话,都会喜欢女人,怎么会去喜欢一个男人?温宁和你认识的时间也不短,在岳阳的时候你们不也经常一起出去吗?说实话,你喜欢的其实是她吧?只是为了毁了我,毁了我们越家才迫不得已的来假装喜欢我这个男人,是不是?”
“不是不是!”六月急急的叫着,抓住重衣的双肩就是一阵摇晃,重衣的手一滑,锋利的青鳞在六月的脖颈上已留下一道深口,鲜血渗出,他压下心痛,低声道“不是……既然不是,那你告诉我,解玉楼为什么要教你武功,你不是初进江湖吗?你怎么会认识他?我爹……我爹又为什么要在临死的时候指着你!”
“指着我也不代表我就是凶手啊!至于解玉楼,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当时被乌苏带回去,整天想着怎么逃出去的时候,是他来把我带走的,然后莫名其妙的说要收我做徒弟,然后教我武功,可是,我自己也觉得不对,所以我趁他不在的时候立刻离开来找你了啊!”
这样混乱的解释,六月自己也难以相信,可他还是一遍一遍的重复,希冀重衣能够相信。重衣定定地看着越牧的尸体,突然说“我不会再相信你了……”青鳞一闪,六月身上又多了一道口子。他捂着伤处,一时竟忘了叫痛。
“解玉楼叫你来,应该是要你斩草除根的吧?”重衣的笑有些扭曲,“把雪藏拿出来吧,让这两个天下齐名的武器来斗一斗,看谁更厉害。”六月没答应,只是说“你要杀我的话……你就杀吧。”
重衣哈哈大笑着,眼泪不小心掉出来,他才猛然想起,在某个地方某个差不多的时间里,六月对他说过相同的一句话。“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相那次一样放过你了吗?”决绝一般的狠劲从他眼中一晃而过,重衣的脑中想起很多事,还有六月对他说过的很多话,不是甜言不是蜜语,却由衷的让他感到温暖的话语。
“……我总觉得你是我丢失的另一半。只有呆在你身边,我才会觉得安心……”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线在拉扯。不论离得有多远,它都会将我们拉到一起……”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真的很想见到你,不,应该说是想一直看见你。”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如果你不知道正义是什么,那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会变坏,那我就和你一起变坏……”
“我六月该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有你越重衣的地方。”
“跟我走吧,既然什么都没有了,那就跟我走,去个小地方窝一辈子,或者是流浪四方,我都会给你一个新家……”
“六月,你为什么要骗我呢?”重衣似哭似笑的问着六月,又想是问着自己。青鳞环一扬,六月闭上眼,若只有这样他才会相信自己没有骗他的话,那就由着他吧。一声闷哼传来,六月睁开眼,染了红的不是自己却是温宁。
“温姑娘!”六月一把搂住温宁向下坠的身体,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时来的。重衣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青鳞,和躺在六月怀中的温宁,只觉得异常扎眼。
“为什么要过来?”
温宁摇头,自从六月被带走后,原本应该回温家的她却留了下来,她直觉只有在这里她才有机会再见到他。之后六月和重衣的事暴光,她虽然伤心,却又觉得顺理成章,因为从一开始,她就看得很清楚,六月的眼睛里装的一直都是越重衣。
重衣收了青鳞,冷冷的问着她“宁儿,你忘了吗?他是解玉楼派来的,说到底,也算是你的杀父仇人!”温宁一僵,她刚刚已听到两人的对话,但她不相信。所以她微微扯了扯嘴角,说“重哥哥……我不信,五月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重衣的脸更沉,看着相拥的两个人,他突然很希望那位置能对换,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她一样信任六月?六月看着他,没说一句话,只是突然轻柔的放下温宁,走到他身边道“你还想杀我的话就杀吧,只要你杀了我能相信我,我就知足。”
温宁吃惊,强撑着坐起身,叫道“五月哥哥!”六月没回头,只是说“温姑娘,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不被信任的滋味,你该能体会吧?”六月的话对温宁有些残忍,但温宁明白他的意思,眼泪在眼眶里来回转,却怎么也掉不下来,她自嘲的想,也许她的泪,早就为父亲,为六月,哭干了。
重衣抬手又放手,青鳞终究没有再飞出去。
“滚……”他低下头,闭了闭眼,一字一句“滚出去,从今以后,你我只是路人。待我查清一切,我和你之间的帐我自会再跟你细算!”
六月愣愣地听着那句“从今以后,你我只是路人”飘进耳中,不可置信,心里却又知道那不是幻听。
“只是路人吗?”
“……是。”
六月没再说话,转身欲走,温宁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五月哥哥……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看着温宁哀求的脸,想起她的伤也是因自己而来,六月心里一阵柔软,她其实和自己一样……可怜吧。六月淡淡的一笑,弯下身,将她抱起,头也不回的准备离开越家。
“等等!”
听到重衣的声音,六月心里燃起希望,回身,一个白色的冰冷物体却就此打在脸上。他低头,却见是他在两人生辰那天送给重衣的玉坠子。“这个还给你,我想,它的主人不该是我了。”
六月没有去捡那坠子,只是冷着脸说“若你不要,就丢掉吧。”抱紧温宁,六月想,这次他是真的该走了。
重衣低下头,像第一次亲吻六月的时候一样,低着头,看着两人的脚,只不过这次已只剩他一个的罢了。
过了多久了?等到他迷糊的抬起头时,寂静的园子里,已只剩他一个,呵呵的笑了笑,一个人站着,他突然觉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