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有子初长成》木穆阳

147、忆苦思甜 3

　　【忆苦思甜 3】

　　让凌云从就要崩溃的情绪里解脱出来的，有许翼扬刚才安抚低语时带来的安全感，还有就是再一想，这和自己在家许翼扬突然要走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他们已经在去旅行的路上而已。许翼扬和家里长辈的工作性质他早就领教了，现在恼怒生气又有什么用？许翼扬还说要他去他的战友家里做客，自己应该做一个看起来勇敢可爱活泼的孩子，不能第一次见面就哭鼻子，让人家来哄自己。他自己好面子的初步形成的小男子汉意识其实也是很大的根源。
　　小司机看到凌云逐渐冷静下来，按照许翼扬的安排，发动车子，向着前面驶去。
　　车停在一排低矮的平房前，凌云不禁有些惊讶，这里会有许翼扬的战友？
　　凌云下了车，跟着小戴叔叔向里面走，走到墙的拐角，看不到那边的情况，一下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是跑着的，冲势大，又比凌云高大许多，将凌云撞得向后退了两三步。
　　“他妈的，你没长眼睛啊！”
　　凌云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到底是谁撞了他，就被来人恶声恶气骂了一通。
　　“对不起！”良好的教养让凌云下意识马上道歉。
　　周扬的性子急，加上又在青春期，学习又紧张，家里现在对于他的这些随口就来的脏话，坏脾气，更多的是包容和不再管。再加上在这一片，谁不知道他周扬不仅打架厉害，而且学习好，长得帅，总是恶言恶语同人讲话大家都不会不喜欢他，反而很崇拜他的大哥气质。
　　马上开口大骂，骂了一句之后，才看到面前撞他的人是个消瘦的小孩子，他正低头道歉说“对不起”，只看到他一个头顶，软软的棕色的头发，声音倒是很好听。
　　凌云诚挚的态度，让周扬接下来骂人的话就说不出来了，而是好奇地问道，“没见过你，你谁啊？住这儿？”
　　凌云抬起头看了看眼前人，觉得这人很没礼貌，满脸写着张狂与倨傲，带着些稚嫩，正居高临下打量他。
　　凌云轻蹙眉头，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我不住这里，是来我爸的战友家里做客的。”
　　“这样啊！我就住这儿，叫周扬，比你大，叫我哥吧！”周扬态度冷淡，语气却强硬，居高临下目不转睛盯着凌云，凌云被他看着颇有压迫感。
　　凌云心里直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哪有大街上遇到人就要叫哥哥的，但还是低声唤了一句，“哥哥！”
　　凌云别别扭扭叫哥，声调不免不自然，不过，他那略显扭捏羞涩的态度，让周扬愣了一下，原来还想为难凌云的，此时，朦胧的做哥哥的自豪感升起来，他马上过去拍了拍凌云的肩，“小弟，以后我罩着你了。”
　　凌云惊讶地看向他，他这么豪放的姿态，以至于凌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旁边的小戴是第一次和凌云接触，并不熟悉，看他和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少年说话，也并没有阻止，而是等他们说完才轻咳一声表示提醒。
　　“凌云，我们这边走。”
　　“好。哥哥，再见！”凌云冲周扬礼貌地笑笑就转身走了。
　　反倒是周扬愣了愣，仔细一想，战友？这一片里只有自己的哥哥是现役军人，难不成他们是来找哥哥的？还是这就是今天他要招待的小客人？跟在了他们身后。

　　又走了一段，小戴指指一家大门是黑漆铜门环，完全是农村式样的平房，“就是这里了。”
　　“小戴叔叔，这家人和我爸是战友？”
　　“这家里的长子是现役军人，他们一家是这一片的荣誉军属呢，你爸特意安排好的。”
　　“不是说是爸爸的战友家里吗？”凌云一听和许翼扬似乎不熟，有些不想进去了。
　　“你是来我们家的？”周扬在后面一转弯就看到了站在自家门前的俩人。
　　“啊？”凌云和小戴回头，就看到了周扬又跟上来。
　　“你是不是叫凌云？什么首长的儿子？”
　　“我叫凌云。”
　　“原来就是你啊，我爸我妈在市场里，我是被安排特意在家等你的，进来吧！”
　　周扬拉开大门，让俩人进来。

　　凌云审视了一下院子里，倒是挺宽敞，但总给人一种有些破败，有些萧条的感觉，也许是院子里太空旷，不像爷爷家里的院子里种植花木，又有秋千和石桌石凳，欣欣向荣。甚至也不如在山西时高叔叔家里那样好。
　　“我爸我妈晚上才回来，让我带你安顿一下然后去市场帮忙。你们坐吧，来喝水。”
　　“哥哥，我爸是说让我来拜访一下他的战友，如果……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凌云不喜欢在陌生人家里做客，而且是自己孤身一人的情形下。
　　“你爸不是出任务照顾不了你吗？你去哪儿？”
　　“我……我回家啊！”
　　“凌云，你爸爸的意思是希望你在这里住几天，他任务回来马上就会来接你。”
　　“不用了吧……我还是回家吧？”凌云有些难堪。
　　“这是许师的安排，这里空气比市区好多了，也安静，在这里度过一个不一样的小长假不好吗？”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我都把自己的床让一半给你了，你还有什么犹豫？喝点水，我们去市场找爸妈他们吧！”
　　凌云一听，更不想呆了，但是这个时候走，确实不礼貌，只好喝了口水，跟着周扬往外走。

　　“你们放七天假？”周扬随意和凌云侃着话。
　　“对。”凌云看着周扬的侧脸回答，周扬的语气和姿态真像自己的哥哥一般，让他比较亲近。
　　“那你这几天都会住在这里吧？我只有三天假，高中你是不知道！无聊到死他妈的倒是天天补课！”周扬看到凌云乖巧的样子，不自觉就会将自己放在哥哥的位置，关心弟弟成为他的本分。
　　周扬态度良好，语气还行，凌云过滤掉他的脏话，最开始和他出来时还有些犹豫，此时也放松了心情，见过了再走也可以嘛，“哥哥你几岁了？”
　　“我十六了，你呢？”
　　“我十一岁了！”
　　“这几天你就跟着我吧，我带你到处玩，保证不想回去，或者去市场里帮帮忙，怎么样？”周扬爽快说道。
　　“哦，谢谢！”凌云心里想着我见过了你的父母就要离开的，就算和你一起，也不过几小时，于是回答地有些漫不经心。

　　凌云和小戴跟着周扬，来到了附近的菜市场，这个时候人还不是很多，凌云挺惊讶的，他是和许翼扬抱怨过买菜的很混乱影响交通，但是许翼扬真的就把他送来卖菜人家拜访？！凌云感觉自己的小心脏跳得砰砰的，只盼着见一面赶紧溜回家。
　　“妈，人我带来了。”周扬招呼一个摊子后面的一位妇女。
　　“阿姨您好！”凌云赶紧跟着问好。
　　“来了！那就自己看看有什么能帮把手的，老二，你带着他。”人家漫不经心收拾菜，根本都没多看凌云一眼，凌云很惊讶对方的态度，就算不是许翼扬的战友好歹自己也算个客人？这可真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来进来，你看看你能干什么。”周扬带凌云进摊子里面。
　　“呃……算了吧，既然你们也挺忙，不方便，我就先……先回家吧，下次再来拜访吧！好吧？”给小戴使眼色。
　　“你不是要住吗？怎么就走啊？”周扬很奇怪。
　　“就先……就先不了……”
　　“凌云，这里是许师一定想让你来拜访的，刚来就走不好吧，我们再呆一会儿好吗？”小戴劝。
　　“可是……”凌云为难，拉过小戴低声问，“叔叔，我想回家，下次我和爸一起来不行吗？”
　　“那我给许师打个电话吧，你和哥哥说说话，我马上回来。”
　　“我打行不行？”凌云可怜巴巴的。
　　“这样不礼貌凌云，等等我，马上就好，行吗？”小戴安抚人心的能力很强大。
　　“那你快点……”凌云留下自己一个人就觉得不安，心里隐隐不祥。还悄悄跟着小戴出去，确认小戴就在门口打电话才又回来，结果就差不多三分钟，等凌云再出去，不仅小戴不见了，车也开走了，人去楼空，什么都没留下。
　　凌云那一瞬间就感觉是自己被有计划的抛弃了，一下子眼泪就下来了，抱着手机一遍一遍的打许翼扬和小戴的电话，全部是关机，眼泪模糊的看不清屏幕，就是一遍一遍的打。
　　“没关系的，你就住在我们家，我爸妈和我都会罩着你的，别打了。”周扬站在一边，觉得奇怪，自己十几岁的时候都住校了，才不会大人走了就哭成这样。
　　“不用你管！你走开！”凌云心里难受，推开周扬走到一边继续打。
　　“打电话没用的，你爸不是说他出任务让你在我们家呆几天吗？你还能去哪儿？”
　　这话提醒了凌云，开始给郑安邦打。
　　“爷爷……”郑安邦一接电话凌云就开始哭，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别哭，好好说话。”
　　“我……干爹出任务了……我在别人家，你来接我……”
　　“哦，你干爹和我交代过，你就在人家家里好好呆几天，过几天你干爹就回来了。”
　　“我不住别人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凌云哭喊。
　　“别胡闹！”本来许翼扬和老爷子说配合一下的时候老爷子还觉得凌云虽然身上有问题，但是还不至于很严重，一听这电话老爷子就上火。
　　“你快来！我不在这儿呆！一分钟都不呆！你不来！你不来我自己走回去！”凌云把老爷子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已经急得不行了。
　　“凌云，你冷静下来，我告诉你，我现在根本不在北京，我在成都，没人会去接你，好好呆着，我不要再听到你说这种混帐话！”老爷子很生气，低沉的警告。
　　“我不！你让人来接我！我要回家！我在这儿会生病！会犯胃病！我不能住！”
　　“闭嘴！没完了吗你？！”老爷子怒了。
　　“爷爷……爷爷求你了……”凌云蹲在地上，难过得不行。
　　“求我没用！你好好吃饭，好好在人家家呆着，不许胡闹！”
　　“爷爷，我回去还有作业！还要上课！我不会去不能去！”
　　“你听话……”
　　“爷爷……求你了！”凌云嚎得撕心裂肺的。
　　“你听我说……”老爷子说话凌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老爷子直接把电话挂了，关机。
　　凌云接下来给郑毅打，许翼扬也已经交代过了，而且郑毅在南京回不来，又完全听不清凌云在哭喊什么，安抚了几句就去备课了。
　　凌云那时候只觉得天都黑了，根本就绝望的不能再停止哭泣和难过。
　　“我说……”周扬无奈的在一边儿等着，过来拉凌云。
　　“你滚！都是你的错！我不要在这儿呆！都怪你……”站起来推周扬。
　　“大哥，你说话讲理吗？怪我？”周扬才是冤大头。
　　“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回市区？这儿有地铁公交吗？”
　　“没有！”
　　“求你告诉我，求求你！”凌云近乎哀求。
　　“你赶紧跟我回去，没有就是没有！”
　　“我自己找！肯定有！”转身就要去找。
　　“你没完了吗？”周扬烦了，一把拉住凌云。
　　凌云回身就是一拳，把周扬都打蒙了，反应过来一下子火气就来了，直接照着平时自己找人干架的感觉打了凌云几下。几下之后又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动手。
　　凌云被抓着打了几下，一时冷静了一些，直接掏出手机打110.
　　“你有病吧你！”周扬气坏了，直接抓过手机就往地上摔。
　　凌云赶紧宝贝的捡起来，得！这时候要感谢苹果，黑屏了，直接连打都打不开了。
　　“你！你！”凌云简直气得冒烟。
　　“怎么着？大不了赔你一个！瞪谁呢？”周扬也有些心虚。
　　凌云一股子邪火儿上来就跟周扬扭打到了一起。

　　不得不说打架是要靠平时锻炼的，凌云基本上就变成了个大型沙袋，被周扬好好练了练手。
　　凌云累的不行，躺在地上喘，倒是不哭了。
　　“你至于吗你！多大点儿事？！又不是不来接你！你都多大了，我十一都自己住校了，屁大点儿事儿！德行！”叉着腰骂凌云。
　　凌云耗费掉了自己多余的体力，是没劲折腾了，自己躺着。
　　“起来，脏。”周扬把凌云拉起来。
　　“老二！干什么呢？人那么多怎么不帮忙！”一个中年男人走近。
　　“爸，我们马上就去。”
　　“这就是那个小孩？怎么了这是？”
　　“没事儿，我们打闹呢，马上进去。”拉着凌云拍拍身上的土，拉进市场。
　　进去帮忙一家子都忙，凌云就呆呆的坐在一边儿，人家叫他他就帮忙递个塑料袋。
　　到了一点，人渐渐少了，凌云饿得不行，又是一阵心酸，自己现在身上除了一个摔坏了的手机什么都没有，甚至换洗衣服都没有，更别说刚才设想过的打车逃回去的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