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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入坤宁识众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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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才四更天就起了床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我还从未这么早起过,在古代当妃子也太累了!这是“失忆后”第一次觐见后宫嫔妃,一宫的下人都有些紧张,伺候得分外小心周到。
红秀碧晴手脚麻利地为我上好胭脂水粉,咏苹在一旁捧着一盘首饰说:“如今小主身体刚好些,打扮不必隆重,在人堆儿里显眼反而不好。”好聪明的咏苹,倒知晓我的心意。
我顺手把头发捋到脑后,让红秀梳了一字旗头,这是宫中最寻常普通的发髻。咏苹端了首饰上来,我挑了一枚镶嵌暗红玛瑙圆珠的乌银扁钗,颜色款式都很朴素。又挑一件浅烟霞银底色的暗花菱锦宫装穿上,这样的打扮,其实在妃嫔中的确太过于素净了。
心知我如今在后宫只是失了宠的小小常在,这次又有皇后和众多妃嫔在场,这样的装束即衬得我大病初愈,又显出低调谦卑,旁人都不在意我才好。咏苹见我如斯打扮,朝我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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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咏苹陪着我进了坤宁宫,嫔妃们已到了□□,一一按身份位次坐下,我只是末流的常在,便在离宝座远的位子坐下。
我瞧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女子,年龄比我稍长了一两岁,周身打扮得也很是简单。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微现腼腆,鬓边插了一支银点翠花卉纹钿花簪,上边镶着的两粒小指般大的珍珠,莹然生光。
她与我的目光相碰,对我莞尔一笑,我礼貌的还以淡淡笑容。
殿中肃然无声,忽听得一阵的脚步声,香风细细,皇后已被簇拥着坐上宝座。众人慌忙跪下请安,口中齐齐道:“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穿一身藤黄色暗花纱团凤绣纹朝服,头戴三束紫金钗,气度沉静雍容。皇后笑容可掬地说:“妹妹们来得好早。平身吧!”
皇后左手边第一个位子空着,皇后微微一垂目,坤宁宫总领太监魏朝海道:“淑妃娘娘抱恙,今日又不能来了。”
皇后“唉”一声,关切道:“淑妃接连失了三个皇子,身子总不见好,一会儿你遣人去瞧瞧。”
魏朝海躬身应承,又朝皇后右手边第一位一引,说:“众小主参见僖妃娘娘。”
僖妃依旧傲慢轻蔑,只从鼻子哼出一声“起来吧。”众人这才敢站起身来,我口中谢恩,心里却是厌恶至极。
刚站起来舒服些,又被魏朝海朝皇后左手边第二位一引,“众小主参见惠妃娘娘。”
我飞快地扫一眼惠妃,她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身材纤侬合度,衣饰典雅大方,并不似僖妃那般华丽。蛾眉皓齿,玉颊微瘦,相貌甚是清雅。
惠妃倒十分亲切和善,忙让众人起身。
才坐下,便见僖妃斜飞眼角,含着慵意笑着问:“宁答应如今颇得圣宠,这样打扮未免太素净了吧。”
坐在我对面的原来正是宁答应,只见她脸色微微一变,忙离座屈身答道:“嫔妾只是小小的答应,怎敢在娘娘面前招摇。嫔妾再怎么打扮,也不及娘娘国色天香,瑞丽冠绝。”
僖妃笑吟吟地并不叫免礼,说道:“妹妹的嘴真是甜啊,怪不得招皇上喜欢呢。‘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倒衬得我们是俗人了。”
好厉害的僖妃,别的妃子得了几日的宠,她便妒忌,千方百计地找茬了。第一眼见她就厌烦,又想起这宁答应曾在我病中看望,脑子一热出声道:“皇后母仪天下,娘娘雍容华贵,惠妃娘娘兰质蕙心,嫔妾们望尘莫及。”
僖妃这才嫣然一笑,不再纠缠。皇后转来问我道:“容常在的身子总算见好些,看你的样子也是大病初愈。景阳宫偏远些,妹妹这些日子还住得习惯吗?”
我依旧维持着施礼的姿势,“有劳皇后娘娘挂念,嫔妾的身子好些了,只是从前的事情都记不清楚。景阳宫虽偏僻了些,却很是清静,嫔妾身子羸弱,住在那里倒好。”
皇后的语气有些惋惜,“只是淋了些雨,怎么就得了这样的病呢。唉,太医开的药方妹妹可要按时吃,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理。”
惠妃接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前几日皇上给了我两盒馥齐香,说是波斯国的贡品,其香可治百病呢。我平日甚少用香,搁着倒糟蹋了东西,今日不如借花献佛。一会儿我就让芮香给容常在妹妹送去。”
我谢恩,惠妃向我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与其他妃子闲聊起来。
早就听咏苹介绍了,皇帝玄烨,就是我所谓的什么夫君,今年二十有二,早在十年前就已大婚,娶的是当时辅政大臣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文暎。皇后虽比皇上年长一岁,但是端庄聪慧,时人皆称皇后“清心玉映,秀外而慧中”,在后宫甚得人心。
谁料大婚九年后赫舍里皇后难产薨逝,生下皇二子胤礽。皇上伤心之余追谥为“孝诚仁皇后”。又选了遏必隆的女儿,也就是当时的贵妃钮祜禄晏凝继任中宫,当今皇后虽不是国色,但也宽和,皇上对她倒还敬重。
惠妃纳兰惠珊,是郎中索尔和的女儿,兵部尚书明珠的亲侄女。是入宫较早的妃嫔,又诞下皇长子胤褆,母凭子贵晋了妃位,皇上对她礼敬有佳,如今在宫中威望颇高。
淑妃马佳华芳,虽然一直很受皇上的宠爱,可一连生下的三个皇子都早殇夭折,最近更是身体欠恙,一直呆在景仁宫里养病。
一一参见完所有嫔妃,双腿已很是酸痛。皇后和蔼地对众人说道:“太皇太后一向静心礼佛,不喜欢别人打扰,您们没什么事就不要去慈宁宫请安了。诸位妹妹都累了,先跪安吧。”
一时间众人散去,我与红秀回往景阳宫。走出不远,却见宁答应在一柳荫下等我,见我过来,笑着款步上前说道:“多谢容常在替我解围,嫔妾感激不尽。”
我十分亲切地说道:“都是自家姐妹,本就该相互照应。我这样的处境,旁人早是避而远之了。姐姐还能在我病中看我……姐姐不要一口一个‘容常在’,倒叫得生分了,叫我兰儿吧。还不知姐姐的芳名?”
她眼中露出温暖,却又是伤感道:“妹妹得了病,从前的事是尽忘了吧。我叫月贞,护军参领威武之女。我年纪稍长,若妹妹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贞姐姐吧。”
我不解,问道:“姐姐欲说还休,不知所为何故?”心中一动,试探道:“难不成,我与姐姐从前相识?”
她露出笑容,面带期许道:“六年前的上元节,妹妹还记得么?”
我脑子一片空白,满脸茫然。
她眸中的光彩淡下来,轻轻叹气回想道:“那年的上元节热闹极了,人多得一眼望不到边。花灯的样式数都数不过来,兔子的、花瓣的、小人儿的……什么都有。我却独独喜爱一只小马花灯,直吵着爹爹买下来。”说着看向我,笑道:“可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儿,她也吵着要买。我当时心想,她可不是要和我作对么?”
我仔细听着,一笑:“姐姐可是恼了?”
月贞抿嘴笑道:“说起来也奇怪,原本心里还生气呢,一眼见到她,我的气竟全消了。”
“我不信。她难道是什么奇人?”
月贞眼珠转了转,说道:“她并非什么奇人,却是长得和妹妹一样漂亮可爱,怎能叫人生气呢?”
我品了品话中滋味,心中大亮,故意道:“是这样啊,那不知道最后是谁得了那花灯?”
“她那样惹人喜欢,我又年长两岁,自然是我心甘情愿让她。”
我佯作摇头,“唉,我小时候原是那样不识趣的。”
月贞一笑:“这口气倒真像小孩子了。”顿了顿,又道:“‘相遇即是有缘’,这话果然不假。两个月后额娘带着我到修缘寺修行祈福,有幸又遇见了妹妹。在那里住了有三月,你我每日在一起,爬树摘果子、下溪水里去摸鱼、在草丛里捉蚂蚱……不知道有多开心。”
我心底有莫名的感动,伸手拉住她,“我第一眼见到姐姐,不知怎的竟十分亲切,想着许是心性相投的缘故,没料想原来竟是有这样的机缘巧合。”
她伸手从脖颈前摸出一只白玉项链,道:“这是你临别时送我的,我一直带在身边。我们分别一月后,我一家人便随阿玛调任离京。我心想着不知何时你我才能重逢,没想到你我竟一同入了宫。”
我道:“即是这样,姐姐怎么不早些说?”
她犹豫道:“妹妹是大家闺秀,我不过是小吏之女,当年的事……若非今日妹妹解围,我也不会提及了。”
我道:“姐姐错了。情意可贵,岂是家世地位可比的?难道这世间只有金钱功名是第一位的么?”
月贞愧疚道:“是我多心了。我早该想到妹妹是重情重义之人。”
我笑道:“姐姐不必自责,我只是想让姐姐知道,无论何时我定是和姐姐一样的心思。后宫复杂难料,今后我们姐妹要相互照应才好。”
月贞紧紧握住我的手,我二人四目相对,心中如这春日的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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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景阳宫,惠妃身边的丫鬟芮香就来了,不仅送了香来,另携了两大盒礼物,笑逐颜开地对我说:“惠妃娘娘特地命奴婢将这些礼物赏赐给小主,都是滋补身体的。”
我满面笑容地说:“多谢娘娘美意。还劳烦姑娘向娘娘转达嫔妾的谢意。请进去喝杯茶歇歇再走。”
芮香躬身道:“小主的心意奴婢一定转达。钟粹宫的事奴婢还要赶着去处理呢,多谢容常在盛情。”
不用我多说,红秀立刻拿出一锭银子送上。待她离开,红秀打开盒子,盒中尽是阿胶人参等物。
红秀喜滋滋地说:“小主,惠妃对小主真好。”
我还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心,不多说什么只让小晟子把东西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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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这一番折腾倒真是累了,红秀扶着我到西暖阁休息,趁此我特意询问了有关月贞说的事,果然不假,心中这才放了十二分的心。
独自躺在床上,想想几日前我还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不过短短几天,在自己身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满脑子都是如何回到现代的想法,渐渐昏沉,只盼一觉醒来若是能回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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