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黛》及时雨

42、今闻昔人喜，回院暖心窝

　　这一日午后，关雎院外头的街上分外热闹，姑娘们在堂中坐着，隐约听见外头敲锣打鼓的声音。
　　“今儿有什么新鲜的？这样的动静。”烟晓叫来全寺，“去看看去。”
　　全寺应着出去了。
　　烟晓对姑娘们道：“你们也去练着，整天懒得要命。琴筝文舞，凭哪个当家的，有空就该练习练习。”
　　姑娘们听得话，各自散了回去精艺去了。只半雨还坐着未动，与烟晓闲话。
　　“看着她们如今长成，愈发想念咱们当年都在时了。”
　　烟晓深吸口气：“想起你刚刚来的时候，那么生疏，那个眼神，我永远忘不了。”
　　半雨领会一笑：“还记得采鸢在时，总是和我们抢发梳，她动作一向快，谁都不是对手。”
　　“哪里只是发梳？简直是喜欢什么抢什么，那个伶俐，不亚弘禾。”
　　“弘禾的伶俐处处皆有，采鸢她只能算是个滑头的。”半雨笑着，似乎曾经景象历历在目。
　　“也不知现下人在哪里，过得如何了？”烟晓盯着地上。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半雨换个姿势坐，“知之也是一个人走的，亦不知近况。”
　　“她想着全妈妈，哪里肯服我？”烟晓反问。
　　“难道她是……”
　　“也难怪，全妈妈待她最好，她也最惦念。葬礼上唯知之哭得肝肠寸断，几度厥昏。”
　　半雨不免伤感：“但愿她们个个平安。”
　　全寺去了片晌回来了，见烟晓和半雨还在。
　　“外头这么热闹可是件大好事。”
　　烟晓定若神闲：“怎的了？”
　　“咱们扬州出了大人物了！”全寺很是兴奋，半雨也听着，“有位高中探花的才子如今从京城回来，城里到处贴了布告，明天就到。”
　　烟晓听了道：“明天才到，为何今日就开始庆祝？”
　　半雨道：“人家中了探花，还不值得庆贺吗？扬州几十年才有个这样的出息人物，我们也有幸见见。”
　　全寺接着说道：“这位才子说来离得不远，家就住在附近，叫做辛松。”
　　烟晓愣了一下，问：“你说是谁？”
　　“就是辛松，叫这个名字。”全寺又说了一遍。
　　烟晓淡淡笑了，没想到曾经那个纠缠自己的辛公子居然成了大器。
　　“怎么，你认识吗？”半雨问她。
　　“啊，哪里认得？”烟晓掩饰道，心里又在为他欢喜。
　　入夏以后，荷花开了。因今年没了放船的事务，荷花便疯长起来，离得河面高高挤挤的，连个缝隙也见不到。
　　弘禾从桥上回来，见巧卉在堂中擦桌椅。
　　“烟晓姐姐呢？”
　　“她昨夜应付客人快到天亮，太累，现下还在睡着。”
　　说话间，半雨从厨房里出来。
　　“今夏的荷花开得太好，只是没了船，怎么够莲蓬呢？”弘禾问半雨。
　　“我方才在厨房还见有莲子，你若馋了去吃。”
　　弘禾笑：“烟晓姐姐前日还说要在河里筑个池子放些鱼，怎的还不开工？”
　　“这你得问她，我也不知。”
　　半雨和弘禾正说着养鱼的事儿，堂中来了客。
　　半雨走过去：“这位……”瞧着眼熟，却不想是哪位客人。
　　“请问姑娘，尹丸殊在吗？”
　　“怎么又一个来找她的？”半雨心想，眼前的他就是以前经常来找丸殊的那个人，只是记不起他叫李元珂，“她早就不在这儿了。”
　　“哦。”他抬头看了看原先丸殊那间屋子，从里头走出一个姑娘来，盘着扇子头发，俨然不是她。
　　半雨看他失落，不再多言。
　　李元珂方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从袖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半雨。
　　“这是？”
　　“若她哪天回来了，替我交给她。”
　　半雨不解，虽然知道人不会再回来，却也不好说什么。
　　“多谢了。”李元珂说完，便离去了。
　　太阳下山时，半雨来到烟晓屋里，把那个信封给她。二人拆开一看，里头有张对折的纸，上面只书了两行整齐的字：
　　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暑气逼近，夜里更加难捱，姑娘们陪同客人出了屋子，在后门外的亭廊上乘凉。
　　烟晓叫来弘禾，让她去请隔壁玉衡带两个人来，在亭子里添几盏灯。
　　玉衡说来便来，手脚勤快地干完活儿，与全寺回茶庄喝茶去了。新罩的灯是全寺昨儿一应从店里头挑的，各个造型别致，不拘一格：朦胧的圆月灯、成双的鹅羽灯、大一点的角兽、巧一些的绣球……十余盏荧荧晃晃，照亮了玉带似的梦河。
　　烟晓沉醉其中，关雎院的生意风生水起，也算没辜负往日来的辛劳。
　　早上起床，巧卉去开大门，瞧门口石地上坐着一个姑娘。
　　见昨晚过夜的客人出了门，那姑娘拍拍身上站起来，巧卉定眼一看，竟是庄吉。
　　“巧卉。”庄吉立在外头，虽衣着与在时截然不同，不过她那张不似汉人的面孔，却十分好辨别。
　　“姑娘是你？”巧卉走出去。
　　庄吉低下头，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开口。
　　“你怎的在这儿？”巧卉问。
　　她抿住嘴唇，见又有客人从里面出来。
　　弘禾送一位老爷出门，看见庄吉回来，乍惊喜：“庄姐姐！”
　　庄吉埋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看她，亦不知怎的说明来意，心如乱麻。弘禾摆摆手目送客人走去，拉了巧卉道：“怎的还不去告诉烟晓姐姐，庄姐姐回门儿来了。”一面说笑，一面和庄吉进来。
　　巧卉请烟晓下楼来时，只见弘禾、庄吉坐在桌旁，弘禾倒了盏茶，庄吉默不作声。
　　“快让我瞧瞧，新婚燕尔是什么样的。”烟晓笑着走来。
　　庄吉起身，面无悦色。
　　弘禾看了眼烟晓，二人已觉察出不对。烟晓止笑，问道：“出了什么事？”
　　庄吉不肯言说。
　　烟晓又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知道你有事，眼下只说便是，我们听了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庄吉平平心绪，说了原委。
　　谁知就在和平寿羽成婚后不久，丽质貌美的庄吉竟被与他同处为官的长官知州大人一眼看上了。平寿羽作为同知，官位低人一等，因护庄吉，被太仓直隶州知州大人扣押进狱，眼下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