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妻》所谓奈何

16、 初云雨（2）

　　“都说兄友弟恭，怎么这情形倒像是老鼠见了猫，蚊蝇遇着了□□，想来子轩你在家待‘弟弟’可不太亲厚啊。”华服公子调侃道，他身后的一些阔少也跟着哈哈笑起来。

　　赵恩赐只是个不受宠的养子，这在京城是人人尽知的事，上次赵家老爷寿宴，赵恩赐虽也在席上伴着，坐的却是最靠近大门的偏位，和酒铺里的伙计们一桌；更不要说和赵家有交情的达官显贵前来，赵老爷赵夫人也只忙着把他们引见给赵瑞，只字未提还有“赵恩赐”这么个挂名“二少爷”。

　　赵恩赐越发忐忑，他平素本分低调，和这些纨绔子弟也鲜少接触，但那裘衣公子不但一眼认出了他，还敢借他揶揄赵瑞，想来不但对赵家多有关注，而且怕是来者不善。

　　“舍弟生性腼腆，不惯和外人结交，见笑于绍央兄了。”赵瑞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虽然心里已有准备，赵恩赐还是僵在原地，诚恐地低着头——那贵公子虽明摆是借他的幌子有意找赵恩赐的茬，但他还是担心事后赵瑞会因此处罚自己：他心里很明白，即使对外名分有所不同，但实际上自己在赵家还和小时候一样，只是个打杂的仆役，而赵瑞也依然是过去那个专横任性的小主人，他实在不想在这离别故里之际又惹出什么事端来。

　　只是赵瑞似乎没有一点点生气的样子，他的话虽是如此讲，语气却是淡淡的，既没有责备的意思，也听不出其他什么异样的情绪。

　　倒是赵瑞旁边站着的锦衣少年忍不住笑道：“要说交友广阔，这京师之内谁人能比得上绍央兄呢？放眼这五湖四海，下到那市井寒微，上至巨贾贵胄，哪里找不出绍央兄的知己良朋？前几日我路过善缘居，不过中午时分，已是欢腾喧嚣，好奇进去瞧了瞧，里面歌舞饮酒，好不畅快！而那些寄宿的食客们谁又不夸绍央兄你慷慨？只是苦了府衙的捕快、老爷，每每抓回来一些宵小之辈，一听是善缘居的人，真是审也不得，放也不得，只能苦哈哈地先去绍央兄府上叨唠，才敢判下决断来。”

　　锦衣少年的这席话表面是夸裘衣公子交友广阔、为人慷慨，但实则不但暗讽他养了一群鸡鸣狗盗之徒，更是意指他结党营私，有紊乱公堂朝纲之嫌。而在京城谁都知道，自从上次藩王作乱之后，朝廷就对拉帮结派、勾结营私之事特别顾忌，锦衣少年这面带笑容之言却无疑给他安上了如此大罪，实在尖刻犀利非常，听得在场之人有的呼吸都不由一滞，有的心中大呼痛快！
　　赵恩赐站在一旁，越发惴惴不安。方才锦衣少年提到的“善缘居”，坐落在偏僻的城西，延绵数十里，外表虽和一般村落无异，里面却别有洞天，传说舞姬美酒以及各类博戏一应俱全，而寄食于此的门客虽比不上旧时孟尝君的三千之多，也有浩浩的数百人。至关重要的是，这“善缘居”背后的主人就是掌管漕运事务的漕运总督谭浩，而那谭浩就是当朝丞相谭世源的同族宗亲。

　　当今朝堂之上，谭丞相和因为大胜藩王而被封“辅国大将军”的苏大将军分庭抗礼已是众人皆知的事，他们不但势同水火，甚至连大臣们也分为两派，在朝野上相互斗争抗衡。

　　赵恩赐看那裘衣公子的样子，不过弱冠之年，而早闻谭总督膝下子息繁茂，有三名千金六位公子，想来他应该就是谭总督那些公子之一。只是赵家的靠山为赵夫人的娘家苏家，而在“谭苏之争”当下，他们这些受了庇荫的族亲之间的争端虽不比朝堂上的那样明枪暗箭、血雨腥风，却也是暗藏危机，需要步步为营，否则一着错落便会有囹圄之虞。

　　“韩兄弟真真谬赞绍央了。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莫非王臣，而今我们承蒙圣上错爱，皇恩庇佑之下也望有所报答于朝廷。于是建‘善缘居’这小小陋室，令天下有贤才的贫苦之人有个栖身之所，希望他们同沐圣恩，待朝廷需要之际，能挺身而出，为国分忧而已。只是近来有些许个奸佞小人罔顾法纪，知道皇上厚爱于谭家，就妄想借‘善缘居’之名逃避罪责，实在可恶，为此我们才和官府联手，绝不容此歪风诋毁我们清白家风！”赵恩赐还在愣神之际，就听耳边谭绍央如此徐徐道来，紧接着他身旁一位阔少立马开口恭维圆起场来。

　　“谭兄世代忠勇，深受圣上器重，这本就妇孺皆知。而且向来树大招风，盛誉之下，引来些宵小之辈妄图冒名攀附也是有的，谭兄也不必为此动气。只是这大好良宵，我们却站在斜风细雨里讲论这个，未免扫兴了些。不如就让小弟我做个东，请大家去‘花秋月’好好乐一乐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