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后》蔡喜曼

42、第42章

　　前台位置就剩下蒋景杨，他拿起了自己的电脑和手机，正打算离开。

　　清理着桌子上的东西，目光里看见了刚刚许采薇写密码的纸上，那上头有一串号码，是后来新添加的，笔迹有点仓促。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下的。
　　他笑了下，轻撕下来，拿了手机，加上她的联系方式。

　　车上。
　　许采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回复着手机的信息，靠向了右侧，一会儿凝了眉头，一会儿发愣着咬了指尖，似乎事情很难办。
　　“怎么了？”
　　“不是什么要紧事。”

　　陈默琛等红绿灯的空档，见她一直没怎么说话，似乎在紧张着什么，停车的间隙，就转头看她，从车窗的反光里，能看见她是在聊着微信，对方头像是个男性。

　　红灯倒数了，他收敛了目光，见她躲避，就也没有再多问。

　　东滨的夏天很热，烘着人都不能多呆在户外一秒，他特意挑了一间可以吃点心和茶点的酒楼，带着她往包厢去，让人把冷气开到最低。

　　许采薇一路跟着，浸在了信息里，被吹出的冷气冻了下，抬了头，才发现桌上已经上了十来道菜，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整桌。
　　“还有人要来？”

　　陈默琛看了下时间，轻说，“请了两个朋友，还有五分钟左右到，你还可以再玩一会儿手机。”

　　“嗯？我不是在玩手机......我是在，有事。”她不太想让陈默琛知道她现在又在做刚来东滨镇在酒吧做的那些事。
　　有点难启齿。
　　也有点不想与他吵架。

　　而陈默琛等着她说，却什么也没听到，就也没有问，只是说，“没事，你继续吧。”

　　许采薇于是就将手机放下了，视线放在了他身上。她才意识到从下车，到进了包厢，她还没和陈默琛说过一句话，他也没打断她，只默默将菜单点了，碗筷冲洗了，茶也重新泡好了。连她手边刚刚一杯杯的茶水都是温口的，是他冲泡好，放了凉，才放过来的。
　　有点贴心。

　　而她刚刚心里一直气着微信里，蒋景杨说着去年11月在宜安碰见“她”，也就是碰见彩妮的事，话说到了一半，那头忽然没回信息，让她见面说。
　　此刻眉头轻凝着，一下子忽略了眼前人。

　　扫了一眼桌面，也没有她需要做的事了，她笑了笑，对着将一切都井然有序安排好的人，有点抱歉，说，“我晚上要去林麦那。”
　　“我和你一起。”

　　“今天她回娘家了，杨礼谦也不在，你别去了。如果太晚，我可能也要睡在她那里，你刚从内蒙回来，都没好好休息，不要跟着我熬夜。”

　　陈默琛轻摸了茶杯的边缘，看着它光滑胎脂匀称，可是却有豁口，他嗯了声，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了一边，只说，“其实多晚都可以，我今天酒也都不碰，能去接你。”

　　他收了放在她椅背的手，改放在她脸颊边，自然又随意地摩挲下，笑说，“也就你一通电话的事。”

　　许采薇轻靠在了他身侧，看着温温而笑的男人，有点心动，但还是坚持，“不了，我不折腾你。你今天早点睡，明天我没课，可以陪你。”

　　他侧了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说，“要是，我就是要今晚等你呢。”
　　那一丝丝眼底的冷，又涌现了出来，不遮不掩，滚成了浓黑暗雾。

　　许采薇眼里颤了颤。
　　似乎他早上就看到了蒋景杨要碰她的那一幕，现在在和她发难。
　　她往后退了点。

　　被他捕捉了，带了回来，问，“说实话了吗？”
　　果然。

　　“我......”
　　她心紧密跳着，一时说不出话。

　　陈默琛捏了捏她的脸颊，见她支吾，慢条斯理说，“紧张什么，真是为了我吗？就实话实说杨礼谦和林麦吵架了，我也不吃味。只是她回娘家，为什么要你去劝一整晚。留点时间给杨礼谦，你别在她家做电灯泡。”

　　她松了一口气，就答了句，“哦。”

　　“那我一点前去接你，还是更早些？”

　　许采薇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可以赶得及，就被他蛊惑着，应了嗯。

　　陈默琛这才笑了，放在她脸边摩挲的手，轻支了她下巴，在她脸颊边轻吻了下，目光垂落，不知足，停在了她的唇边。

　　包厢里，服务员引着两个人来，一进门就见领证不久的新婚夫妇正在恩爱，哟哟哟哟地起哄。陈默琛笑着松了脸微红的许采薇的怀抱，起来迎了人入座。

　　介绍说，“他们都是东滨文旅厅的。”
　　“你们好。”

　　来的人，都是许采薇不认识的，她只当是陈默琛工作室有新项目，要与文旅厅有业务上往来，所以聚餐，就吃着。

　　但吃着喝着听着，却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停了筷子。
　　他们讲起了八卦。

　　“蒋景杨，也是东滨镇的人，和我同村，他高考移民跟着父母去了海岛，后来又去了首都发展，最近才回来，以前经常混他家的台球室啊。”
　　“你说我家的台球室啊，现在都关了，真的不好管。学生就爱往那里跑，学习压力大，打个几局。当时好学生也有，混子也有，他就是其中一个刺头，打架喝酒吸烟泡妹子一样不落，但是谁想到他会正经地成为一个导演。”

　　“彩妮应该也知道吧，之前明柠娱乐公司不是和启明娱乐公司一起合拍了女团的出道记录片嘛......”

　　许采薇记起，搬去和许彩妮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许彩妮被公司要求住宿舍，说要跟其他的团员培养感情，就是拍出道记录片。
　　那段时间，妹妹许彩妮完全断联，说是拍摄的需要，电话也没有接。
　　那就是说，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蒋景杨？

　　然后呢？

　　“这蒋景杨长得就是女孩子喜欢的那一挂，痞帅，桃花是真的好，听说拍摄的时候，和其中的一个女团成员出了绯闻，不得不避嫌退出项目，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明柠公司罚了，被派去了韩国一段时间，直到最近才回来。”

　　“估计这恋爱的传闻是真的，本来他是接S级娱乐项目的导演，现在却来我们这东滨镇接政治任务拍纪录片。投资资金都不在一个级别上。”

　　许采薇听着，慢慢得出了个轮廓。
　　所以，那个绯闻对象是妹妹许彩妮？

　　她几度想开口，但是她现在在东滨镇的身份就是许彩妮，这么问别人自己的绯闻对象，很是奇怪，而心里燥了下。
　　旁边的陈默琛微握了她的手，在替他们倒茶的时候，开了口，“他是和女团的哪个成员谈恋爱？”

　　那两人笑，扫了许采薇一眼，说，“启明娱乐那么强的公关团队，哪里传得出来这种物料。不知道啊，不过，彩妮应该知道吧。这录节目每天都在一起，很多蛛丝马迹肯定看得到。”

　　他们不知道......
　　许采薇淡淡笑了笑，回应了保密。

　　她不是彩妮，肯定也是不知道的。

　　下午试听课是两点钟开始的，许采薇坐在了教室的最后，拿着本子，虽然看似做着笔记，但是本子上却是写着蒋景杨的名字。

　　思绪乱成麻线的时候，她划掉了那个名字，然后听见了讲台上的人敲下了钢琴键，声音清脆，敲入灵魂里，她抬了头，目光放在陈默琛身上。

　　他没有丝毫的提前准备，对着一帮陌生的孩子和家长，开始了他的课。

　　气场使然，还没动，全场自然地都静下来等。
　　他淡淡笑了下。

　　目光似乎越过了中间乌泱泱的人，看向了许采薇，声音沉沉如泉，“下午好，我是陈默琛，很荣幸在这里为大家讲音乐，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能有所收获。”

　　平时冷肃、看起来有点不好接近的人，笑起来，气场微松，包容着人，一谈一笑，一言一行，真的是很致命的吸引。
　　你会想一直看着他，视线随着他，盯着他的脸，也盯着他丝丝的动作研究，会很想知道这个穿着白衣西裤依靠在钢琴边的英俊男人，究竟还有多少神秘。
　　想去堪破。

　　他有足够的耐心，介绍着音乐基础入门知识，等候小朋友们叽叽喳喳又无序的提问，又即兴，坐在了钢琴前，示范了四小天鹅舞曲、杜鹃圆舞曲、野蜂飞舞......

　　听众都被取悦到了，给了掌声。

　　他单手抄兜依靠在钢琴边，声音不急也不徐，说下了他的结束语，目光依旧，轻抬，放在了最后一排，那唯一的人影身上，声音慢而缓，“音乐有心跳也有温度，请不要忘记这触动，适时回头看看。”

　　好像是在说她......

　　许采薇在座位下，看着这男人，微微咬了下唇，心里愧疚感在蔓延，罪恶感也生出了藤蔓，在身体里乱窜，紧箍住了心。

　　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得去找蒋景杨，和陈默琛说了要去林麦的娘家，都是借口。下了课，她就打了车直奔去了东滨公园的球场。

　　三步灌了篮的蒋景杨从篮框边晃了下来，看见了绿网旁的身影，穿着无袖球衣的他勾了笑，接过朋友拍来的球，转在手心里，朝她走过来。

　　“陪我打完？”
　　“当然。”她信誓旦旦，鬼话连篇，“我今晚就没打算回去。”

　　篮球哐哐地响，满场都是激烈的汗水对弈，许采薇坐在了场边，看着来来回回的人，出了神。

　　刚来东滨镇的时候，她做这种事，真的是得心应手，驾轻就熟。可能是一点也没有压在心头上的一个人，可能也是没有人侵扰她。
　　所以她能在酒吧里与人疯玩，脱别人的衣服，坐在别人腿上喂酒，做出格的事，被人吃豆腐或者被调戏了，骂几句脏话就过去了。
　　毫无负担。

　　但现在......

　　蒋景杨与人斗牛，队友抢到了篮板球后，投了个三分，转头去看许采薇，她心不在焉。

　　他灌了蓝，得了两分，比赛初见胜利态势，他看了眼许采薇，她却看起了地上白线，在旁边的欢呼声喜下，才回过神，抬头和他笑了笑。

　　是人在这，而心根本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