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后》蔡喜曼

43、第43章

　　朋友过来拍了蒋景杨的肩膀，问怎么了。蒋景杨手臂支撑在腿上，喘了气轻摇了头，看着对手喊了暂停，他就下场坐到了许采薇的身边。

　　“给我递支水。”他说。
　　许采薇才拿了给他。

　　“毛巾？”
　　说一句动一下。

　　他灌了凉，抹了汗，后靠着身体，视线放在了前方，问，“你在想谁？”

　　闻言，她才转头看他，眼底有些微的恨意。

　　此情此景，就很像多年前的一场台球对赌，他赢了纪嘉禾，赢了赌约，提出了要与他同来台球馆的女伴许彩妮约会。他就喜欢为难人，看着那斯文清秀的纪嘉禾面色不悦，可是却输了不得不让出许彩妮来。

　　破坏别人的好事，总是他好心情的养料，而痛快愉悦。

　　后来他和许彩妮两人去了海边沙滩，上了快艇，刺激极速，浪花都在脸上，心跳加速。

　　她紧紧抓着他的腰，骂他是疯子，他本就不爽她一路上都在想着纪嘉禾，速度就越开越快，越骂越疯，直到快艇翻了，两人都落入了水中，一片狼狈。

　　“在想过去的事。”许采薇说，像只狐狸一样，同他慢慢地绕。
　　“里面有我吗？”
　　“有。”
　　“好的还是坏的？”
　　“你说呢？”她笑着，弯了眼。

　　可蒋景杨看得出来，她在慢慢地失去耐心，已经不想和他和善地说话了。

　　恨他吗？
　　也正常。
　　夺走了她怀抱、初吻、初次，明知她心里有别人，但他就是要侵占，逼着她向自己靠近。

　　夜还那么长，人是在他身边的，心不在又怎么样，习惯了，不痛不痒的，于是他似笑非笑地扯了唇。

　　“那如果要我说，每一件事就都是好的。”
　　“是吗？”

　　得了反驳，他还要说什么，休息的时间就结束了，对方换了人，上来看了眼分数，就对他说，“今天有场外加注。不能随便玩了，待会儿别怪我不客气。”

　　“有多少加注，让你这么认真。”
　　“不少。”

　　蒋景杨压了下眉，“只是场小比赛，值得买你们赢？”
　　“对，说是看你不爽。谢啦哥们。”

　　蒋景杨本来是展手防备的姿态，听了这话，猛地转过头去看场边，见了许采薇还在，目光才缓和了下来。

　　只是，暂停后新开场，这球却难打得让他咬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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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滨公园的夜晚人多，有跳广场舞的，有打羽毛球的，有在单杆上玩体操的，也有在小亭子里唱小曲儿的，更有围着湖边聊天散步的，小情侣不少，一家人拿着小扇子边扑边说说笑笑。

　　道上都是欢声笑语，时不时传来几声注意看球的呼喊。

　　陈默琛手搭在了车窗沿上，指缝里夹着烟，烟雾缭绕在鼻尖，温焦失控，额前落下的碎发微遮了眼睛，情绪在沉降。

　　视线里，许采薇坐在篮球场边，时不时看向了场中人，见蒋景杨被人撞在了地上，被人搀扶了下来，她帮着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蒋景杨看着她，离得很近，若有似无地想更接近，然而许采薇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疏离，不让他碰，蒋景杨顾虑着，就不敢。

　　她在做什么。
　　其实陈默琛很清楚。

　　也只有妹妹许彩妮的事情，才能让她这样像只小狐狸般地对一个男人好，她把妹妹的自杀揽了过错在身上，无法轻易释怀。尽管对他有点愧疚，也看得出来她的心不在焉，但是她就是在这个场里走不掉。
　　被困住了。

　　捏了手机，他朝一处打了电话，“资料都发了吗？。”
　　接电话的是M-studio的股东，他的朋友徐和彬，听了，就说，“才刚发，一个圈里，不难打听，就是费点时间，启明那边的嘴可真是难撬，都签了保密协议的，是刚好有人想跳槽了，费了点劲才挖出来的，都发到你手机上去了。”
　　“谢了。”

　　陈默琛于是挂了电话，看向了远处的人。

　　许采薇的手机叮铃铃地不断进信息，声音不是她平时设定的那个，于是她就放下了手中的碘伏和棉签，看了眼。
　　手机不是她的。
　　是陈默琛的。

　　两人的密码相同，屏保也一样，什么时候拿错了，她也不知道。她点开了不断来信的内容，以为是什么急事，逐一地看了下去，眼里惊颤，慢慢地，失了呼吸的频率，捏了掌心。

　　“陈默琛在催你回家了？”
　　蒋景杨嘴里咬着纱布，自行缠绕着，见她半天看了信息后没动静，嘴里调侃。

　　还问她，“还是说，被陈默琛抓到了你和我在这里约会？这场外加注的人是他吧？”

　　“以前也没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你那封要刺激纪嘉禾的情书，没想到对纪嘉禾没用，反倒在他身上起作用了。”
　　他贴上了胶布，被换下来后，也不是很当一回事地说着，只是额间滴落了汗液，顺着下巴落在地上，这时他才扯了下气，觉得方才真是难缠。

　　许久还是没应他，他就转头叫了句。
　　“彩妮？”

　　许采薇在静默里，将短信看到了底，抬了头，胸膛沉沉地起伏，眼里冷到没有光，只剩了寒气，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不是彩妮。”

　　球场里，罚球完了，对方抢了篮板，往三分线回传给队友，脚步急，在胶地板上刮了尖锐声响，刺了耳鸣。

　　“我不是彩妮。她不在了。”

　　蒋景杨笑了笑，当玩笑话，“她不在，那你是谁。你是想要和过去做了断，那我也是很奉陪。我也不是蒋景杨。”他吊儿郎当地靠近。

　　许采薇抬了手，打了他一巴掌。

　　“许彩妮不在了。都是你，让她年纪轻轻，在出道前，要承受那么多的流言蜚语，她本来要出道了，结果你和她的视频就这么被传了出去，她才26岁，她三次不能出道，有焦躁症，靠着吃药维持。你让她彻底崩溃了！”

　　“我一定要宰了你。”

　　蒋景杨脑袋里轰轰地乱，看着眼前人掉了眼泪，不像在乱说，眼里还满是对他满满的恨意，打了他一巴掌还不解气，扯着他的衣领，来回地搡。

　　如果现在有把刀，他相信，那刀子将会捅进自己的胸膛里。
　　他模糊地问，“那你是谁？”

　　周围的人听见了动静，转了头过来，瞧见了许采薇手脚并用踢打人，还将药箱里的东西一样样扔在蒋景杨身上。
　　从中拿了把剪刀。

　　如果不是有人拦住了她，揽着她的腰，按下了她的手，那剪刀就要直直地划向了蒋景杨。

　　“放开我，他该死！因为他，彩妮才没命的。”

　　陈默琛紧抓着她。
　　看见她看了信息没动静，就从车上下来。

　　进了球场，将她捞在了身前，手臂紧了力，低头安抚她。

　　“采薇，冷静点。不是他把视频散出去的，他拍了，可没有发出去。”

　　许采薇哭着，手里抓着的剪刀被扒拉了下来，她颤着牙帮，一想起彩妮因为这种破事没了，就恨得厉害，手颤指着蒋景杨，皱眉问陈默琛，“他无辜吗？就是因为他拍了，才让那女孩子拿到告诉了彩妮，彩妮才信了。他无辜吗？他也有一份。”

　　陈默琛抱着她，安抚，“不无辜，但是这结果，不应该你来承担。”

　　揪着心，他将剪刀扔到了一边，他喊了场上冷在一边看的人，“把东西拿走。”
　　旁边的人才赶紧近身有动静。

　　陈默琛将人揽在怀里，听她哭着，说着许彩妮的名字，跟着软了心，被她捶在了胸口，也跟着一起疼。
　　可也只能任由她释放，才能完。
　　他冷着眼看着周围一圈人。

　　蒋景杨被剪刀划拉到了手臂，被人拉到了旁边，听着这些话，他扒拉开了人群，朝着他们走过去。

　　“什么意思，什么叫彩妮没了，什么叫你不是彩妮。”
　　“你如果不是，那你他妈的是谁！”
　　“在这里，在东滨镇上，你顶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在做什么！”

　　许采薇转过了头，还要同他说。

　　陈默琛拉紧了她，摇了头，看着这附近都围上来的人，也看着一双双正在打量、好奇的眼睛，同她说，“我们找个地方，将事情都说清楚。这里不适合闹出事情来，彩妮的事，停在被人造谣冤枉上就好了。”

　　“你也不希望，她又被人再谈论一轮，被人扒开了，成为话题，是不是。”

　　声音温，将许采薇原本浮躁的心降了下来，在他怀里点了头，“是，不能再让彩妮再被人说，再被人那样对待。”

　　车里，安静。
　　只有徐徐的说话声。

　　蒋景杨和许采薇重新坐到了一起，将每件事都捋明白。

　　去年11月，他在宜安碰见了许久未见的许彩妮。

　　同月，他们因旧事纠缠，一夜有了关系，蒋景杨拍下了视频。
　　但是许彩妮不认同他们的关系，觉得他们中间始终有纪嘉禾，要等纪嘉禾回来。

　　而他却是不相信能和她缠绵了两次的人，心里还有纪嘉禾，两人日对夜对，在同一个节目上，根本无法将事情冷淡下来。

　　本来就有女团成员对他投怀，他当做刺激她的游戏，就在化妆间里，锁了她在更衣室，隔着一门，同人接吻撩拨着约上床，让她出来后面对着镜头，精神恍惚，无法好好拍记录片，和他认输，说要退出节目。

　　但，却依旧不承认心里有过他，他也才看明白了，纪嘉禾在她心里的地位，是不用任何手段，是扎根拔不掉的。
　　于是在她退出之前，他先退了出来。

　　成全了她。
　　也成全她心里只有纪嘉禾的事。

　　可后来的，他却不知道。

　　不知道他招惹来气她的桃花，报应在了她身上，那被他撩拨的女孩，在他的手机上发现了他与她的私密视频，竟然传播了出去。

　　如雪花般的舆论压倒了本就脆弱的人。
　　真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