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暗杀·前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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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舱室更衣间的穿衣镜前，塞洛娅慢条斯理地扣着黑丝绒绣银纹长裙外罩的上衣纽扣，小女仆安娜蹲在地上为她整理着蓬松及地的烟灰蓝纱质衬裙下摆。
几步以外，拉塞尔也早就换了一身低调且修身的男士礼服，黑色外套边缘的金色纹路在烛火掩映中烁如鎏金，他一手搭在扶手椅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把玩着梳妆台上摊开摆放的各色珠宝，还不忘向塞洛娅介绍着晚宴的基本情况：“这场晚宴，是威尔逊号每次即将靠岸停泊的前一晚都会举行的保留项目。意在拉近船上来自不同国家乘客之间的距离，毕竟在这一年代能登上多桅帆船出国的，除了船上的工作人员，鲜少有平民。因此，是贵族与富商打通关系、商谈贸易的绝佳时间。”
塞洛娅扣好银质纽扣，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手支腰，一手轻轻抚了抚垂坠在锁骨间的银色水滴型吊坠，目光深沉：“所以一开始，我只需要正常社交就好……安娜，我有点饿了，你去外间拿一盏牛奶布丁来，少淋点蜂蜜，记得关上门。”
“好的，小姐。”只有八九岁的小女仆天真地眨眨眼，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你刚刚说的很对，但到时候不要离西蒙太远，”拉塞尔将手中的一支玫瑰花状红宝石发针轻轻放回原位，慢条斯理地调整成从未被移动过的样子，目光瞥着安娜离开房间带上门后，唇角微勾，轻声提醒，“……否则，杀马丁的时候你看不见就麻烦了，按计划见血之后，我们的‘好戏’马上开始。我会假装刺杀西蒙，和他简单对上几招之后，他假装失误，你看准时机挡在他身前就行，我剑尖一偏，就能把你手上那道刺青划开，之后在船上工作的人肯定会来平息事端，我逃走，你手上的刺青在后续医治缝合的过程中，会由庞斯彻底处理干净，一点不留。所以，马丁的死是非常重要的信号，你必须要看到。”
“当然，那是我哥哥答应我的事情，自然要在我面前做到才行，”塞洛娅顺手摸了摸鬓边用珍珠发夹压好的发型，转头冲他嫣然一笑，指了指桌上某件珠宝，“但如果不杀掉马丁管家，为这场刺杀献祭的那个，恐怕就是我的小侍女了吧。在你们死活不肯对我全盘告知的原计划里，恐怕就是这样设计的。”不然，维拉尔公爵夫人为什么拨给她一个擦洗壁炉出身的、在他们看来毫无利用价值的小孩子？
拉塞尔叹了一口气，将一对菱形欧珀石耳坠递到她手里：“有时候，心照不宣是比彼此坦白更加高明的智慧，尊敬的塞洛娅小姐。”
塞洛娅接过后举起一只耳坠比在耳畔，顺便看到镜中身后的拉塞尔略显狼狈地低头，没憋住嗤笑了一声：“我可没答应帮助遮掩你们虚伪的仁慈。总之，最终你们选择拿马丁献祭，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一桩买卖。”
她依次戴上两只耳坠后，缓缓摆头看了看效果，冰蓝色的双眸微眯，带着几分危险的妩媚：“放心，只要他死了，我什么也不会追究的。还要祝我们合作愉快呢，拉塞尔先生。”
叩、叩、叩，三声浅浅的敲门后，安娜的声音随即响起：“塞洛娅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安娜！”塞洛娅朗声回应。
小女仆推门而入，一只手稳稳托着铁质托盘，快走几步将其放在了梳妆台一角。托盘上面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副瓷碟和叉子，扣碗形的牛奶布丁莹白弹韧，清澄的蜂蜜顺着顶端自然淌下，清香甜蜜的气息渐渐充盈满室。
“您打算现在就吃吗？”安娜转头问她。
“暂且等等。你先把桌上的首饰收起来吧，我打扮得差不多了，”塞洛娅最后在穿衣镜前转了一圈看看整体效果，随后朝拉塞尔伸出一只手，“您愿意去会客室帮我挑选一下腰带上的装饰吗，拉塞尔先生？”
拉塞尔走上前去，绅士地圈起胳膊方便她挽住：“我的荣幸。”
晚宴按照传统，设置在供给旅客三餐的餐室内。但是为了方便旅客跳舞和交际，原本杂乱排布、适合营造小空间用餐环境的桌椅一律由船上的工作人员移动到杂物间去，换上杂物间里原先保存着的、长长的木质方桌和扶手椅。雪白的桌布上摆放着优雅的铁艺烛台，与餐室顶端吊起的枝型烛灯相映成趣。它们安静地占据空旷的餐室一隅，与日常情况下位于餐室角落的乐队和舞池遥遥相望。中间整理出来的大片宽阔地带，靠近长桌的那边以谈笑吃喝居多，众人或坐或站，相对寒暄；靠近乐队这边的气氛较之更加活泼，十几对妆扮各异的男男女女在舞池中央随着清新欢快的音乐翩然起舞。打扮精致的贵族与富商们衣香鬓影，言笑晏晏，间或有穿着整齐的侍者穿梭于人群之间补充菜肴、发放酒水，几轮暖场酒下来，人声喧嚷，热闹非凡。
塞洛娅和西蒙按照计划结伴进场，身穿黑裙的少女挽着高出她一个头、身着银白色绣金纹三件套礼服的少年出现在餐室门口，为了避免被一众目光注视洗礼，他们特地在入场后避开了前往舞池的人流，选择了一个长桌角落的座位，并排相坐。不久，雅克和庞斯也从人群中穿行过来，站到两人身后，雅克低头在西蒙耳边轻声汇报了些什么。
“现在有他们保护你，拉塞尔还得等上一会儿才能来。我先去找人谈点事情，我母亲临行前交给我一笔交易，今天有人牵线应该能成。我不会走出你的视线范围的，很快就回来，好吗？”西蒙转头在塞洛娅耳边轻声嘱咐，“记得别随便乱走，也别乱吃乱喝别人递给你的东西。燧发枪你也带着了，千万警醒点。”
“好的，西蒙，我知道的，”塞洛娅有点想笑，“你放心去谈吧，我哪儿也不去。”
西蒙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一边心里暗恼为什么交易时机偏偏在这时候赶上了。
塞洛娅看着他走到七八米开外的地方，随手从侍者手里接过小半杯金色的酒，和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浅浅碰杯之后，二人谈笑风生起来。
警惕而有礼貌地婉拒了几个男人的跳舞邀约后，她百无聊赖地盯着西蒙和那个老先生聊天的一举一动。
这时，一个妩媚而温柔的女声逐渐走到她身边，用法语慢慢地说：“大好时光，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呢，美丽的小姐？”
塞洛娅心里一惊：她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女人靠近！她一手看似随意地停在腰间的燧发枪上，从容抬头，正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却盛着盈盈笑意的美丽双眸。
女人的穿着不同于塞洛娅之前见过的任何装束，好在这一晚宴上许多国家的服装混杂在一起，她上袄下裙的两件式衣裙精致但并不显眼，只是在有人将目光转到她身上时，会欣赏地赞叹一声漂亮的地步。墨色的长发在头顶稳稳地盘成圆髻，由两支极长的银质发针一左一右地紧紧固定住，圆髻正前方是一朵看不出材质的浅色花饰，花蕊的位置嵌着一颗深邃如海的蓝宝石，一条细长的珍珠链头尾固定在花饰的两侧，主体部分则呈环形自然垂至饱满的前额。女人从外表上看年龄在二十岁左右，比起塞洛娅故作深沉装成大人模样的稳重礼貌，她的气质更多是于温柔随性中显露出的优雅得体，不知不觉间就能让与她对谈的人放松下来。
“请问您是……？”塞洛娅一瞬间有想站起来行礼的局促感，虽然她早早就被西蒙告知，这趟船上并没有比维拉尔公爵家出身更为高贵的旅客。但是本能地，少女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存在，似乎并不适用这样的道理。
“这种场合下，您安静地坐着或许更方便我们的谈话，”女人在她对面的椅子旁并不停留，显然没有与她相对而坐的打算，径直走到了她身前，在不挡住她和远处的西蒙直接对望的前提下，对她提裙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换用格兰维亚王国的语言轻声说，“尊敬的家主小姐，我是您父亲给您留下的管家兼家庭教师。如您所见，我与你们并不相同。我来自东方的丝国，名字叫段汝月，您可以叫我‘段小姐’。由于出现了计划之外的‘变数’，因此，和伊安侯爵协商后，我亲自搭乘这艘船前来，保障您的安全。拉塞尔先生之前或许跟您说过他得到了有人将要在晚宴行刺的确切证据，那是我与他共享的调查结果。”
突然接触到这么多的信息，塞洛娅不由得露出了一瞬间错愕又惊讶的神情：“这……”
但她停在燧发枪上的手却并没有移动分毫。
眨了眨眼睛平复心绪后，她冷静地切换成格兰维亚语开口：“那么，您有办法对您的身份进行证明吗，段小姐？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暗杀·前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