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大陆有神祇》绿绒蒿子秆

10、名字

　　姑荣和咸宁赶忙跑到范天行身边，看见他双手甲缝中全是泥土，掌心的狰狞伤口表面有染了泥的血迹。他们哭了，说道：“我们没事，范天行，你不要这么折磨自己！”

　　“范天行”眨了眨眼，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羌雨示意姑荣和咸宁先等一等，转头深情款款地看着“范天行”，牵着他来到工坊的角落里。

　　姑荣和咸宁噫了一声，还是离远点好了，有谁能管管他们二人的心情……

　　羌雨见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谈话了，背过身来，狰狞道：“你是哪位？把范天行怎么了。”

　　泰神赞许地点点头，“都是些重情义的后生，不枉这祝官为了救你们，祭了自己。”

　　羌雨冷笑道：“装什么？他能祭了自己，我能把你杀了。”说罢抬手便要攻击。

　　泰神无奈了，告诉羌雨，范天行为了救人确实把自己祭了。他入世本来是想复活三位的，却没想到都还活着，贡品收多了也不能全部退回去，只能先用范天行的壳子一段时间。

　　羌雨脸色变了几变，暂时放过他。羌雨警告道，不许用范天行的身体做危险的事情，也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泰神老实答应。

　　铜池的溶液烧得差不多了，工匠们告诉黄竺，该给铜液点灵了。黄竺真真走投无路，他哪里懂得给铜器点灵，不过是把万人坑的骨骸以及囚禁于其中的冤魂磨成粉末，然后偷偷扔进熔化的铜矿里而已。这里虎视眈眈地站着个被他害过的鬼神，他听过羊城的事情，觉得这神没有向他复仇已经是出乎意料。他怎么敢当着这位曾经把自己祭过的疯子的面，再往铜液里丢东西。

　　“让他暴露身份。”已经回来的两名年轻祝官偷偷说。

　　是了，虽然会被看出谋害司寇，但是弄走这神祇以后，自己还有活路，还能够保护卧床的母亲。

　　黄竺向铜池走了两步，“先等等，范大人身边的这个人有问题。”

　　工匠们疑惑地看着黄竺，什么问题？让铜器没有灵气吗？可是这个人刚来啊。

　　黄竺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大声喊道：“我试探过他，这个人是羊城被祭天的神祇，他又扮成人类了。羊城的祝官一事大家都听过，他来这里是不是要报复谁？”

　　老祝官惊得胡子抖了抖，原来是羊城扮作人类祭天的那名神祇啊，怪不得知道他和姜明打算献祭奴隶的想法｜会如此生气。说起来，他和神祇的父母很是熟悉，在王都任职相坊氏之师的时候，这位神祇的父母经常跑过来请教他。还把小时候的神祇抱过来给他玩。原来已经过去如此之久了。老祝官问了一下身旁站着的两位后辈：“他现在叫什么名字？”那两名年轻祝官答，羌雨。

　　老祝官大笑，大声称赞道：“好名字！羌有奴隶的含义，雨是祭雨，作为奴隶被祭天求雨。羌雨，你在用这名字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不要忘了曾经的经历，是也不是？”

　　姑荣和咸宁惊恐地看了羌雨一眼，做口型道：我俩一直保密的。“范天行”低头看着羌雨，耸耸肩，也做口型道：这么快暴露了哈，在人间界你还有几个锚点？“就你附身的这一个，”羌雨咬牙道。“范天行”也就是泰神，乐了，“后生啊，那我可要多在这壳子里待一会了。”羌雨听完后脸色发绿。

　　“是我起的，我也觉得这名字很好！”羌雨索性不装了，对老祝官大声说，他又看向别处，“黄竺你小子很会藏呀，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客气了，姑荣！”羌雨喊了一声。

　　姑荣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他一挣就把全身的官衣脱了下来，只剩白色里衣，他把后背展示给众人看。

　　当众脱衣？这司寇疯了。黄竺的得力帮凶高个汉子嘲讽地想。他扭头，却见众人神情严肃，连黄竺也是，认真地盯着姑荣的后背。过了一会，姜明和老祝官抬起头怒视着黄竺的方向。“你疯了！”姜明厉声说。

　　黄竺嘴唇发抖，他求助地看向两位年轻祝官，见他们点头后，凄惨地回答：“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他们看到了我母亲！这王都的官看到我母亲定要给她死｜刑，我怎么能眼睁睁地……”话未说完黄竺已经泪如雨下。姜明知道他母亲的事情，看在他做铜器出彩的份上没有挑明。这孩子一个月来没日没夜地工作，大概也是为了筹钱请人偷偷给他母亲治病。

　　姜城主扬声道：“你做铜器如此出彩，若成功点灵，待此鼎浇注完成后。我会给你几天时间和母亲相聚，之后送你们一起上路，姑荣大人觉得这方法可行吗？”姑荣点点头。

　　可是黄竺更加绝望了，看向身旁两名年轻祝官，悄声说：“说好的，你们要帮我。”他缓步走到铜池前，高声道：“我今日就将这点灵之法告诉诸位，这样待我死了铜城也能继续做出最好的铜器。”工匠们看着他，不论对错，只论心意。全都红了眼眶。

　　天黑透了，百姓家的炊火已歇，整个铜城内，只有城西铸铜工坊还在烧火，铜池中翻滚着的铜液散发出刺目的红光，这片区域亮如白昼。

　　黄竺说：“诸位看好了，我只演示这一次。”说罢，他走向采矿的高个汉子，干什么，高个汉子问道。黄竺不答，用尽全力推了汉子一把。只听惨叫一声，这汉子径直摔进铜池里。

　　翻滚的铜液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混着汉子变了调的哀嚎声，巨量白烟飘出，烫得众人连连后退，黄竺头一次觉得内心充满勇气，他高声说：“看见了吗？用人命做的。”角落里偷偷看热闹的羊肉贩子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开。

　　果然如此，羌雨怒了，这厮竟敢当着他的面，祭人给铜液点灵！他快走过去想要制止黄竺的进一步动作，却突然间感觉头痛欲裂，羌雨疼地哼了一声，趔趄几步，靠在树上捂着自己的额头。姜明和工匠们看见这邪神来了，赶紧躲开。姑荣咸宁跑到羌雨面前问怎么了，老祝官没有动作，他看着羌雨的方向，目光十分担忧。

　　“范天行”稳步走到羌雨身旁，用神力细细感知他的情况，浓烈的煞气扑面而来，洹王先祖哪里闻得惯这玩意儿，熏得大声咳嗽。

　　不多时，羌雨缓过神来，他的头痛没有停止，只是身体先适应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姑荣，咸宁，范天行不舒服，你们看好黄竺，别让他再做过激的事情。”说完，羌雨又看向泰神。问他，这味道不太好闻吧，以前一直有刻意压着，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失控了。

　　泰神知道羌雨的身世，在神祇的世界他被称作翦。

　　翦神诞生于人间，长于此足足十六年，神祇们从前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某一日，翦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天命，孤身一人来到神祇界。翦叩开了帝的天门，问他，自己是不是属于这里。帝说是的，并给他起名。因为什么都不会，帝把翦托付给可靠的乾照顾，结果还没过多久，翦又回人间界了，他用起之前留在人间的壳子，把神祇之身丢到乾的房子里。这可把乾神气坏了，他追到人间劝翦回家，但是怎么说翦都不听，无奈下，他只能回去了。

　　泰神也听乾神抱怨过，说这翦小孩在人间呆上瘾，又不学好，每每回来都玩一身煞气回家，把他熏得够呛，泰神安慰道，翦刚诞生还不知轻重，等过几十年就好。

　　之前对煞气有多难闻没概念，泰神今日算是彻底见识一回。神祇们降灾或者施展诅咒的时候会用煞气，但也只是用一下，绝对不把这东西带在身边。今日羌雨周身的煞气，已经不是带在身边玩耍的程度了，这煞气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传出去，简直是内源煞气一般。泰走得更近些，他惊讶地发现，羌雨似乎是被侵蚀了。

　　黄竺看见羌雨靠着树痛苦的样子，以为自己的安魂汤还有作用，他转身对两名年轻祝官说，现在轮到你们帮我的忙了。祝官们听完点点头说道，好，但是以后做同事，要先交换名字，我们是巫亨和巫利。

　　铜城祝官怎么会有巫姓？那不是羊城的吗？黄竺一头雾水，巫亨告诉他，我们就是羊城的，那为什么不改姓？巫利笑着说，附身两名祝官而已，干什么改自己的姓？什么附身？黄竺想了一会，忽然冒出一身冷汗，这两个东西应该是鬼，附身于祝官身上。做同事是什么意思。他们所谓的提供帮助不会是杀掉自己，然后让自己和他们一起做事？

　　黄竺想通了，后退两步，说：“不需要了。”

　　巫利怎么能放他走，笑道：“俗话说得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虽然我们这儿多的是鬼，嘻嘻。”

　　黄竺转身要跑，巫亨和巫利没有动作，但是工匠们哪里能同意，原来所谓的点灵之术就是用人祭，如此精美的铜器最后一步竟是用人命浇注而成。这是赤｜裸裸的嘲讽与欺骗。他们不是祝官，没有牺牲同胞沟通天地生灵的概念，他们只钟情于自己的作品的工艺水平。“站住！”一名老匠人喊道。“黄竺，玩弄人命！你对不起我们！”另一名工匠怒吼。

　　眼看匠人们越走越近，黄竺眼色发狠，想要推一人下去做突破口，然后跑回家，带着自己母亲一起逃命。

　　这时，烧孔雀石的高炉旁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儿啊！”

　　黄竺震惊地看过去，面露不悦之色的姑荣和咸宁正搀扶着他的母亲一步一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