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 and Lost》T-sky

6、Chapter 6

　　莫林哀扫了眼那个封闭的小房间，说：“放他出来吧，伦琴贝尔。”

　　“可是…”

　　“照我说的做。”魔药学教授不耐烦地说。

　　老人向他伸出两根结茧的手指，“我要小费，教授，夜里起来真辛苦呢。”

　　一枚铜币在地板上清脆地响了一声，老人弯腰颤巍巍地把它拾起，“谢谢，教授。”他迟疑着，慢腾腾地打开了房门。

　　“现在…”莫林哀恶狠狠地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诺特。”

　　“教授，他会蛇佬腔，他命令一条蛇…”他蓬乱的金发粘在汗津津的脸上，这使他的脸显得出奇的苍白。

　　“怎么回事？里德尔先生。”莫林哀问，他鄙夷的目光似乎在掂量我的斤两。

　　然后，我听到一个孩子镇定的声音：“先生，我会蛇佬腔。这您说得没错，是的，正像诺特先生说的，我会蛇佬腔。可我从哪儿弄蛇来呢？”我从那个人铅灰色的瞳孔里看到一个黑发男孩没有表情的脸。

　　诺特恶毒地盯着我，一声不吭。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诺特先生。”莫林哀冷冰冰地问。

　　“没有了，教授。”我看见他的手攥成了拳头，深深插入裤带中。

　　“那么，两位先生晚安。”莫林哀的视线扫过我的脸，“另外，以后少给我惹事。”

　　而后，他转向老人，“把他们带回宿舍，一场误会而已。”

　　“是，教授。”老头儿鞠了个躬，“跟我来，孩子们。”他摇晃着佝偻着背走在前面，手里还提着一盏破旧的煤油灯。

　　我们回到了那间狭小的房间。把门关上后，诺特开始说话，“哟，没想到你这么大面子…”他盘腿坐在床边。

　　我感到头脑发涨，刚才的那一幕唤起了我不好的回忆，一个女监把铁杆敲得当当响，随后一个鼻情脸肿的孩子被推进了她身旁那个黑洞洞的小房间。

　　“是吗？”我心不在焉地说。

　　这似乎激怒了他，“你这泥…”他忽然停住话头，没有把‘泥巴种’三个字哼出来。

　　我们背靠背地紧贴在床上，风吹得我脚发冷，因此我从行李里取出毯子，盖在彼此的脚上。诺特的呼吸声很不均匀，显然，他还没睡着。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嗯。”他打着吨哼了一声。

　　“从前，有一家人，他们过得很幸福。他们居住的地方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叫孤儿院…”他的呼吸逐渐拉长，变得模糊而均匀。我知道，他睡着了。然而我却无法睡着，我在想自己从未谋面的父母，爸爸、妈妈是不是有着一双和我一样的眼睛呢？我自嘲地抿起了嘴唇。

　　由于经常游荡在走廊里，我时常看到驼背的管理人捧着一摞厚书在一个房间里进进出出。他脚步蹒跚，好似一只冬眠后的狗熊。我趴在窗台上，看他工作。他向我挥了一下那只长满水疱的手，说：“进来，小家伙。”

　　我走进去，他接着又喃喃地说：“看我工作没什么意思，刚进霍格沃兹吧？你的室友可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啊。莫林哀教授最近怎么样？哦，还是老样子，我明白……”他自顾自地说了许多话，接着甩了甩发僵的手，示意我可以出去了。

　　他是个挺有趣的人，并不阻拦我翻看他放在桌面上的那堆书，假如碰到他心情好，他甚至会主动借我一本。“别弄脏了，这要付费的，要知道，我现在是免费借给你。”

　　我点点头，看他把其余的书整理好，放回书架。

　　你知道，我平时要上课，到了夜间，宿舍又往往是不开灯的，于是，我便站在回廊里看书。一天夜里，我照例在回廊昏暗的灯光下看书。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我向回走，尽量不发出声音，然而一双熟悉的漆皮靴横在我前方，莫林哀满脸怒容地看着我，“你想到哪儿去？里德尔先生。”

　　“我想，教授，我只是想找到厕所。”一个无精打采，略带委屈的童音回答了他。

　　“你手里拿着什么？”

　　“一本书，教授。”我如实回答。

　　“我看看。”

　　我递过书，他皱着眉头打量着书的封面，“这书我先收好。”莫林哀铅灰色的瞳孔里闪着讥讽的光，“不一定什么时候还给你。”他拉长声音说，“知道吗？里德尔先生。”

　　我一动不动地站着，低声说：“是，教授。”

　　“现在回房间睡觉，马上。”他打了个手势。

　　我转身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我看出现在不是提问题的时候。

　　“你最近总显得无精打采的。”驼背的管理人对我说。

　　我几乎向他承认丢书的经过，不过我仅是说：“这样吗？先生。明天，有一节魔药课。”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坐到我身边，“莫林哀教授其实人不坏，只是…哎。”他开始和我谈话，那双昏花而浑浊的老眼紧盯着我的面颊，“就这样，我怜悯他，也怜悯你，孩子。”他粗糙的手捋过一本书的脊背，“你的事我听说了，莫林哀教授让我以后注意你，说真的，你真不应该在回廊里看书的。要看的话我替你想个办法…”他把书递给我，“这本，拿去，当心别再弄丢了。”

　　我接过书，看着他驼着背，重新缝制起摊在膝头的皮革。

　　“还看着我做什么？”他忽然没声好气地说。

　　“没什么先生，我饿了。”

　　突然，他大笑起来，好像遇到了什么开心事，“饿了就得觅食去，我知道橱柜里有一些…”

　　“好吧，谢谢您，先生。”

　　他递给我几根牛油烛，“我想你可能还会用到这些。你知道吗？”他朝我挤了挤眼睛，“传说楼道里有一间小屋，放心，”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准没有人能找到那个地方。”

　　“什么地方？先生。我想您是指…”

　　“没什么，吃吧。”他含糊地回答了一句，把食物往我眼前一推。

　　夜间，我试着想象那间小屋的样子，结果有一扇半掩着的门出现在我面前，我揣上牛油烛，推门进去了。我发现，那里是个灯火通明的地方，根本用不上牛油烛。你明白，亲爱的，那间小屋叫有求必应屋。小屋里摆着一个很大的书架，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书架上摆满了魔药、草药和黑魔法防御术之类的书籍。我伸长腿，坐在椅子上，开始彻夜看书。当我把那本向管理人借来的书合上时，四周的景物已开始微微发白。我伏在桌子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后，我夹带着课本，走向一间教室。门打开后，我正对着一张灰白的脸，“好哇，你迟到了，里德尔先生。”魔药学导师阴沉着脸，两只手臂环绕在胸前。

　　教室正中央摆着一张很高的凳子，我被人抱了上去。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放在我身上，就像那条蛇缠绕在我手臂时一样。我看着莫林哀那张灰蒙蒙的脸，忽然血气冲上了我的大脑，我想象自己站在一个空旷的地方用魔杖指着他，而他鲜血淋漓的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着，衣服上沾满了潮湿的暗灰色泥点。

　　“里德尔先生，请你回答这个问题。”我听到一个漠然的男低音。

　　“请您重复一遍您的问题，教授。”我平静地说。

　　“如果你看到一个人中了螽藿的毒，你该如何做？里德尔先生。”周围的人似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的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

　　“用粪石，先生。”一抹诡异的笑容浮动在他扭曲的嘴唇旁，“很好，里德尔先生，没想到你也有聪明的时候，那么如果当时没有粪石呢？”

　　“配置一种药剂。”

　　“不错，那种药剂叫什么名字？”他问。

　　“叫弗明散。”

　　“既然里德尔先生那么了解，那么请里德尔先生当众配置给我们看吧。”那个叫多洛霍夫的男生起哄说。

　　我试探着，爬下了凳子。在人群的哄笑中，坐在了魔药学教授的座位上。莫林哀的脸渐渐由不信任转为惊疑，当最后一副药剂放入坩埚后，他几乎夺下我手中的试剂瓶。我看到，他脸上布满了难解的阴云，“里德尔，这是你跟谁学的？”

　　“先生，还要三个月这副药剂才能完全配置好。”我声音平静地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我想，您应该是不反对我看一些课外书的，对吗？教授。”

　　片刻后，他恢复了不久前的冷漠，“我想你说得没错，里德尔先生。不过呢，一件事还一件事，你说对吗？”他的嘴角扭曲着向上，“配置好魔药并不能抹杀你迟到的事实。今晚到我办公室关禁闭。”

　　“是的，先生。”我把试剂瓶清理干净，没有抬头。

　　人群一阵沉默，我能看到他们惊异的表情，他们的眼睛，绿色的或者蓝色的，像一只只透明的玻璃珠蝶的翅膀一样大张着。我看着那一双双无知的眼睛，忽然感到愤怒，他们所拥有的，是我没有的。同时，一种异乎寻常的满足感涌向了我的脑海，我，似乎很乐意看到他们这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