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斯文的夫人

56、妇女节番外

　　我叫楚明，是昭国九皇子。

　　我的皇兄是太子，我是他唯一的弟弟。

　　我在母妃的爱意和期盼中出生，父皇将我抱在膝上，仍由我在他脸上胡乱抓着。父皇满眼慈爱地看着我，母妃在一旁捂着嘴轻笑。

　　父皇感慨道：“明儿同太子有几分相似。”

　　“太子……”我懵懂无知，首先看向母妃。

　　她时常耐心教导我，这是何物那是何物。母妃变了脸色，朝我摇摇头。

　　父皇陷入了回忆，喃喃自语，“太子是你皇兄，唯一的皇兄……明儿应当去看看你的皇兄，代父皇去看看。”

　　“圣上！”母妃言语克制着激动，父皇似清醒了一般，沉沉地看着她。

　　父皇未再说话，将我放下，拖着长长的华服离开。

　　母妃抱着我跪送，我听见她的抽气声。

　　母妃在害怕，我的皇兄是个坏人吗？

　　夫子们说我是最最聪颖不过的皇子，我脑瓜一转，找到了父皇身边的赵公公。

　　我趾高气扬，仗着父皇的宠爱，命令他带我去瞧瞧我那个唯一的皇兄！

　　赵公公手肘上斜挎的佛尘一个劲抖，他想捂我的嘴又不敢，跳脚小声道：“小祖宗诶！”

　　他唉声叹气，看看我又看看天，又往宫里一个方向望去，最后揉了揉我的脑袋。

　　“九皇子殿下可否告诉老奴，为何要去？”

　　我有备而来，道：“父皇让我代他去看看……”我想了想，“皇兄！”

　　赵公公身量高大，脸虽不像树皮一样黑，可像树皮一样老，他咬咬牙，道：“行！老奴带您去！”

　　只是要挑一个稍晚的时辰，还不能告诉别人，母妃也不行，我没犹豫就答应了。我实在想见见我的皇兄，倘若赵忠不答应，那我也是不答应的！

　　母妃是弱女子，害怕虫子害怕太阳害怕很多很多东西，我想她害怕的皇兄会是什么样子呢？

　　母妃又为什么害怕皇兄呢？想着想着我问赵忠。

　　赵忠摇摇头却不回答。

　　那是夏日的傍晚，赵忠领着我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影子拖得极长，我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他说，东宫。

　　我说，宫墙好高啊，宫门的锁好大啊，怎么进去啊？

　　他说，走狗洞。

　　我停住，指着衣服道：“这是新的！”

　　赵忠哭笑不得，“殿下诶，不过一件衣裳，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的确如此。

　　我甚少来如此荒凉的地方，心中不免害怕，抓紧了赵忠的手，好不容易找到狗洞，赵忠让我自己进去。

　　我问他为何非要走狗洞，让皇兄给我们开门不就行了吗？

　　赵忠说，锁在外面皇兄开不了。

　　我又问他谁把皇兄关在了里面。

　　他说是父皇。

　　“皇兄犯了什么错？”我嘀咕道，“是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吗？父皇为什么又让我来看他，奇怪……”

　　赵忠没有回答，哑巴了一样。

　　不过后面我自己也就明白了。

　　从母妃的异常反应，宫人的闲言闲语，和父皇无意间说出的话。

　　皇兄不是坏人。

　　我躲在草丛，悄悄地偷看站在廊上的身影。他站在阴暗处，身后是夕阳的光，那光刚刚才从他的身上拂过。

　　皇兄没有发现我，他在看一角的天边，他往草丛看过来，我缩了缩身子，看清了皇兄的长相。

　　我身上被蚊虫咬起了疙瘩，不高兴地嘴一撇，想要往长廊上攀，叫皇兄带我进去。

　　我以为皇兄长得像怪兽，所以母妃害怕他。可皇兄生得这样好看，我不自觉地想要到他身边去，告诉他，我是你的弟弟，唯一的。

　　皇兄知道我的存在吗？

　　赵忠跑过来及时捂了我的嘴，一肚子话堵了回去，他将我扛在肩上，三两下从宫墙翻了出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费力。

　　我张大了嘴，一时忘记生气，看看隐秘的狗洞又看看赵忠。

　　赵忠拍拍手，道：“小殿下，今日老奴就带您回去了。”

　　我道：“我还没跟皇兄打招呼！你作甚将我带出来！我要回去……”

　　虽是这样说，我的脚一步也未动，抱着手臂等赵忠来哄我。

　　果不其然，他在我耳边念了许久说了好多好话，我勉为其难答应他，摆摆手道：“好吧，回去。”

　　赵忠将我背起，我扯了扯他脑后的白发，趴在他的肩上小声道：“为什么不让我跟皇兄打招呼。”

　　赵忠道：“殿下答应过老奴的。”

　　“我反悔了不行嘛？”

　　不行的。

　　犯了错才会被关住，但被关住的也有没犯错的。

　　我曾偷偷跑来学着书上用铁丝将锁撬开，但宫门太高了，我伸直了手也够不着锁。好在，那锁不需要我撬，自有人来开。

　　正如赵忠告诉我，皇兄很快就会出来了。

　　·

　　殿内一片漆黑，所有的窗口全被遮得严严实实，自从母妃死后，我害怕在夜晚看见一丝亮光。

　　我向旁边摸索着，摸到皇兄的衣服，狂跳的心才稍稍安定。

　　皇兄察觉到我的不安，伸手将我揽住，手轻轻拍上我的背，他很累，小声哄我的时候总是说着说着声音就没了，我默数一下，他又会继续哄我。

　　他叫我小九。

　　皇兄对我很好。母妃还在时，她看见皇兄就咒骂，父皇对她越来越冷淡，对我也不像从前疼爱。皇兄却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好。

　　他教我读书，一笔一划带着我写，带我去马场练骑射，对了，皇兄还会下厨，他做的菜很好吃。

　　我吃得饱饱的从东宫回来，母妃问我在哪吃的，我很高兴地说在皇兄那！

　　母妃疯了一样让我吐出来，她往我嘴里灌药，手往我喉咙里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母妃，她抱着我尖叫说我要死了，她要跟着我死，怎么会呢，皇兄不会害我的。

　　皇兄告诉我，以后少来他这里。

　　我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哭着说：“是讨厌小九了吗？我不来皇兄这又去哪呢？”

　　整个皇城我都能去，唯独只想到皇兄这里来。

　　皇兄叹气道：“小九，多陪陪你母妃。”

　　我抓着他的手哭，“是因为母妃，皇兄生气讨厌我了吗？”

　　皇兄却笑着摇头。

　　皇兄是不生气的，皇兄几乎从来没有生气的时候，母妃再难听的话他从未放在心上。

　　母妃不在了，我只有皇兄。

　　父皇让我从官家子弟中挑选伴读，我一个也看不上，我选了皇兄。

　　父皇斥责我整日黏着皇兄，皇兄却很高兴，他笑着把我揽到身边，对父皇道：“日后，儿臣就跟着小九了。”

　　我如此地亲近他，靠近他，上天赐予我们一半相同的血脉，我总是忍不住与皇兄在一起。

　　他是我唯一的兄长，我的皇兄。

　　皇兄要出征。

　　他日日到京郊的军营操练，黑亮的铠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皇兄可以将我单手抱起，可以百步穿杨，在沙场驰骋。

　　巨大的昭国地图挂在墙上，一众将领跟着他在沙盘上一遍又一遍推演战场情况。

　　我忍着时时找他的冲动，独自在宫中对着数位长胡子夫子，念枯燥却又贵重的书。宫人遇见我，避之不及，一个个背后议论我冷面如刹，十分不好亲近。

　　皇兄不在，我笑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