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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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韵被衻伊林扶着坐到了庭院里桑树下的石椅上。心悸只有一瞬而已，但带来的疼痛却是刻骨的。
白韵双眼通红，强忍着眼泪：“叶仪曦不是说会保管好的吗？为什么元神还是会散！”
衻伊林不清楚这其中原委，不太明白白韵说的是谁的元神：“什么元神？”
白韵却不回应衻伊林的问题，缓缓弓下身体，小声哽咽道：“他该多疼啊。”
白韵在衻伊尘那一缕元神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这样元神散了她也会第一时间知道，但也只是知道而已，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做不到。
这样的无力感她真的很讨厌，她亲眼见证了衻伊尘的整个成长过程，看着他慢慢地给自己封进了一层又一层的保护套里，而她却只能在一旁就那么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办不到，甚至一直都是衻伊尘在保护她，遇到危难或被千夫所指时，她的前面永远都是衻伊尘的后背。
叶仪曦将残局收拾干净又新找了些枯枝扔进了火堆后才走到衻伊尘身旁坐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风带着冷气吹来，幸好有叶仪曦生的火，衻伊尘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凉意。
叶仪曦：“等天亮再同白韵会合？”
衻伊尘搓了搓冰凉的指尖：“如果你想现在也可以，我再开个传送阵就到了。”
叶仪曦动了动嘴唇：“弟子不想。”
这么别扭的叶仪曦看起来真的很好逗。
衻伊尘故意问道：“为什么不想？”
叶仪曦把头别向一旁，耳根处浮现出一片红，一言不发。
衻伊尘看着叶仪曦发红的耳根，挑了挑眉，想着自己也没干什么，叶仪曦这样倒显得他在欺负人一样，那他不如就真欺负一下？
衻伊尘：“怎么不说话？害羞了？”
叶仪曦否认道：“没有。”
衻伊尘笑了笑：“那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回去找白韵？”
叶仪曦：“她很烦。”
衻伊尘确是不信的：“是这样吗？”
叶仪曦深吸一口气，起身道：“枯枝有点少，弟子再去捡些回来。”
衻伊尘看着叶仪曦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头了，但他自觉自己还没开始做什么。
小团子大了，有点不禁逗。
衻伊尘想笑，但没忍住又咳了起来，满口的腥甜味让他感到有些不适，又怕自己一直这样待叶仪曦回来看见可就瞒不住了，便入定调息，至于能恢复多少就看运气了。
带着两捆干枝回来的叶仪曦看衻伊尘入定了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只觉得不对，但他探查过衻伊尘元神的情况，确实是有所好转，难道是元神离体太久，出现了排异？
叶仪曦坐在一旁看着衻伊尘映着火光的侧颜出神。
衻伊尘有着一张极其好看的容颜，若他是女子，怕是只有倾国倾城一词勉强配得上他，衻伊尘不笑时会给出一种距离感，觉得他对所有事情都是恹恹的，会产生出这世上怕是不会有能让他为之动容的存在的错觉。
叶仪曦想，衻伊尘是他的师父，对他而言衻伊尘就是五宙最尊贵的神，他的师父理应风光无限，本该就要万众瞩目，但如今却被折磨至此，丢了他那一身的傲骨。
叶仪曦真的很想知道他不在的那些年衻伊尘都经历了些什么，但他也明白衻伊尘是不可能告诉他的。他的师父就是这样，总喜欢将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无论承受了多少痛苦从来不与人说，若解决了那便都过去了，若解决不了他就会自己承担所有后果，如果逼问他，那只会得到一个他认为你想知道的答案，但这往往都不是真的，而是他编造来哄骗你的。
叶仪曦对这真的太清楚了，他就是这么被衻伊尘骗着长大的，后来他就明白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想让他吐出实话只能自己先找到证据丢在他的面前才能听到一点，但依旧不能全信。
要想让衻伊尘去试着依靠一个人，真的太难了。
一旁的林子中传来一声枯枝断裂的声音，叶仪曦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便迅速拔剑冲向声音来源，一剑破空刺了出去。
来人险险躲过这一剑，并不恋战，知道被发现了迅速撤离，但叶仪曦显然是不会给他逃跑的机会，紧追其后。
来人见甩不掉叶仪曦，开口道：“少殿主是要对自己人下手？”
叶仪曦冷着一张脸，御剑刺向能人要害：“住口。”
那人立马召出佩剑来格挡，双手被两剑相撞的余力给震地一麻，道：“少殿主这样对我赶尽杀绝，是着急要撇清关系吗？”
叶仪曦破开他的防御剑刃抵上他的脖颈，道：“我跟你们言灵殿从来就没有任何关系。”
要害都被擒拿了，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激怒叶仪曦：“少殿主就不想知道衻伊尘在你昏睡的时候都做了什么吗？”
叶仪曦顿了顿，道：“说。”
那人指了指抵着他的剑刃道：“那这个……”
叶仪曦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将佩剑收回鞘中。
那人活动了下脖子，嘿嘿笑道：“少殿主，你的好师父可是又一次骗了你，他根本就没有融合他的元神。”
“而是。”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笑意更浓：“亲手绞杀了它，自取灭亡。”
叶仪曦闻言身型一僵。
这不可能，他明明查验过，衻伊尘的元神分明有了好转。
那人看出只说这些叶仪曦是不会信的，耸肩道：“少殿主若是不信现在可以回去再探查一遍。”
说完，叶仪曦头也不回地往回走，身后那人桀桀笑着：“少殿主，衻伊尘的元神已经散了一缕，他现在必死无疑了，但只要依靠我们言灵殿的力量他就能活下来。”
在叶仪曦身影即将消失之际，他又道：“少殿主，无论你怎么抗拒，你身上流淌的永远都是殿主的血脉，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少殿主，言灵殿只会是你唯一的归宿。”
叶仪曦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在走到能看到衻伊尘的距离时叶仪曦突然就不想或是不敢再继续走了。
远远地看着衻伊尘，眼神中充满了不甘。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让衻伊尘放下一切去一心求死，甚至连来生都不给自己留。如果他再强一点，修为再高一些，是不是就有资格站在衻伊尘的身边，与衻伊尘并肩而行了？
叶仪曦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衻伊尘面前，半垂着眼眸看着他。
衻伊尘察觉到身前站着一个人，缓缓睁开双眼就感到身前的人俯下身捏着他的下颚抬了起来，瞬间瞳孔收缩，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额头便与叶仪曦的额头相碰在一起。
待反应过来叶仪曦在干什么时衻伊尘立刻用力推开了叶仪曦，但为时已晚，无奈叹了口气：“你……”
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叶仪曦就打断道：“你又骗我。”
叶仪曦：“如果我没有发现，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一直瞒下去？你让我满心欢喜地在你制造的假象里守着你慢慢恢复，以为你不会再死？”
“然后等到你撑不住了，找个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你是这样想的，对吗？”
衻伊尘平静地微微抬着头看着叶仪曦：“对。”
叶仪曦一把抓住衻伊尘的衣襟，压抑着怒气道：“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活下来！衻伊尘你说啊！”
衻伊尘任由叶仪曦抓着，不咸不淡地说着：“我早就该死了。”
叶仪曦攥着衣襟的指节发白：“衻伊尘！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叶仪曦眼中的泪水终于还是没忍住流了出来：“就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你留念的吗！”
这是衻伊尘第一次看到叶仪曦在他面前哭。
他心里有留念的人吗？其实是有的，只是……
衻伊尘勾了勾唇角：“我为什么要有留念的人？”
闻言，叶仪曦松开了抓着衻伊尘的手，低着头后退两步：“衻伊尘，有时候我真的会想，你是不是没有心。”
衻伊尘整理了一下被抓乱的衣襟，那双眼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向叶仪曦，道：“若想走，便走吧。”
叶仪曦见此哭着笑了，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说什么只要衻伊尘还在就会一直陪着他，骗子。
衻伊尘目光落在火堆上，听着叶仪曦的脚步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像。
火苗乱窜着，烧的干枝噼啪作响，叶仪曦之后捡回来的枯枝都在一旁放着，但衻伊尘就这么看着火苗越烧越小直到最后熄灭都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没了火堆，夜晚的寒风一分不差地吹在了衻伊尘的身上，衻伊尘轻轻眨了眨眼，自嘲地笑了笑。
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在宙界时他的师父偶尔会夜晚来访抽查他的功底，若最后结果不能让他满意，他就会被罚去冰牢中过夜，在那里的夜晚总是异常难捱，很多时候衻伊尘都以为他会死在那样的夜晚中，但他总是会觉得心中缺了点什么，想着自己不能这样就死了，有一种莫名的执念一直在支撑着他度过那样寒冷刺骨的夜晚。
而现在只是这小小的寒风罢了，就让衻伊尘想就此合眼睡去，再也不睁开眼了。
衻伊尘深吸一口气，在脚边捡了一块碎石随便摆了几下布了一个小型的传送阵，刚要注入灵力便闷咳了起来，看着手掌中咳出的血随便甩了甩，注入灵力传送阵开始运转，起身拂去了衣摆上的尘土踏入阵内。
再次出来时衻伊尘已经在青竹苑的庭院内了。
刚走出阵就被一个人扑个满怀，白韵哭着喊道：“尊主！”
被这么一撞衻伊尘差点没站稳，好在只是后退了一步就稳住了脚步：“怎么又哭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是出什么事了吗？”
衻伊林随后走来道：“白……额，说你的元神散了以后就一直在哭，好在你现在回来了。”
说完还对这白韵安慰道：“看吧，我就说没事的，他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白韵。”衻伊尘避开了白韵，淡淡地笑了笑：“你要接受事实。”
白韵哽咽着问了一句：“叶仪曦呢？”
衻伊尘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他走了。”顿了顿又道：“言灵殿的人应该已经找到他了。”
白韵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你现在修为多少？”
衻伊尘：“半神足矣。”
“什么？！”衻伊林虽然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这一句他还是能懂的，半神！十七岁便半步成神！只要渡过天劫就可飞升成神！这么年轻就半步成神这是绝无仅有的！
白韵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还不够。”
衻伊尘：“够了。”
白韵难得硬气了一回：“怎么就够了！你现在连神都不是！”
衻伊尘警告道：“白韵。”
白韵忍着反驳的冲动禁了音。
衻伊林看着两方这么僵持着，有些尴尬：“有什么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好好说，别吵了啊。”
衻伊尘叹了一口气，先退了一步：“我心里有数，就不用再担心我了。”说完抬脚便向他从前住的房屋走去。
白韵心疼地看着衻伊尘离去的背影：“尊主，有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和你了。”
衻伊尘单手扶着门框顿了顿，轻笑了一声道：“我能有什么事？”
衻伊林看着衻伊尘进入房屋关闭房门后走到白韵身旁问道：“是衻伊尘出了什么事情吗？”
白韵轻轻摇摇头道：“尊主他活不久了。”
衻伊林一愣。这怎么可能？都半神了为何会死？
白韵：“尊主的元神散了一缕，他的元神便不可能凑齐了，元神不全，雷劫他根本就不可能渡得过，成不了神，尊主就只剩下不足十年的寿命。”
“怎么可能！”衻伊林再怎么说也同衻伊尘相伴了十年有余，多多少少都带有感情了：“他的元神怎么会散？谁散的！”
“他自己散的。”白韵：“尊主总说，他不该活着。”
白韵想起衻伊尘小的时候因为第一次见到了同龄人还交上朋友后被窦潭察觉到了，遭受了一顿毒打，还差点被打死，那个时候小衻伊尘看着来给他上药的白韵问：“白姐姐，我是不是不该活着？师父为什么总是那么讨厌我。”
白韵强忍着眼泪安慰道：“怎么会呢？宙主不会讨厌小殿下的，小殿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还有很多人盼着小殿下长大，那些人都很爱你。”
小衻伊尘侧过头将半边脸埋进了枕头里：“可是长大好累，我不喜欢长大，真的好疼，好苦。”
白韵深吸一口气压制自己哽咽的声音，努力笑着从收纳袋里拿出了一把糖：“不想长大也要长呀，要是疼了就来找姐姐，姐姐虽然不能替小殿下但姐姐会努力让小殿下少点疼痛，要是苦了就吃颗糖，糖可是很甜的！”说着便把手中的糖放在了小衻伊尘的手中。
小衻伊尘拿着糖愣了愣，而后道：“那糖吃完了我可以再找你要吗？”
白韵笑着拍了拍腰间的收纳袋：“姐姐这里管够！”
白韵看着紧闭着的房门，心生难过。
那个小小的会跟她喊疼喊苦的孩子已经长大了，甚至已经保护了她这么久，而她却是什么都帮不上衻伊尘了，可能还成了他的累赘。
衻伊尘和衣而卧，蜷缩在床上。放松下来以后那些他一直压抑着的疼痛简直把他要折磨的疯了，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那里在疼，可能是元神撕裂的疼痛又可能是身体上的疼痛又或者两者皆有。
疼，好疼……谁来，让我死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