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系统自救指南》南山茶

8、周家村（八）

　　清晨的太阳折射进木窗内，楚七七朦胧地睁开眼，被坐在外间的人吓了一跳。

　　少年将身躯蜷缩进矮小的木椅中，沉沉闭着眼，额前的发丝垂落在他的面前，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微微皱着眉，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楚七七小心翼翼地靠近，蹲在他面前，才听见他还在不断呓语——
　　“师姐，不是我......”
　　“不要打我......”
　　“真的不是我......”

　　一听便知是个噩梦。
　　是从前的楚千月在责罚他，他含冤忍痛，夜夜梦魇。
　　也是可怜。

　　她想了想，解下腰间的锦囊，放在了木椅旁的矮桌上。
　　安神草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包裹着独属于少女身上的兰花香气，沁人心脾。
　　少年渐渐舒展了眉心，终于安稳。

　　江沉每晚都会来楚千月身边侍奉，天亮离开。
　　这个秘密除了二人，谁也不知道。

　　楚七七想起这件事后，前几日就和他说过不用再来。
　　没想到他今日又来了。

　　楚七七其实心有疑惑。

　　江沉如此怕她，却夜夜侍奉在外间。
　　楚千月如此厌恶他，还要日日将他带在身边。
　　两人是闲得无聊，非要互相膈应着，让彼此再心生更多怨念吗？

　　她想不明白，楚千月的记忆断断续续，也没有给她解释。
　　有人轻轻敲响她的房门，她站起身，脚步放轻走了出去。

　　等楚七七走出门口，江沉睁开眼睛，一片清明。
　　他低头看着矮桌上放着的锦囊，伸手将它收入袖中。

　　本以为得来要大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
　　是他的示弱，让她戒心都变淡了吗？

　　江沉低垂下眼眸，手里攥紧了那只锦囊。
　　这几日很少见她，身上的疼痛似乎更难忍了，算算日子，也快到蛊虫发作的时间了。
　　不能再拖了。

　　楚七七走到门外，发现敲门的是林朔安。
　　“林师兄，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这还早？我都练了一套剑法了。”
　　林朔安擦擦额上的汗，“师姐叫我来告诉你收拾东西。”
　　“咱们明日便走。”

　　“知道了。”
　　楚七七笑着挥挥手送走林朔安，想起了这几日发生的事。

　　自那天她在林中迷路已经又过了三日。
　　这三日，在补灵草符水的作用下，周家村的村民渐渐好转，楚千雪又带着灵栖宫弟子将驱妖邪的黄符挨家挨户发了两张，便和村长说起辞行一事。
　　那天她也在场。

　　楚千雪坐在首位，向周家村村长辞行，“逗留数日，妖邪已除，村民已醒，不便再多叨扰，我们打算明日便走。”

　　村长动作一顿，楚千雪一看便知他在想什么。
　　“留在村内的防御阵法还会正常运转，每家的黄符也可做保命用，不必怕妖邪再来。”

　　村长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热泪盈眶，哆嗦着身子便要三叩九拜，楚千雪忙上前搀住他，“村长不必如此，斩尽世间妖邪，乃是我们仙门弟子的责任和使命。”

　　“多谢各位仙长。”村长拿起袖子擦着眼角的热泪，“我们周家村承了各位仙长如此的恩情，恳请众位仙长一定要赏面，让我们备宴为各位仙长践行。”
　　楚千雪迟疑了一下，想要拒绝。

　　村长站起身，拱手一拜，“就一日，恳请各位仙长了。”

　　老者已耄耋之年，布满皱纹的双手微微颤抖，合在额顶。
　　他不知道该拿什么来答谢这些恩人，唯有一片真心。

　　楚千雪有些触动。
　　她想了一下，点点头，“好，便再多留一日。”

　　她原本是想离开村庄后再探蜘蛛洞穴，若真有大妖在此，他们也不能放任不管。这倒不必告诉周家村众人，以免再扰的人心惶惶。
　　大妖迟迟不现身，她也不会真的辞行，留周家村男女老少羊入虎口。
　　既如此，多留一日也无妨。

　　转眼，今日就是最后一日了。
　　她还有些舍不得灵灵这个可爱的姑娘呢。

　　带着一丝将要离别的感伤，楚七七转身回屋。

　　屋内。
　　江沉已经醒了，立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她，声音有些颤抖，听起来很害怕。
　　“师姐，我睡过头了。”

　　他是故意的。
　　他在等责罚加身。
　　几乎是有些自虐的意味。

　　“无事。”楚七七毫不在乎地摆摆手，拍拍床褥，“睡够了吗，没睡够再睡一会儿。”

　　江沉闻声微微抬头。
　　少女披散着头发坐在火炕边，阳光洒在她单薄的衣襟上，她柔软的脸颊边散乱着几根发丝，似乎是有些痒了，她眯着眼睛伸手把作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身后的床褥雪白柔软，微微散乱，折叠出几处旖旎的褶皱，可能还带着点少女的体温。

　　那痒似乎也传给了他。
　　他匆匆地别开眼，不再去看。

　　为什么不惩罚他？
　　还要让他......在她的床上睡觉？

　　楚千月。
　　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他甚至忘记和楚七七告辞，踉跄了一步，抬腿便走。

　　什么啊？
　　他不困那她再睡一会儿。
　　楚七七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躺倒在床褥里。

　　作为穿书系统，男宿主女宿主她都带过，内心自然和世人不同，没什么男女大防，皆是一视同仁。
　　也自然不懂少年慌乱的心。

　　江沉走出房门，神色渐渐恢复如常。

　　虽然不知为何楚千月似乎性情大变。
　　但不管她耍什么花招，他都不会为之所动。

　　他走回到自己的住处，刚要推门，突然动作一顿，然后从房门底部捻起一条极为细小、肉眼几乎不可查的丝线捏在手中。
　　丝线整齐地断成了两截，有人来过他的房间。

　　他装作不知，走了进去。

　　房间陈设全无变化，只是桌脚下多了一只缓慢爬行的蜘蛛。
　　他捉起蜘蛛，一脸淡漠地摸摸它的脑袋。
　　然后利落地掰断八只蛛腿，将它翻转过来，背面朝上，一行小字便浮现在他眼前。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稍用灵力，痛苦挣扎的蜘蛛便在他手中化为灰烬。

　　*

　　周家村的饭堂里今日独一份的热闹，灵灵和几个村民忙得不可开交，范皓池也来搭了把手，几个灵栖宫弟子帮不上忙，就站在外面干看着。

　　虽然灵栖宫弟子为了少食浊气常年吃辟谷丹，但他们大多还是青年少年，修为也还未脱离肉体凡胎，即使嘴上不说，内心也是有些渴望五谷饭菜。
　　加上灵栖宫平日管得严，谁若偷吃，就免不了责罚。
　　今日能光明正大的吃，他们内心更加期待满满。

　　“让让、让让。”
　　楚七七越过灵栖宫弟子，挤进饭堂，笑着和众人打了声招呼。
　　“我也来帮帮忙。”

　　灵灵把位置让给她，没和她客气，就把要做的食材推了过去，“楚姐姐，你来做这道清蒸鲈鱼吧。”

　　“好。”
　　楚七七熟练地拿起小刀刮掉鱼鳞，然后在鱼肚划了道深浅适中的口子，将鱼肚内杂物尽数扔掉，又塞满葱段、姜片，拿起特制的调料淋满鱼身，将其腌制。
　　整个过程她没有睁眼，用灵识替代，动作干净、心手合一。

　　范皓池看着她的手法，惊奇地说，“师姐，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再过几日，厨艺怕是都要赶超我了。”

　　“哪里哪里，”楚七七被夸得身心舒畅，但也不忘谦虚道，“师弟你的厨艺无人能及。”

　　众人有说有笑地在饭堂里忙得火热，月亮将升的时候，菜码已经备齐了。

　　周家村摆宴，摆的是露天宴。
　　几十张木质长桌整整齐齐地从村头摆到村尾，家家户户都忙着从屋内拿出自家做的小菜、腊肉，不图仙长们吃多少，只图给仙长们添个彩。

　　楚七七一手端着一个盘子稳稳地走在前头，后面跟着的灵栖宫弟子也一人端着两盘菜走了过来，几乎不用周家村的村民动手，他们便把菜上齐了。
　　做菜他们帮不上忙，出力就不想落下。

　　村长见状连忙迎上，“小仙长们，快请坐快请坐，这点小事怎么好让你们亲自动手呢。”
　　楚七七放好盘子笑着说，“左右我们也闲着，年轻就该多动一动。”

　　楚千雪眉眼含笑看着楚七七。
　　万家灯火映照在少女眼中，添了温暖几笔。

　　在周家村的这些时日，少女的身姿似乎都拔高了一些，越发亭亭玉立。
　　千月真的长大了。

　　察觉到一道温柔的目光，楚七七微微回头，对上那双相似的眉眼，轻轻弯起眼角，甜甜一笑。
　　她跨坐过椅子，蹭到了楚千雪面前，似是撒娇，“姐姐，今日的菜有一大半都是我做的呢！姐姐要多尝尝。”

　　楚千雪也淡淡一笑，“好。”

　　随后她又仰头对着对面的楚择云笑道，“大哥也多尝尝。”

　　楚择云轻轻点头，“好。”

　　江沉就坐在旁边，冷眼瞧着这阖家欢乐的场景。

　　少女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的纱制衣裙，一截雪白的皓腕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手腕内侧、食指下方的位置上印着一颗朱砂痣，像一条蜷在雪地里的火红的狐，烧的刺眼。

　　他别开眼，低头看向自己的碗，一双筷子伸了过来，一块剔净鱼刺的鱼腹肉落入他的碗中。
　　“师弟，你也多吃点。”
　　“尝尝师姐的手艺。”

　　江沉抬头，便看见一双含笑的眼，溢满了蜜。
　　他刚要回答，便见那双眼又转头看向了别人。

　　不自觉地。
　　软嫩的鱼肉在他筷间戳烂。

　　“各位仙长们，来尝尝我酿的果酒。”灵灵端着个密封的石坛放在了桌子上，献宝似的掀开石盖，醇厚的果酒香气飘香十里。

　　她替每人斟上一杯酒，待到江沉这里时，她浅浅一笑，银光在她发间浮动。
　　“小仙长，来一杯？”

　　江沉淡淡瞥了一眼，而后轻轻一笑。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