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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炸炉仙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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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渊天宫收徒还算圆满,对岸的仙门也收了不少弟子,大剑深渊两岸比起往日热闹了许多,只有众生殿依旧空旷寂寥。
此地十年间根本无人敢踏足。
无尘仙君星夜来访,惊得一大两小三只仙鹤扑腾乱飞,然后便一直尾随无尘仙君,在他脚边转来转去。
众生殿很大,大到如无尘仙君这般仙人也用了快半个时辰的时间才走到柔川身前。
柔川盘腿虚浮空中,四周金光环绕,她知道无尘仙君进了众生殿,但是她就是不想动弹,此时见了无尘仙君,倒有几分后悔没在门口堵他了。
无尘仙君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的脚,然后是脚上的鞋,而后微微一笑,道:“你的脚受伤了。”
柔川道:“好了。”
大剑深渊即便是柔川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
无尘仙君问:“封印何故松动?”
柔川仰头看上去,正上方就是大方剑的剑柄,垂直正对着众生殿,她坚信总有一天大方剑会掉下来,并且会最先砸到她。
柔川虚落在无尘仙君身前,盯着他的眼睛,道:“把我的地擦干净。”
无尘仙君凌空而起,广袖向后一挥,本来就光可鉴人的玉石地面越发干净了。
三只仙鹤受了惊吓,扑哧扑哧地飞走了。
柔川这才松开紧皱在一起的眉毛,同无尘仙君一道飞至众生殿顶大方剑下。
大方剑又被戳了回去,密不透风的深植在无边的天空之上,周围已经看不见松动时溢出的黑气了。
“我不知道。”柔川道,“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无尘仙君沉默了,在他眼里以柔川本身的年龄来看的话,她还只是个孩子。
她在握住大方剑之前,尚未踏入仙途。
无尘仙君道:“灵渊天宫此次收徒一千三百二十一人,待日后,青陵山依旧能如往昔一般繁盛。”
一千三百二十一人,好巧不巧正好和当初灵渊天宫被封进裂缝里的仙人之数是一样的。
柔川看向众生殿内冲天而起的十二根金玉柱,道:“右侧四柱刻的是灵渊天宫诸位仙人,左侧四柱刻着广华仙府众位仙人,前后各二柱刻了其余众仙门仙人,他们都有后人记得,只除了我师尊,我这个唯一活下来的弟子连他的名字法号都不知道……等以后,都不会有人知道,还有这样一位仙人也曾为众生出过一份力,也曾为他们牺牲。”
柔川之所以喊无尘仙君做师叔,是因为她的师尊一生所愿便是拜在无尘仙君的师尊座下,及至他身死,也不曾实现这个心愿,于是柔川便喊了无尘仙君师叔,没有人赞同,同样也没有人反对。
柔川又道:“我随后就来。”
无尘仙君便踏着云锁离开了众生殿。
柔川缓缓落回之前的位置,才将将落定,便听得南边一声巨响,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更大声。
小瑶台里有一位成丹必炸炉的女仙,就连她这样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的人也听说过她的名头。
众仙称她做炸炉仙子。
不过这位女仙炼的仙丹在整个青陵山首屈一指,独领风骚,无仙可以望其项背。
原本仙人的恢复力是极强的,且随时可以吸收天地灵气纳为己用,然则十年前那场大战,才让他们深刻地领悟到仙丹的大用。
流血了来一颗,断手了来一颗,没仙力了来一颗,头掉了来——呃,这个就来不了了。
总之,在某些危及性命的关头,仙丹比世间灵力好用多了。
毕竟不是谁都能坐地成仙,举手投足间就能随意动用天地灵气,只有仙君才能如此。
从前仙君多时不显,后来仙君死得多了,到现在全天下就只剩下无尘仙君和柔川仙君两个。
无尘仙君好歹还有个两百多三百岁,仙力深厚,且不喜动手,他的实力究竟如何,众人尚且不知。
至于柔川仙君,十六岁和一剑成仙,当时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个天选之人,好似就是老天专门给此方世界送来的救世主,虽说要灭世的好像也就是老天爷自己。
但是十六岁实在是太小了,哪怕已经过去了十年,比起其他仙人来说,她还是太小了。
只是彼时的情况太过糟糕,所有人都需要一点希望。
一点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希望。
如今众仙抬头能见众生殿,侧耳可闻炸炉声,可见事情最终还是朝着好的方向去发展。
长仙台上的争吵因这一声爆炸而停顿了一瞬,而后众仙就热火朝天地讨论起炸炉仙子这回究竟炼的什么仙丹妙药,居然搞出这么大动静来。
“许是一丹成仙的妙药。”
“这可好,待来日我定要去求上一颗。”
“别痴心妄想了,还一丹成仙,你不如一觉成仙,大梦一生。”
太玄长老见话题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甚觉心累,一时也不想再拉扯一把,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偷溜回来的无尘仙君,只觉得这位好看是好看,但是也是真的是不管事。
当初他本在扛着倒下来的天,和他师兄换班的时候,因灵力耗尽,一个踉跄失足掉进了灵渊里,也就是如今大剑深渊的前身,灵渊天宫的发祥地。
等他从灵渊里爬出来,天已经封住了,地也镇住了,灵渊也变成大剑深渊了,他的师父师母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也全都死了。
只剩下他一个。
全灵渊天宫独一个的仙君,灵渊天宫宫主之位舍他其谁。
无尘仙君就这样被推上仙门之首的位置,被迫扛起青陵山的善后工作。
要说他什么也不干,那倒也不是。
众仙门投奔而来,没地方落脚,他手一挥,割了半个青陵山给他们。
众仙要修众生殿,他抬手一挥,就给柔川造了一座。
众仙无法镇压大剑深渊,他脚一抬,被太玄长老摁住了。
只剩下这么一个仙君了,万不可再多冒险。
柔川见状,直接扑进了大剑深渊,然后她没死,太玄长老差点哭死了。
柔川镇压了大剑深渊之后,太玄长老在她耳边足足哭了三天三夜,最后她无奈保证,会乖乖待在新建好的众生殿里,这才免去了魔音灌耳之苦。
这些年的心酸事,说多了都是泪,今日这样的算得上是小场面了,他且忍得住。
太玄长老尚在回忆往昔,众仙却渐渐安静下来,柔川难得现身,前几日见了一回,今日居然又见一回。
柔川踏鹤而来,这回走的从容,总算记得把鞋子给穿上了。
柔川是众仙里难得的丽色,这个丽,说的是艳丽的丽,柔川喜着颜色鲜艳的衣裙,和众仙对她的想象差别太大,但却又莫名和谐。
众仙齐拜:“柔川仙君。”
柔川暗暗抖了一下,她还是不习惯这个称呼,盖因仙君二字来的太过突兀和容易,试想她一个从未历经修仙之苦的人,踩着三千仙人的尸骨一脚踏入天下第一层的位置,可不是来得容易嘛。
这仙君二字不似敬重更像讽刺。
柔川径自落座,众仙才找回正轨,今日之争乃因要不要追击堕仙而起,上一回争吵是因为究竟要不要开青陵山门招收仙徒。
上一回吵的结果是要开,这一回的结果八成也是要追。
柔川出席大抵就是个象征罢了,她从不在这些事上说话,顶多算得上见证一下,真正能拍板其实还是看似什么都不管的无尘仙君。
“要杀。”
无尘仙君吐出两个杀伐凌厉的字来,长仙台为之一静,赞成的反对的都没了声息。
‘要杀’二字说着简单,真正做起来却难。
堕仙的实力并不亚于他们这些仙门之首,况如今他们才刚刚有些起色,收了新徒弟,就此投入精力追击堕仙,不是明智之举,可话又说回来了,不去追杀,就只能坐视封泪不断壮大堕仙队伍,到最后仍旧避免不了一场灾祸。
当然了,前提是天不会再塌一次。
天一塌,什么都白搭。
无尘仙君定下了大基调,然后又做起了甩手掌柜,太玄长老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本来都修仙了,保持个容颜什么的也不是难事,只是太玄长老要操心的地方实在太多,等回过神来,脸上已经生了褶皱,再回不去了。
那个声名远扬的炸炉仙子也给他送过一枚复颜仙丹,最终也只挽救了他容貌的十之一二,想要彻底恢复已是无望了。
柔川被太玄长老那苦大仇深的模样感染,一时也不想回到众生殿枯坐,干脆就着星夜爬起山来,无尘仙君本要回灵渊天宫去,见了柔川走的方向,脚尖一拐,跟着柔川去了。
众仙不知所以,见两大仙君爬山去了,他们也不好御剑而飞,一个个的都跟在两人身后,哼哧哼哧地走着。
柔川察觉了身后一连串的仙人,顿时有些头大,天知道她只是想走走而已,这会子想跑都跑不了,尤其那只蠢笨的大仙鹤,一拐一拐地跟在最后头,也不说飞过来解个围。
一仙道:“今夜星辰好似比昨夜少些,该和司暮君说一说才是,这样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另一仙道:“月亮好像也比昨天小一些,倒是白日里的太阳大些,看起来还是司晨君要上心些。”
一仙道:“得了吧,你是没去日头底下站一站,那大太阳,刺人得很,可怜今日还在登山的那些求道者,只怕要晒成人干了。”
几个仙人说了几句闲话,众仙便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起来,从东家聊到西家,从南家聊到北家。
柔川听得兴起,一时也不觉得尴尬了,反倒放缓了步子,慢悠悠地听着。
却不知是不是聊得太开心了,有一仙不小心踩到了另一仙的痛脚,两位掌门不分场合的动起手来,一剑削开了旁边的树丛。
两个交缠在一处的人猛地抬头朝他们看来,今夜月暗星稀,只恍惚看得出来是个女仙骑在男仙身上,两人大汗淋漓的,好似今天晒过太阳一般。
无尘仙君自来端得起的脸竟有了几分裂缝,他也不肯再跟着柔川闲庭信步,召出长剑御剑而去,似是气得狠了,直直从大剑深渊之上冲了过去,深渊里的气息来裹缠他,被他一剑杀退。
众仙一凛,对无尘仙君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柔川一看不好,连忙叫了大仙鹤,也急急要走。
毕竟撞破人家弟子欢好这种事实在算不得好事,尤其是还在别人家的地盘上。
那女仙撕心裂肺地吼道:“师尊!你听我解释!”
无尘仙君晃了一下,甩出一道更为狠厉的法术,打得深渊颇有微词,明明相安无事了这么些年,是你非要从我头上过的,这会子又把气撒在它身上,它找谁说理去。
洛银叫不回无尘仙君,转而又朝着刚踏上仙鹤的柔川喊道:“柔川仙君!你听我解释。”
柔川头也不回的走了,众仙便纷纷上剑,四散离开,只有一位被洛银和栾珩挡住了去路,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绕路去算了。
洛银生无可恋:“这位师叔,你听我解释……”
栾珩木着脸补刀:“你要是不喊,倒未必认得出你我。”
洛银差点气吐血,又给栾珩补了一巴掌,她今日出门时明明专门拐道去三司台卜了一卦,说好的上上大吉呢?司暮那家伙为何不告诉她她今日有此一劫。
都专门避开灵渊天宫了,还挑的众仙争吵不休的时候来打击报复,怎么最后受伤的好像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