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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窒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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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许木筱先到首饰柜台去取自己先前订的那条银手链。
出了店,她把装着手链的盒子放进包里。
这两天的雪下大了起来,走在路上都不得不撑伞。
她的伞是纯白色的,与雪的颜色一致,落了雪几乎都看不出来。
路上的行人从先前的来往匆匆到如今已经变慢了脚步,仿佛已经适应了平州下雪一事。
远处有一个人,执着一把纯黑的伞与自己逆向走来。
伞的颜色与周围的人都不同,许木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原先离得远,雨伞挡住了他的半张脸,许木筱看不清是谁。可待他走进,因为身高的差距,伞下的脸逐渐露出在许木筱眼前。
直到看清了那张脸,许木筱眸光明显停滞了一秒,很快低下头,想装作没看到从他身边错开。
这场相遇似乎本就是碰巧,他的目光没在许木筱身上停留片刻。
两道身影走在互不交错的两条道上,黑白两伞在一处摩挲擦过。
只是那一刻,许木筱恍然听到一句:
“许木筱,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待回过神来,两人已经渐行渐远。
许木筱猛然停下脚步回头,那把黑色的伞在白皑皑的雪中突兀又明显,顾殇的身影在自己的视野里逐渐变小。
她眉心一蹙,视线慢慢从他身上抽回,行路照旧。
回到家里,她拿出那个盒子走到地毯坐下。
打开盒子,她取出里头的那条手链挂在虎口处,细细观赏着。
最开始店员给她推荐的是一条莫比乌斯的银手链,说是寓意好。
她便问了店员寓意,是“I will always be your side”。
虽然那条手链很好看,但她觉得用来送莫景太过奇怪,便换了一条。
最终敲定一条名为捕梦网的手链。先前他住在她家里时,她偶尔会在半夜听到客房有一些细微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睡眠质量比较差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就祝他,美好长梦。
银链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手链正中间处那如网状的装饰圈住了几缕光线。
手链是偏中性化的,他应该不会嫌弃吧。
许木筱将手链装回盒子里,刚打算起身将盒子放到房间里,她偶然瞥见桌上摆着的那本台历在“十一月”的旁边写着五个紫色醒目大字“结婚小目标”。
目光微转,她眼帘垂下来些。停顿两秒,她放下手中的盒子,从桌子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根紫色的笔在台历那五个大字上面划上两杠。
不可能实现了。
况且就算结婚了,有谁会来。
林荣斌已经不在了,到时候会有谁执着她的手将她交给对方。
她目光停留在27号上面,愣神之际手指不自觉地覆上那个数字。今年,应该是她最后一年收到两百块了。
那唯一仅有的生日礼物。
突然想起林意,自己已经好久没和她联系过了,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许木筱不是一个会主动联络别人的人,只有别人发,她才会回,因为她怕自己主动发了会直接被对方视而不见。
对于林意亦是如此。
所以她只会在闲暇时偷偷去看她社交平台上发的东西,由此来了解她的生活。
最新的微博已经是三天前的了,不是她自个儿发的,而是转发一位博主的。
内容只有一句话:死后骨灰撒在自由的地方,来世就能过得无拘无束些。
她看不出林意是何情绪。
她其实算不上了解她,很多时候林意在微博发的都是一些对社会现状的不满,许木筱偶尔能感受到她的生气,但除此之外,她一概不清楚。
她放下手机,有些疲惫地往后靠去。
今天似乎还没给花浇水,她侧眸看向花瓶里的那几枝薰衣草,长得还不错。
她从保温杯里倒出一杯水,指尖在杯子里探了探,水是温的。
她端着那杯水走到花瓶旁,将水均匀地倒在每一株花上。倒到后面,还剩了一些。想着这些水也不喝了,准备端到厨房倒掉。
只是刚挪了一步,眼前突然黑了一瞬,手指宛若失了力,连一个水杯都拿不住。
清脆的破碎声在耳边响起,几滴水从地板溅起喷到她的裤腿上。
待意识清醒,眼前已经是七零八碎躺着的玻璃渣了。
她眉心一拧,刚想着蹲下将大块的玻璃碎片捡起来,脚底突然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
连手指捏着得一块玻璃渣都飞了出去。
她难受地阖上眼皮,绵软无力地叹了口气。
自己倒真像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
*
莫景的生日是在周日,那天早上醒来,客厅里空无一人。
他来她家的时间并没有规律,可能就那么突然一想,人就来了。
所以许木筱也没有把握他今天会不会来,如果不来,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把礼物给他。
以前她生日的时候,最想要的就是一份准时的祝福,如今是要送别人礼物,她也不想逾期。
想着要不先主动问他一句,结果刚一拿起手机,屏幕就自动亮起来了。
她看着那串来电号码,嘴巴小声地跟念了一遍,没有任何印象。
她接通。那边似乎信号不大好,还没听到人声,电流声就滋滋响个不停。
她试探地“喂”了一声。
那头顿了几秒,随即突然掐着嗓子尖笑起来,暗沉的声音隐隐带着蛊惑性:
“许小姐,我们好久没见了。”
一瞬间,许木筱瞳孔骤缩,这道声音她清楚地知道是来自谁。
只是分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他为何会在这时候突然找她。
他又为何会有她的号码。
她沉了口气,很快冷静下来:“你打电话给我干嘛?”
对面的男人语气轻快:“这个嘛,当然是让你帮我请个人喽。”
他在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地伴随着畅快的笑声,像是一个掌控着大局的主宰者。
许木筱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淡淡地应道:“我请不动。不过我可以把他的号码给你,你自己请。”
她没想与江城纠缠。
“请不动吗?”
江城语气蓦地放轻,像是在辨别这句话的真伪,猝而又莫名其妙地一笑:“你会请得动的。”
他说得是那么的有把握,似是已经笃定了她会同意。
许木筱眉心紧了下,心里隐约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只听那边有窸窸窣窣的踢踹声,又似乎有女子的尖叫声。
许木筱立即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江城像是魔怔了一样不明所以地癫笑着,“你猜看看,我在做什么。”
忽地有胶布被撕开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你他妈的别碰我!”
这一句尖锐的女声清清楚楚地传入许木筱的耳中。
这是林意的声音!
许木筱瞬间变得不淡定,她激动地朝着电话那边大吼道:“你别伤害她!”
呼吸在一时间变得粗重,连眼睫都开始止不住地颤动。
江城的疯狂她是见识过的,她害怕他真的会对林意做出些什么来。
江城仿佛感受不到她的情绪,悠哉地哼笑道:“这不都得看许小姐吗。”
他语气突然一变,犀利又怨恨地说道:“一个小时内,城郊的废弃工厂,我要见到莫景。除了你们两个,谁都不准来!”
“不然你姐姐的命,你自己看着办。”
许木筱眼里蓄着泪,急促地说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先别伤害她!”
当务之急,就是先将江城稳住。
她决不能让林意有事。
“许木筱,你敢过来试看看!”林意大喊道。
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江城在那头咒骂道:“你给老子住嘴,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别…”
许木筱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掐断了。
清晰的“嘟嘟——”声在耳边回响,直至消失。
她全身都在发抖着,脸色一片惨白。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江城居然会对林意动手。
但时间不容许她有片刻的犹豫。
她急急忙忙地拨下了那通还未拨出的电话,沉沉的“嘟嘟——”声再次在她耳边作响。
等待的每一秒都是折磨。
许木筱眼泪已经被逼出几滴,她死死咬住发白的嘴唇,生怕莫景不接电话。
沉闷的声音还在继续,许木筱手忙脚乱地换完鞋,跑到电梯前,手指反复地按住下楼键。
一直响到三十多秒,那头才有了声音。
可听着那声熟悉的声音,许木筱却突然默了声。
人情已经用完,他已经不欠他什么了。
只是她没有办法。
那人是林意,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她只能哽咽着声说道:“莫景,帮帮我…”
那头停了两秒,凝重地问了声:“你怎么了?”
电梯已经在面前开了门,许木筱踏进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钮,忙不迭地将事情简言告诉他。
说到最后,只剩下无助地一声:“求求你…帮帮我…”
现在只有他能帮她了。
她在心里祈求,他一定不要拒绝她。
好在,电梯门再次打开的一瞬,她听见他说:“好。”
客厅里。
莫景挂断开着免提的电话。
他起身冷冷地对正对面的钱业说道:“老鼠自己跑出来了。”
钱业点头示意明白:“我马上联系路衡。”
*
破烂的工厂里,二楼断开一角的栏杆前有两个身影,一个悠闲地站着,一个被绑着跪在地上。
没有遮蔽的大门突然冲进一个清瘦的身影,江城见先进来的人不是自己想要的人,手臂靠在一旁生锈的栏杆上,不满地说道:“许小姐,人呢?”
许木筱瞥见一旁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林意,拳头一紧,咬牙道:“他很快就到!”
“很快?”
江城猛地扯住林意的头发将她拽起,转而又掐住她的脖子,一把锋利的刀子触在她的胸口上。
仿佛下一秒刀尖便会插进林意的心脏中。
“别!”许木筱瞪大眼睛大喊道。
江城发了狂似的大笑起来:“现在可是还剩十分钟不到。”
许木筱仰头看着身上每一处都沾着血迹的林意,她像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江城摆布。
许木筱鼻头越发酸涩,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不停地喃喃道:“他会来的…他会来的…”
好半晌,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许木筱像是在看救命稻草一般向身后投去目光。视野中,莫景不紧不慢地款款走来。
他确实是一个人来的,一身西装整齐笔挺,与楼上的江城形成天差地别的对比。
一场好戏宛若看到了精彩的地方,江城满意地大笑道:“难得啊难得,你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听从我的要求。”
这简直是他见过的最有趣的事情了。
莫景却不以为意,冷凝着脸说道:“你觉得,我这是在听从你的要求吗?”
这话顿时将江城的怒火点燃,他掐着林意的力道加重,紧到林意都没憋住咳了两声。
他恶狠狠地对着从容不迫站在底下的莫景喝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觉得你还能忤逆我吗!”
“你信不信我杀了她!”
莫景当然知道他做得出来。
但,他蛮不在意地嗤了声:“她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