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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逝者如斯 前程难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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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城。
一如往常的安宁、祥和。
总说,暴风雨前是最宁静的。
朴实无华却热闹的茶肆。
“白兄,你是从中原回来的吧?现在是怎样的世道了呀?”靠墙角的一桌上对坐着一黄一白两人,虽坐在角落却似乎有种吸引人的魅力,让人不得不多瞧他俩几眼。
“唉,黄兄有所不知啊。”白衣者轻敲了一下折扇,“如今的天下纷乱不止,人事更迭,几朝轮回。”
“但天下必有一主。”黄衣者自信地接口。
“天下应为有德者居之,只是……”白衣者失望地摇着头,“如今哪还有贤者?古人道,忠臣不事二主,可……”
“此言差矣。”一老者突然缓步走近,“想我四方城,城主仁德贤明,国师聪慧忠贞,此非……”
“老先生差矣。”白衣者作个揖,请老者入了座,又道,“城主仁德,却不免有失于妇人之仁,至于国师……实在难说其忠。”
“你这话什么意思?”老者微微变了脸色,茶肆内其他人也围了过来——国师从来都是一个值得津津乐道的话题。
“国师已经连续几个月不曾露面。”黄衣者插嘴道。
“国师忙于政事……”
“只怕是忙于他国之政吧。”白衣者轻摇折扇,面露鄙夷之色。
老者拍案而起,满面怒色,“国师为人岂容你污蔑!”
白衣者显然也被老者的愤怒震惊了一刻,但随即又道:连百里国都送来了国书,再说荣华富贵之事恐怕……”
“胡说!胡说!”四下一片叫嚷之声——竟激起了公愤!
“国师乃前任城主独子,他连城主之位尚且可以放弃,更何况区区名利?”老者先是义愤填膺,渐渐便成了不屑,“后生还是再读圣贤书吧。”
“就是,就是。”四下一阵哄闹,蔑笑着将黄白两衣者赶出茶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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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生,你如何看待?”黑袍护法——或者该称他为教主,听了几十份几乎相同的回报,终于转过身不动声色地望着白衣者——赫然是适才茶肆的那位!
“教主,依在下看……”白衣者斟酌着字句,“民心的确稳固。”
“哼,民心!”教主阴沉着脸冷哼一声,忽而又阴阴一笑,“民心?哼,赛华佗,你用性命来相信这世上最盲从的东西?”
“教主,必有良策。”白衣者察言观色。
教主嘴角一斜:“白先生,有个人需要你亲自费心了。”
“在下竭尽全力,必不辱命。”
教主转身望着墙上悬挂的一幅四方城城略图:“四方城,总有一天会属于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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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者在茶肆的话虽是胡说,但却有一点是真的——百里国的国书已在仁和手中。百里国虽是四方城的毗邻国,却是几十年不曾交往,而两国之间正好有山相隔作为天然分割,几十年来倒也相安无事,可偏偏如今……
仁和搓着双手在灯下踱步,残烛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紧蹙的眉头如何也舒展不了:“大哥,你们究竟在边界做了什么?”
门前人影一闪,仁和回头,一惊——眼前的分明是上官燕!只是她面容憔悴,形单影只,深深凹陷的眼睛里藏着无尽的悲伤与哀痛。
“怎……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仁和显然被上官燕的神情吓到了,一边拉她坐下,一边给她倒了杯茶。
“我……我,不知道。”短短五个字,上官燕却似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未语泪先流,及至说完五字已泣不成声。
仁和张了张嘴又生生咽下嘴边的话,最终惨淡一笑:“先去休息吧。”
“仁和。”上官燕突然转身恳求地望着仁和,“他们不会死的,我们再去找。”
“去哪儿?两界山?”仁和的语气突然变的冰冷。
上官燕被仁和眼中的那份冷震住了。
仁和缓了口气:“上官燕,这件事牵涉很广,不是我……”
“我明白。”上官燕也冷冰冰地回道,“告辞,皇甫城主。”
“上官燕……”仁和怔怔地望着上官燕离去,只是攥紧了手中的国书。
“大哥,你是否还活在这世上?”
弦月半隐,浮云掩映,风寒似水,冷星照影,惆怅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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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尽秋来,冬残春至,转眼又到一年清明。
城外,细雨霏霏,诉尽肠断事。
上官燕祭扫着亡人之墓,这些墓碑成色相差不多,据此想来也是伤心之事,不过一年光景,竟先后亡去七人,而如今……念及此,上官燕的泪珠簌簌而下,快一年了,可丝毫没有长风、明日的消息。你们还活着吗?又该在哪儿?
“回去吧。”仁和一脸肃穆,也是心事重重,却更有了城主威仪——独掌城主之位两年,果有了城主风范。
“再等等。”上官燕依恋不舍,她再等一种奇迹,奇迹唯一出现的可能。
夜色袭来,无星无月,荒草丛中,虫声啁啾,使这苍茫的郊外,更平添了几分清明以外的凄凉萧索之意。
“上官燕,还等吗?”
泪水又一次止不住溢出:“他们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
仁和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如果明日还活着,他一定会赶回来给师父、父亲还有易山上香的,这里有他太多的回忆,太多的牵挂。可是,他没有来,他死了?真的死了?
没有回答,惟有风声萧萧……
春花秋月,冬雪夏雨,一年复一年……
第一年的芒种时节,四方城和百里国联姻,打破了几十年来的隔绝。城主大婚,热闹非凡,就像那个夏天一般热烈。新婚之夜,盈盈公主的画像被摘了下来,锁进了锦木大箱,同时锁进的还有那封国书。
一声叹息,箱锁合上,钥匙却被沉入了水底。
两界山的故事再无人提起,包括那私自闯入的杀手也被忽视了,似乎,从来都是这样安宁、祥和、纯净,从来没有过杀戮、血腥、阴谋……
第二年的清明,城郊又添新坟,举城哀悼。有生既有死,生死循环,原本无人能逃……
一抔黄土,纵然赢得生前身后名,又还有什么?
上官燕轻轻抚摩过墓碑,眼里是温柔、歉疚,又是幸福……
转眼五年,是也成非,非也成是。
“上官燕,你……你还不能释怀?”
答非所问:“长风、明日真的,真的死了。”唇边一抹微笑,凄凉而甜美。
“大哥,死了。”仁和亦喃喃。
是的,明日死了,他真的死了,因为谁也不敢相信,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欧阳明日会和五年前那个落崖的明日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