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风鉴

13、表白

　　13.表白
　　回来的时候，医生说路杰的状况已经平稳了不少，接下来就看明天恢复得怎么样。
　　第二天路杰发起了低烧，又是昏睡了一天，但阿城发现他紧按着肚子的手总算已经松开，呼吸也渐渐变得缓和。
　　这天夜里，路杰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摸肚子。阿城时刻守在他身边，看见路杰醒来，他立刻冲上去问道：“你醒了吗？”
　　路杰疲惫地眨了眨眼，又听阿城说：“没事了没事了，孩子还在，还在你肚子里。”
　　路杰精神一松，再睡了一小段，却又很快醒了过来。
　　“我在哪儿……”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阿城说在诊所，路杰就挣扎着要起来，说要回家，可他刚刚支起身体，腰部就传来刺骨的疼痛。路杰顿时倒了下去，还好被阿城稳稳地扶住。
　　“还是让医生再观察一段，也不着急回家……医药费我付得起！”
　　路杰满头的冷汗，却说：“外面不安全……”说着他就又要挺着肚子挣扎着起来。
　　阿城见他这般执着，心中又急又疼，眼看着路杰撑着腰的手颤抖不停，呼吸始终是战战兢兢的倒吸不止，面上的汗水又开始大颗大颗地浮现滴落……
　　他一把抱住了路杰。路杰呼吸一滞，也停住了动作。
　　“没事的阿杰，”阿城在他耳边低声说着，“那个红毛不敢再来找你麻烦。我已经把他打了一顿。如果陆励行再来找你，我就带你逃。我们四条腿，总逃得过他。等你生了孩子，你要去哪里，我都带你爷儿俩去。有我在的一天，就不会再让你爷儿俩受昨天那样的苦。”
　　路杰并没有说话。
　　阿城从背后抱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又小心翼翼地问他：“你看，能行不？”
　　路杰没有出声，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垂下了头。
　　阿城不死心，又问：“行吗？”
　　回答他的，是路杰落在阿城手臂上滚烫的热泪和他在阿城怀里颤抖的身体。
　　阿城以为他不愿意，扶着路杰的身子绕到他面前，见他哭得嘴唇发紫。
　　阿城忙说着：“别哭别哭。你不愿意，就……”
　　路杰却哭得更大声了，一滴滴眼泪像断了线似的啪嗒啪嗒地打着。
　　医生拉开帘子一看，就见那个大肚子男人正在嚎啕大哭，而那个现在不疯了的傻男人正对着这大肚子男人手足无措。
　　路杰哭着在阿城怀里睡着了，睡觉的时候还拉着阿城的衣角不肯松开。阿城只能伸着一只手给他抓着，另一手支着脑袋守夜。
　　第二天早晨阿城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见路杰正用手指轻轻勾弄着自己的手背。
　　路杰见阿城醒了，也乖乖地收回了手，睁着红肿的眼睛，毫不避讳地定定地盯着他。
　　阿城揉了揉脸，对路杰笑了笑，很是自然地伸手摸了摸路杰的脑袋，动作熟练得好像在心里演习过无数次。
　　路杰先是躲了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后来他看到阿城那双透满了诚挚的眼。路杰微微垂下眼，那淡漠的目光里渐渐燃起了希望的火焰，继而他闭上眼睛，微微探出头去，主动把脑袋送到了阿城手心里，主动去感受阿城手心的温度——他渴求了许久的温度。
　　阿城轻轻摸着他的脑袋，问他：“昨天你哭什么？眼睛都哭肿了。”
　　路杰便慢慢低下了头，伸手悄悄捂住了眼睛，还从手指缝里偷偷地望着阿城。
　　阿城把他挂着针的手拿下来放好，摸了摸路杰的额头，感觉温度下降了不少，但还是有些发热。
　　路杰就望着他，也不说话，却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挠了挠阿城的隔壁。
　　“你想干嘛？”
　　“带我回家吧城哥……”
　　阿城征求了医生的意见，决定晚上再让路杰来挂水。于是他给路杰戴上日常伪装的帽子，顾念到路杰的腰伤，阿城本想借个轮椅，但无奈这医生怕他们借了不还，好说歹说也不肯出借。阿城只能尽量托着路杰的腰和肚子，扶着路杰慢慢走回了家。
　　路杰走了几步，就觉得肚子里坠得紧，连带着腰也开始作痛，但他此刻只想回家，和阿城一起，躲在那个小小的家里。路杰顾不得肚子的坠疼，强撑到家里，被阿城放到了床上。他躺下歇着，阿城又忙着开始给他做饭。
　　路杰这回是伤得狠了。走路这一段又让他的肚子难受了很久，总是隐约坠疼着，好在疼痛没有加剧，路杰不久也陷入了沉睡。
　　夜里，阿城给路杰喂过饭后，又扶着他下楼打针。这一天两人都腻在一起，虽然彼此都不说什么，可路杰始终紧紧地依靠在阿城怀里，一刻都不肯松开阿城的胳膊。
　　阿城的脸也微微涨红着，任由路杰抓着，半抱半扶着他下了楼。
　　刚刚走到楼下，熟悉的坠疼再次从腹中传出，后腰也被下坠的肚子牵扯得快要断开。这回，路杰不再忍着，他抬头看了阿城一眼，阿城也看向路杰。
　　路杰猛地扑进了阿城的怀里，把脸窝在阿城肩头。阿城呆呆地被他抱着，就这么被路杰全心全意地抱着。
　　许久，路杰才抬起头，对着阿城的耳朵吹着气，声音若有若无地说：“肚子疼。城哥抱抱我吧……”
　　阿城的血立即冲上了耳朵根子。他的手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地紧紧地抱住了路杰的腰身，将路杰的热度揉进了自己的怀中。
　　此刻他甚至想让路杰当场怀上他的孩子，再一次又一次地抱紧他，一次一次地让路杰在他耳边哭着说话……
　　而阿城的想法陆励行是听不到，可路杰投身他怀抱的动作和阿城抱紧了路杰的动作可是让他看得一清二楚。
　　不仅如此，就连车上的保镖都一秒不落地看见了。
　　安静的车里陆励行的咳嗽声又一次激烈地响起，这一回显得尤为尴尬。
　　刘明一边给陆励行递过药和水，一边去拍陆励行的背。
　　陆励行一把推开了他的手，用从未有过的失态口气命令道：“马上把少爷带过来！”
　　两名保镖立马跳下了车，而后面那辆车也下来了四个人。六个人在刘明的带领下，隐在黑暗中，迅速地前行着。
　　陆励行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昏暗路灯下的路杰，见他和阿城分开了怀抱。这时路杰忽然弯下了腰，陆励行立即扑到前座，伸长了脖子关注着路杰的动向。
　　路杰感到自己的肚子又一次撕裂般地疼痛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剥离。他弯下腰按住肚子，顿时疼得说不出话来，而路杰的腰此刻也做不了弯曲的动作，他只微微前屈，腰部和腹部的肌肉就同时开始牵扯剧痛。
　　路杰只能一手扶着腰，一手托着肚子，靠在阿城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阿城扶着路杰的身子，知道路杰又是不对劲。阿城就想抱起他往诊所跑去。可这时，有几个人迅速地围上来，拦住了阿城的去路。
　　带头的那人走上来，对路杰说：“励闻少爷，该回家了。”
　　路杰吃力地抬头看着刘明，又望向远处的黑色轿车。他无法明白陆励行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他回头看向阿城，紧紧地抓住了阿城的手，可腹底的坠痛猛然抓走了他浑身的力气。
　　“啊……”
　　路杰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刘明一个眼神，立刻有两人上来拉走了还扶着路杰的阿城。
　　阿城……
　　路杰顾不得疼痛，死死抓住了阿城的手指。他那张雪白的脸上映满了冷汗，眼中满是绝望的泪光。
　　阿城也立即握了上来，抓住了路杰的手，开始用力挣脱保镖的束缚。
　　刘明不想闹出事来，走上前去抓住路杰的胳膊，想要扯开阿城的手。
　　阿城不肯松手，大叫着：“来人啊！绑架了！”
　　刘明立即给了阿城一拳，喝道：“松手！”
　　阿城看了路杰一眼，见他几乎就要昏厥，他更是舍不下路杰，仍然不肯松手，又叫着：“来人啊！”
　　刘明又给了阿城一拳，这回打得他往后倒退了一步，可他的手仍然不肯松开。
　　刘明索性掰了起来，可阿城和路杰的十指始终紧紧相扣，更多的，是阿城握紧了路杰。
　　刘明皱了皱眉，对路杰说了声“对不住了励闻少爷”，便将路杰的胳膊向上扯起。
　　“呃——”
　　路杰被迫抬起了身体，本就沉重的肚子也更加向外凸着。他忍不住疼得叫出了声，喘气声也更加急促。
　　阿城的眼睛几乎都颤抖起来。
　　“你看到了，再不放手，励闻少爷的胳膊就断了。”
　　阿城、阿城……
　　路杰几乎就要陷入黑暗之中，可他还能清楚地感受到阿城手心的温度和那坚实紧握的力量。
　　不要放开我，求求你……
　　别放开我……
　　每个人都在欺骗他，每个人都曾放开了他的手，可路杰知道，阿城绝不会放开他。任何时候，阿城都会站出来保护他。
　　他相信阿城，一定一定不会放开他。
　　返程的路上，陆励行看着一旁昏睡的路杰，轻轻抬起路杰满是红痕的右手放在手心里搓揉着。
　　陆励行带来的医生已经给路杰注射了镇静和安胎的药物，现在他们正在赶往一家高级私人医院。
　　“刚刚为什么拖了这么久？”
　　虽然是质问，但更是警告。
　　刘明机械地回答道：“阿城不肯松开少爷的手。”
　　陆励行轻抚路杰的动作忽然停下，“那你做了什么？”
　　刘明面无表情地说：“我用少爷的胳膊威胁他。他还是不肯松手。所以我打断了他的胳膊，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了出来。他把少爷的手弄成这样，我很抱歉。”
　　陆励行抽过一张酒精湿巾，仔细地擦拭着路杰的手，而这时车子轻微的一阵颠簸，让路杰发出了一声呻吟，接着他轻微地呼唤了几声。
　　从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唇的动作里陆励行看到了两个字。
　　他失望地闭上了眼睛，紧紧地将路杰的手捧在手里，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