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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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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周栩脚步一顿,转身就拉住了林北生,“你听到什么……”
林北生身形一滞,他那一截被周栩拉住的手腕忽然开始发热,眼光也不自主地迷离起来,他还是稳了稳心神,“怎么了?”
“有……水声?”周栩侧耳细听。
林北生也听到了,“空调水?”
周栩往上一看,果然,微光之下勉强可见的空调管道上,有水珠渐凝。
“……吓人,”她拍拍胸口。
“这么害怕?”林北生将小姑娘往身后带了一步。
很奇怪,在这样黑暗且半封闭的地方,害怕的原本应该是他自己才对,可是他现在……
“这个地儿有那么一点点邪门啊,”周栩低声道。
“斩鬼师还怕鬼吗?”林北生轻笑了一声。
“鬼有什么可吓人的?”周栩道,“什么作妖的鬼能逃过咱们的眼睛?真正吓人的从来都是那些看不见的——人才吓人呢。”
“楚秘书。”
身后传来苏晓芙的声音。周栩看过去。
她转身时候掀起一阵微风,眸中微不可查的气息送进林北生的鼻腔。
霎时,他听见自己心跳怦然加速的声音。
“您……会喜欢东方的女孩子吗?”只见苏晓芙同志眼含春水、面染桃红,仰头像看自家爱豆一样地盯着楚秘书。哪还有刚才那个批评家的做派?
“我……”楚秘书被她硬生生吓退了两步,“我不喜欢女孩子。”
“……苏晓芙——”周栩刚要开口,就被身后林北生扯住。
她一抬眼,就看到林北生,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瞬间缩短,他低下头在周栩的耳边,周栩甚至能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声。
“周栩,”他说。
“林北生?”
周栩不由自主地想要向后退,可身后就是墙壁,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这样一个进退不得的境地之中。
“你什么情况?”周栩想要挣脱,却没有成功,林北生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像是饿了好几天的狮子老虎看见了活蹦乱跳的梅花鹿。
“……”林北生眉头紧锁,“有东西……水里面。”
什么东西?什么水?
周栩大脑一片空白。
“……”林北生的心态愈发不对劲,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看着周栩的心情。
几个小时之前在除夕夜中被楚缘尘戏谑着挑明的情感梳理尚未完成,他甚至觉得此刻对周栩的忽然而至的强烈爱意是一种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是周栩面上的惊恐和身后苏小姐对缘尘的失常又在提醒他,这不对劲。
“这的味道也有问题,”林北生勉强平复情绪,“……你的朋友也。”
周栩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怪不得刚才苏晓芙那一脸的花痴样,“你……和苏晓芙——你也喝了那杯柠檬茶?”
林北生闭了一下眼。
周栩:“林老板你怎么和苏晓芙一样不谨慎呢?在外面的东西就轻易喝?”
林北生失语了一瞬,“香味、很呛。”
周栩看着他的眼睛,说,“……那确实。”
“……周栩,”林北生简直快要崩溃,“现在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周栩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那那那,我应该干点啥?去找工作人员要个说法?”
林北生:“……先离开吧。”
楚秘书已经小跑着从两人身后飞速掠过了,当然身后还追着苏晓芙。
周栩:“那你为啥不走?”
林北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他现在只剩下仅存的理智还在告诉周栩离开,其余的,他从脑到脚指头没有一个细胞想要走。他甚至想要上前两步把小姑娘揽到怀里面……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林北生觉得脑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两个人还对视着,林北生的手像是烙印进了周栩的手腕。上一次被他这样牵着还是在伦敦……千钧一发,生死难料的时候。
天知道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能紧紧拉着自己的手,而且好像永远也不会放开的样子……这是种怎样的依赖和感动。不知怎么的,周栩突然冒出个离谱的想法,良机稍纵即逝,她没忍住脱口而出。
“要是再呆一会,你会怎样?”
“……”林北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后颈上淌下来的冷汗,周栩的面容在他眼中变得如此吸引人,嫣红的唇仿佛在诱惑他踏入些不受理智掌控的境地。
“可能会……抱你,”林北生说,“然后——”
“走、快走,”周栩劈头将他的话打断。
她只觉得自己心脏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她反手扯了林北生的袖子,不要命似的往前跑。
哪怕这里的氛围是这么的不对劲,哪怕此时的林北生用脚指头看也知道很不正常,可是他那一双眼睛盯着周栩的时候分明地在诉说爱慕,这实在叫周栩招架不住。
他的脚步声就在身后,周栩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一点点杏仁的苦味,比空气里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清晰太多。
是在伦敦老宅,他牵着周栩的手领她进了像城堡一样的铁艺大门。她记得在晕倒的时候跌进了一个怀抱,真是奇怪——那个时候她一直觉得这人像是一场连绵不绝的雨,可他却有那么温暖的胸膛。
还有那个永远也走不到头的走廊。
在那里世界上只有两种声音,她和他的脚步声。她豁出命去喊“林北生”,他挥刀带着自己滚下几层消防楼梯。
周栩记得林北生的真气在身体里运行时候的感觉。比现在涌上头脑的炽热还要再热烈上三分。
四周的人好像沉溺在自己的“爱情”中,根本无暇顾及身边跑得飞快的人。
看不清周遭的景物,周栩的心乱得成了一个整个儿的团,硬邦邦的实心,糊在早就晕头转向的神志上。
……
直到清新的空气涌入口鼻。
林北生的头脑顿时清醒。
手上的触感顿消,周栩已经放开了他的手。
原来这一路,他们十指曾紧紧相扣。
不远处苏晓芙正在和楚秘书鞠躬道歉,楚秘书匆忙摇头摆手说不用不用没事没事。
达成了“逃亡”的小目标,周栩的目光瞬间没了焦点。透过玻璃制成的展馆后门,“桃红画展”的最后一件巨幅油画映入周栩眼帘。
好像鲜血自上而下模糊了视野,枯瘦的女画家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起舞。
——我已经死了。
她说。
真是先锋的艺术。
荒唐的是策展竟然叫人们在这彻头彻尾的批判之地谈恋爱。
周栩胡乱地想着,她在讽刺什么?萧条的艺术市场,无可就业的画家们,越来越叫人看不懂的审美追捧,无数曾经满怀热血却最终不知道碌碌终日究竟为谁奔波的年轻灵魂们……
周栩和林北生并排站着,眼前就是不休的人流,时近正午,园区中的人渐多了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饭店越来越多而展馆越来越少。
逐年上涨的地价带来愈发蓬勃的商机。连锁餐饮不断加盟,饰品小店鳞次栉比,卖着千篇一律义乌产地的“艺术品”。在滚滚烟火气,和游人的笑面背后,太多人背起画板离开,艺术人远离了艺术地。
复杂的情绪冲刷周栩的心思,她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真是奇怪,周栩想。
明明刚被林北生搅了一池少女春心的湖水,自己眼下竟然还有心思感叹艺术园区的更迭。周栩扪心自问——我有那么热爱我所从事的行业吗?
或者不过是思想在本能逃避些什么。
“手怎么红了?”林北生忽然问。
“啊、啊?”周栩看了一眼还惊魂未定正在发抖的手。
“那个……有点冻伤,”周栩将手揣进兜里,“不是你捏的,我一吹冷风就这样。”
林北生的视线好像还停留在周栩的手上,跟着泛红的手背一起收进衣兜里,被布料和温暖的空气挤压两端,瞬间失去了焦点。
林北生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
看着她的时候他的眸子平静如水,对她的关心真诚而恳切。他的呼吸有条不紊,那么他的心跳也一定稳定得不行。
就像那个时候在LimBrands背后的巷子里,他追着蜘蛛人开枪,转过头来和自己坐在车里,淡定得比刚见到了一只巴掌大的小蜘蛛还不如。
这是个正常的林北生,周栩心道。
可是她好像成了两个人中“不正常”的那一个了。
她知道昨天晚上对苏晓芙说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骗局。她看清了前路注定的坎坷于是选择不开始。
可是如果呢?
如果一辈子只有一次心动。
如果错过会抱憾终身。
如果有另一种可能是可以排除千难万险。
到现在周栩终于明白,原来缺少的那一份,只是“如果林北生也喜欢我”。
有风声,新年的京城很不暖和。
依林北生的习惯,这时候或许应该说上一句先上车,或者找一个其他的地方坐下。
但是他没有说话。
无力感席卷了他的周身,叫他连被风吹拂起发丝都觉得太疲惫。
可能是方才在展厅里面,理智和情感交战得实在太眼中,消耗了身体中的最后一盎司能量。
林北生很清楚,方才那炽热又浓烈的情感并不属于他,涌上胸膛的热血和想要拥抱的冲动也不是他的。
但是、但是。
此时此刻一切都褪去。
周栩就站在他面前。
林北生发现他的某些想法已经不能被轻易忽略。
拥抱的冲动稀释一百倍,或许就不能叫喜欢。
可他还是想要离面前这个小姑娘。
再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