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迩卑楒》食鸡娘娘

3、板栗少年

　　第三章：板栗少年

　　蒋迩，就像很多年前那样，你只要站在哪里，什么也不用做，我的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看向你，
　　——姜楒的日记

　　耳边传来蒋迩的声音。
　　姜楒微微侧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在这个角度，姜楒可以非常清晰地看见他脖子处的凸起，看见他藏在镜片后面低垂的眼睫。
　　姜楒没想到他会坐过来，还凑的这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
　　见她没回答，他把目光转向她，那么明亮的深褐色就这样直直地撞进她的眼睛，吓得她赶紧垂下眼。
　　“嗯？”蒋迩似乎是不满她的反应，那一声鼻音似乎带着小勾子，从姜楒的耳朵一直刮到心里。
　　姜楒反应过来，看着自己亲手抄的题目，才慢吞吞地说：“都不会。”
　　“都不会？”蒋迩看了姜楒一眼，眉头微微蹙起，轻抬起修长的手指，把圆珠笔从姜楒的手里勾过来，指甲轻轻刮倒了姜楒的手心。
　　姜楒身体一抖。
　　“听好了，我只讲一遍。”蒋迩拿过姜楒面前的纸，靠得更近了一点。
　　姜楒脑袋晕乎乎的，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时隔多年，她高中暗恋的人居然还在给她讲物理题。
　　教室里的学生们陆续交卷，只剩蒋迩还在给姜楒、张曼妮讲知识点，查哲宇那货早跑了。
　　蒋迩讲题很认真，垂着眼睛在纸上写写画画，语速不快，可姜楒听得还是很吃力，她已经很久没学过物理了，也许是被什么情绪所影响。
　　在蒋迩问她听懂了没有的时候，她赌气地说：“没有，一点也听不懂。”
　　蒋迩停下手里的笔，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姜楒也直接对上他的眼睛。
　　沉默。
　　还是姜楒率先败下阵来，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低声说道：“太难了……”
　　蒋迩抿了抿嘴，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也轻声说：“上课干嘛去了？”
　　姜楒没吭声。
　　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晚自习的时候，蒋迩站在讲台上替物理老师看晚自习，姜楒举手跟他打招呼，然他来给自己讲物理题，正好是课上老师讲过的那一道。那时候蒋迩也是抿着嘴角，直勾勾的看着她问“上课干嘛去了？”。

　　最后蒋迩让她回去自己琢磨，掏出手机让她和张曼妮加了他的微信，想不明白的随时问他。
　　回去的路上，地铁里的人多了起来，在嘈杂的人车厢里，整个人就像被打了一顿。
　　她一路没说话，只有张曼妮在一旁叽叽喳喳：“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蒋老师的微信。”
　　和蒋迩的重逢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因为蒋迩刚刚的语气，她想起了他们高中时候的事情，甚至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蒋迩的那天。

　　遇见蒋迩的那天，天气好的不像话。
　　正值酷暑，太阳很刺眼，把人烤的懒洋洋的，马路两旁的树却仍然很有精神地在站岗。
　　沈女士带着姜楒来到F市华荣中学。
　　华荣的高中部在f市很有名，每年高考成绩都是全市第一，无数家长挤破了脑袋也想把孩子塞进来，可同时又因为军事化的教学管理在各初中的口碑当中“臭名昭著”，甚至被称作是“f市第二监狱”。
　　姜楒早在以前的学校上学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学校，公立学校的孩子向来看不起华荣，都说这个华荣出来的学生大多是高分低能，是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和素质教育全面发展的公立学校教学宗旨大不相同。
　　姜楒是很不乐意来这里的。但是沈晴认为在素质教育系统下的姜楒，已经快考不上大学了，于是二话不说就给姜楒办了转学手续。
　　虽然还没到九月，可华荣早就已经开始上课了。姜楒慢吞吞地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不到一米六的沈晴，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点点的沈女士总是能这么有活力，就像此刻她正“哒哒哒”地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背影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激情，仿佛把女儿塞进这里，就已经半个身子挤进重点大学的校门了。
　　距离下课还有一段时间，沈晴带着姜楒站在八班门口，屋里正在上数学课的是一个很胖的男老师，看起来三十来岁，一张又方又宽的脸盘子上，一架银色的细框眼镜紧紧地勒在上面，显得很局促。此刻他正眉飞色舞地把他的知识和吐沫星子一同撒向他的学生。
　　他突然把课本卷起来夹在胳膊下面，在低着头的学生中间挑了两个倒霉蛋到黑板上写题，自己则勾着头走到下面去看学生的解题，似乎有哪个学生写的太过离谱，他那只带着粉笔灰的手“啪”地一下拍在那个学生的脑袋上，留下一个灰白的手掌印子。

　　姜楒在教室外面站得腿都麻了，下课铃才不紧不慢地响了，这位数学老师又把他那本数学书夹在腋下，端着茶杯慢悠悠地从教室走出来。沈晴女士立刻拉着姜楒上去打招呼。
　　“刘老师你好，我是姜楒的妈妈，之前联系过您的。”沈晴女士那张精瘦的瓜子脸上堆满了套近乎的笑容，那样的神情对于姜楒来说，有点刺眼。

　　沈晴女士走后，姜楒被这位刘老师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靠后门的位置。刘老师让人给姜楒搬来了高一的课本，又交代姜楒千万不要跟旁边那个嬉皮笑脸的男生说话，然后横眉竖眼地瞪着那个男生，让他不许打扰姜楒学习，好像临走了实在不放心，又在姜楒和这男生中间加了一张桌子。
　　老刘走后，姜楒正在给新课本写名字，突然后门窜进来一个脑袋，那人抱着一摞作业，腾出一只手拍了下刚才那个嬉皮笑脸的男生的后背，喊了一句“化学老师叫你们班课代表去一趟。”也不管被拍的人有没有听清，又“嗖”地一下收回自己脑袋，跑向下一个班传达化学老师的“军令”。
　　刘鹏飞扯着嗓子往教室中间方向喊，“蒋迩，化学老师找你！”
　　一个很瘦的男生从中间第三排的位置站了起来，他低垂着眉眼，轻轻推了推旁边同桌的肩膀，同桌是个女生，正在和前桌的人说话，感受到蒋迩的动作，轻轻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然后那人才抬腿跨过去，往走廊的方向挪动。
　　那个叫蒋迩的男生一下子就引起了姜楒的注意，他又瘦又高，宽大的蓝色校服挂在他的身上，姜楒能清楚的看见他关节突起的地方，在衣服上撑起的痕迹，他就像一个老式的铁制的那种衣服架子，那么骨节分明地瘦，看起来甚至有些营养不良。但是他有一头好看的黄褐色头发，柔顺乖巧的趴在他的额头上，呈现出饱满好看的弧度，经过窗户被阳光照射显得格外耀眼，随着他的走动，似乎有几根纤细柔媚的手指在他发间拨动，那些好看的黄褐色头发就随之轻飘飘地前呼后拥，就好像有什么小精灵牵着他们翩翩起舞。
　　他穿过走廊时也是低着头，走动时带来的一阵风，似乎也带着那样的青涩，在他经过最后一排的时候，似乎是因为姜楒陌生的面孔，他轻轻抬眼，但在触碰到姜楒的目光之前，那双眼睛又很快地被长睫遮住。
　　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
　　他只是轻轻抬眼，密长细直的睫毛，在他的眼部肌肉带动下，向上运动，露出那一双板栗一样的棕褐色瞳仁，清澈又明亮，就像一滴松油不经意间滴进他的眼睛里，趁阳光在他眼底休息的刹那，把光芒封锁在那里。
　　姜楒低下头假装要看书，挣扎着从他那双眼睛所给的震惊中逃脱，胡乱地翻着新课本，可是到底一会儿是什么课，自己该看什么书，姜楒全都不知道。
　　那个人路过门口时候，被刚刚嬉皮笑脸的男生一把拽住，“蒋迩，听说咱们化学老师是个美女？”
　　“我不知道。”那人的声音很轻，他说话的时候，就像半袋板栗在牛皮袋子里晃动，发出那种闷闷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男生独有的沙哑。
　　姜楒侧过头，看见他挣脱那人的魔爪，垂下眼睫，抿着嘴唇，脸颊因为用力显露出两个腼腆的酒窝。
　　他加快脚步消失在后门处。
　　姜楒心里有只小猫在磨爪子，痒痒的。
　　那时候的姜楒一门心思追星，丝毫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转学来第一天遇见了那么多人，唯独记住了蒋迩。
　　甚至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默默注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