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十八章 月郎(下) ...
-
月郎那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衣摆处绣了竹子,整个人挺拔俊俏。
“殿下谬赞。”
姜殷开始拨动面前的古琴,“今日阁中有新曲,怎么不见你登台?”
“小人两个月前犯下大错,已不再侍奉于人前。”
“犯了什么错?”她的声音没有情绪,听不出是在好奇。好像只是顺着问罢了。
月郎也没有迟疑,如实答了,“同人私奔。”
听到这里姜殷好像终于来了兴趣,抬头看他,“倒是有趣。然后呢。”
“小人被抓了回来,不再在人前露脸。”
“那你在做什么?”
“在后院劈柴,卸货,做些杂事。”
“累吗?”
“累。”
姜殷看到月郎脸上似乎还有一块隐隐的青色,像是急急扑了粉做补救,“他们打你了?”
“是。”
“躺了多久?”
月郎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姜殷会问这样的问题,“一个月。”
姜殷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本王也躺了一个月。”
听到姜殷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饶是经过训练的月郎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当然不知道姜殷是为情所伤生病才躺了一个月。
还是姜殷先问的话,“会弹琴吗?”
“会。”
姜殷把手中的琴推向了他,月郎上前接过,坐在姜殷的对面准备弹奏。
“你还想出现在人前吗?”
月郎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是想的,因为在后院做事实在太过繁重,每日夜间他都会感到疼痛,难以入眠,身子上的伤给他带来的苦痛远远比被人抛弃带来的大,而且他并非从小就接触这类活,他所学的本事在这里统统用不上,若是一直这样做下去,自己很快就会死在这里。
但是若出现在人前,他必定没有从前的待遇,会被拉出去陪许多女子,胡初晴为了赚钱还会逼他吃药,那样的话尽管活得相对轻松些,却也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他沉默了一会,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姜殷。他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在他的心中姜殷总比胡初晴值得信任。
“不用担心,你今后会是我的人。”姜殷回答得很快,言语中也透露出让人不容置疑的自信。
“殿下为何救我?”
“你长得出挑,本王喜欢,”姜殷停顿了一下,“他们打得好。”
见人不明就里,姜殷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弹吧。本王去里间睡觉,若你也要睡,就睡塌上。”
姜殷走进里间躺下,外面还是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不断,她闭上眼睛,此时琴声也响起,她把全部的注意转移到琴声上。
这是她从没听过的曲子,沉静温婉,仿佛一个人在宽阔的草原上游走,遇不到人也没有尽头,好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第二日姜殷醒来,见月郎还在塌上沉睡,他闭着双眼,眉间隐隐的愁绪在这张年纪不大的脸上叫人看着有些怜惜。
姜殷没有叫醒他,独自开了房门,门外站着华章还有一个老爹爹,老爹爹听到门开的声音匆匆赶来,满脸堆笑,“殿下,您醒了。”
嗯,姜殷使了个眼色叫华章拿钱,胡爹爹走了过来,“殿下不必客气,只要殿下愿意来我们初晴阁,就是我们的荣幸。”
姜殷取过华章手中的钱袋,拿了一锭金子给那老爹爹,“拿着吧,既是开门做生意,别坏了规矩。”
老爹爹接过金锭,“哟,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胡爹爹一直跟着姜殷华章二人走到门口,“殿下,马车备好了,您慢走。”
两年后在姜殷带人端掉初晴阁的时候,在胡初晴的桌下发现了一张画像,才知道自己和月郎的见面是他刻意为之。
而月郎也看到了那张画像,在姜殷面无表情地烧掉的时候。
画中男子俊逸的神采在火中慢慢消逝,月郎才明白,姜殷一开始对他格外关照皆是因为这个男子,当真是画中仙。也难怪姜殷来初晴阁那么多次,从不叫任何人服侍。姜殷虽然看上去随和,可骨子里的傲气半分不减。
老爹爹看着姜殷乘坐的马车远去,摸了摸那锭金子,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胡爹爹,您真是料事如神。”
“这有何难?”胡初晴的脸上浮起了诡异的怪笑,“要是我连这个也摸不透,干脆别开这初晴阁了。”
三个月前,姜殷还在路上的时候,胡初晴就已经知道了姜殷要调来南州。不仅如此,他知晓以后还专门叫人去上京城中打听姜殷的事,这一打听,便得知了姜殷的部分过往,其中就包括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祁小郎祁境。
想要在她手下继续做这个买卖,就需要要了解姜殷此人。而要了解姜殷,祁境就是关键。胡初晴花了重金,请上京城中见过祁境的画师画了一副他的画像。
起初那画师还不愿意,说这样有违纲常,但看到一小包金条放在面前的时候,说话的声音立刻小了下来。等到拿出第三包金条的时候,画师便开始研磨作画了。
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事对于胡初晴来说都不是大事。
在月郎逃走的那天,祁境的画像已经到了胡初晴的房中,胡初晴也不得不承认,尽管他见过不少俊美的男子,自己手下也有各式各样的美男,跟画像上这一位比起来,还是存在着差距。不过这难道意味着他会失去姜殷这尊大佛吗?
未必。
从这位祁小郎的身姿容貌上来看,姜殷的审美应当是偏向于一直盛行的正统男子。单论姿色他这是没有可以与之匹敌的,但是初晴阁中有与祁境属于同一种长相的人,这个人就是他精心培养了多年的月郎。
什么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是。
正在胡初晴高兴之际,他房间的门被敲响了,接下来就听到一个令他气得发狂的消息。
月郎和他的死士私奔了。
“抓!给我抓!一定要把那两个狗东西给我抓回来!”
在看到祁境的画像之后,胡初晴就打算把月郎留着,取消明日的竞拍,而月郎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给他玩这种不入流的花招。
若是放在以前,再怎么精心培养的人胡初晴都不会怜惜,因为坏了规矩的人留下只会给剩下的人一种还有后路的错觉。这对于他日后对手下人的管理极其不利。
但是如今情形不同,若是要争取从上面派过来的皇女,非月郎不可。
月郎被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连夜场都已经结束了,楼上的客人们大多也云雨方歇进入睡梦中。此时的后院还隐隐有些响动。
胡初晴看着被绑着低头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月郎,若叫他就这么毫发无损地度过这个晚上,又是不甘心,抬手就是两个耳光,胡初晴这些年生活得很滋润,人也丰厚了起来,两个巴掌下去,月郎的脸就肿了起来,嘴角还渗出了血。
打完胡初晴才松了口气,转了转手上的玉戒,向周围的人勾勾手指,“给他点教训,一个月的量。”
手下那批人都是专门做这个的,要叫被打的人一个月下不了床,就绝不可能只让人躺到二十五天就起来。胡初晴想要教训人也是直接报量,不用说其他的话。
说完胡初晴就走出了后院,身后是踢打声和年轻男子的闷哼。
就这样,月郎在一张破床上养了足足一个月。
只是等到月郎等下床的时候,姜殷也没有来,胡初晴便派了月郎在后院帮忙,既然姜殷不来,那这段时间就是月郎接受惩罚的时候。月郎要想从后院出来,要么是死了被人抬出来的,要么就是姜殷找他被爹爹们请出来。
而同月郎私奔的女子在第二天清晨就被捉了回来,胡初晴想都没想,直接叫人当着他的面杀了,顺便封锁了那女子的死讯。
反而让人暗中散布那女子逃脱的消息,为的是叫月郎躺在床上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但又给他点希望,让他觉得还会有人来找他,不至于把人直接整死了。
毕竟他的大鱼还在塘中游着呢。
“殿下,殿下,驿站到了。”姜殷被外面传来的呼唤声叫醒,她这几天在路上坐在马车中就只想睡觉。早晨就听华章说今日可达山匪的聚集点——三头山。
连着在路上待了七日,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姜殷走出马车,南州城靠近群山的驿站没有上京城郊外的大,看上去十分简单。因为这几个月的山匪作乱,已经很少有商户来到此处暂住了。
不过风景甚是秀丽,九月中旬,满山的树木绿得还是那样浓烈,印入眼中叫人感到舒心。可是这片美景中藏有凶狠狡猾的山匪,让这片山林更添了一份诡异的魅力。
说来也奇怪,据姜殷了解,这山匪也并非完全的泯灭人性,他们也有用心地挑选。打劫的多是官家的商队,对民间的商队作案比较少。
不过华章说,这也许就是专门挑有钱的队伍下手,跟人性关系也不大。
随行的部队就近驻扎,姜殷走进驿站,发现其中早有人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