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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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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涯看着那剑阵,叹一句玄一门好大的手笔,竟能调动这山脉上的诸多门派,用灵气养出这般大的一道剑阵。
“如何肯的?”他心中嘀咕:“许了什么好处?”
说实话,他心中也有些不得意,这般大的事,纵使南家出不得灵气,但在钱财人脉上也是能搭把手的。
太衍看这人在剑阵前立了半晌,怕他看出什么来,又想起自己的徒弟,心中便生出不快来:“南家主,觉得这剑阵可抵御魔尊吗?”
南涯怪模怪样的笑了下:“若他来,便能挡住,怕的是不来。”
事到如今,还有人闭着眼睛以为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太衍干巴巴的看着他,想着他儿子干的蠢事,虎父无犬子,他儿子种种德行,大半是传自他,都是一样的,性子起来便无法无天,微末之处,只在于南涯冷心冷意,只爱自己,断不会为了旁人寻死觅活,争一个笑话,这点子冷心,也保留了他最后的体面。
“来与不来,这剑阵玄一门也不会自留。”太衍说道,就这一句话,前半句他想着破罐子破摔直说了,后半句又悬崖勒马的拽了回来,他到底是玄一门掌门,没有破罐子破摔的底气。
“不留?“”南涯来了兴致:“你还能散了它不成,这样大的剑阵。”南涯向前走了一步,心中畏然起了惧意:“莫说是灭魔了,神佛都杀得。”
人在万事万物前,陡然升起的渺小,才是长存的诀窍。
南涯觉得自己说错了,又找补了几句:“你这剑阵,神佛看了都要害怕。”
“诛魔的,怕什么。”太衍知道这剑阵就是众矢之的,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这剑阵遥遥挂在玄一门头上,就能黏住天下人的眼睛。
“你们玄一门绕开南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不太合适吧。”
太衍眉毛一挑,等他高见。
“我南家是无灵脉,但我们可不缺钱。”南涯接着说:“你拉我入伙,还能给你山上增色不少。”
“原风聘是你外甥。”太衍说道:“他在不就是你在。”
终究是隔着亲戚,隔着人,隔着血肉,隔着心,只是这话说不了,南涯说:“那多我南家一道助力不是更好。”
天要灭世,在这个大局面前,什么都成了蝇头小利,太衍突然有了一份超脱物外的怜悯。
“南家若愿为一道助力,玄一门自不会推辞。”
南涯倒是没说话,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软硬兼施不怕太衍不低头,可太衍寥寥几句,堵住了他的嘴,让他满腹经纶化为一个闷声不响的屁。
他从太衍的说辞中看出点,急于摆脱的敷衍,如此干脆的答应了,倒让南涯有了顾忌,太衍没那个心机挖坑给他,但架不住有容望君,那清冷冷的仙人,平日不沾凡俗,但一出手便要人万劫不复,只是他看着那剑阵:“如此盛情,南家定会是玄一门最有用的一道助力。”
二人在这剑阵前定了约,原风聘远远看着,心说这两人又来狼狈为奸了,近来太衍交代的事,他做的极好,又肯花钱舍情分拉拢人,这山上一半人已入了他的麾下,等他成为掌门之时,定不是孤家寡人。
事事皆好,事事顺心,除了一事,扰他心神。
容望君,三个字不难写,他一刀一划刻在心上,却换不来这人一次回头,他隐隐觉得,待自己登上掌门之位,便是二人缘尽之时。倒时候,天大地大,他又要向何处去寻,一想到此,他便对这将来的事,又恨又怕。
应当说,原风聘是幸的,人生八苦,他只入了情苦,旁的一个不受。不像太衍,没什么本事,却一步步走的战战兢兢,德不配位,如今更是担了一个灭世的秘密,压的他五脏六腑都要流出血。
这么大的事,他势必是担不住的,他去找容望君倾诉,是情理之中。
容望君刚从那密室出来,昨夜御无桀夺了寒山的身子,要和人鸾凤颠倒,寒山硬把人逼了回去,却搅的识海一阵翻腾,把人疼昏了过去,容望君细细照料了一夜,刚出来就碰上他师兄一脸愁苦,好似天塌。
容望君有佳人在侧,心情好的很,面上不显,说话倒是客气的多:“又是那个不长眼的徒弟惹你了?”
太衍心道若是人来惹,倒是好了,可是偏偏不是人,他又喝了几口茶,才将那心底的秘密缓缓说出:“前几日,我去那剑阵观摩,发现里面的灵气并未增。”
容望君知他这话的分量,等他把话说全。
“全被剑阵送到了天上,我又去藏书阁问了灵石,这原来是。”太衍看着他:“是灭世之兆,我又卜了卦观了天象,都指如此。”
若不是身后有椅子撑着,他此时要跪下来。
容望君料到天道必有后招,想不到它真敢灭世重启。
“天要灭世。”他说话,想了个不太惹太衍跳脚的话:“吾等无能为力。”这话说的中规中矩,只是下一句他说的是:“师兄不如忘记此事,平日该做的事,一样不少就是。”
“都要灭世了。”太衍嗫嚅:“还做什么。”
太衍在自家师弟面前,难得放纵,玄一门要灭,人世要覆,容望君不知该喜该忧,喜的是终究不用再给这天道苦苦养出一个气运之子,忧的是他才见到寒山,未曾有几分亲密,也未曾让那人对自己倾心,便要早早了结,再见不着,他对自己师兄难得生起几分怜悯。
“可玄一门不能不管。”这句话说的无能为力,是啊,再多的腌臜也熬过来了,为了玄一门,那怕明日就要灭世,它也得堂堂正正撑到那日。
“有时候。”太衍突然说道:“我挺羡慕知观的,我知你们嫌我太骄纵他,把他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可我宠他,是可怜自己。”
大难当前,他二人倒是有片刻闲暇一畅心中所想:“他和我一样,没什么本事却居于高位,只不过我是玄一门掌门,再苦再难也得撑着,朝前走,我宠着他就像是放过了自己。”
太衍在那个位子上坐了多少年,就不称职了多少年,粗粝的沙石磨不成璞玉,却难为他这些年一直担起擎天职。
太衍今日是铁了心,要回溯往日种种:“还记得师尊问过,我们将来想做什么。我违心了,说要守宗门护正道,知观说要逍遥自在,不惧因果,你当年只说愿凭本心,行万里路,踏遍山川大河。”他说着便笑了:“一语成谶,我守山你守心。”
容望君听他说起往日,心中也颇多感慨,其实他也是被架到一个高位上,做不了逍遥的仙。
“我守不住自己的心。”容望君直言:“我都不知是守心,还是守心中执念。”
他说执念,太衍便想到了寒山,只是这大逆不道的情情爱爱,在灭世之前,也是微不足道,太衍甚至庆幸有寒山这号人在,让他师弟也如寻常人一般动了心,不是至死都是孤傲的月,不沾凡俗的因和果。
“我不明白,没了灵气便要灭世吗?”太衍不肯懂,那些凡夫俗子没了灵气修为,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这天地间灵气又不仅供咱们修行,这世间万物哪一样不是灵气滋养,不过是我们灵气用的多了。”容望君劝他看开些,他本人是经过几次灭世的,自然没什么:“没了灵气世间荒芜,照样生灵涂炭。”
这天道是壮士断腕,重开一场,人间的生死它并不在意。
太衍苦笑一声:“看来这玄一门基业,真要葬送在我手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从我坐上这掌门之位,日日夜夜小心翼翼,怕这基业毁在我手上。如今这基业真要毁了,我反倒安心了。”
容望君不知能再说什么,灭世的洪流滚滚,他们不过其中一粒沙土,怎能挣扎。
寒山躺在冰冷冷的地上,身上却是滚烫,他病了病的极重,如今这身子真成了柳絮做的,风一吹散了,雨一淋化了,连太阳略大些,都能虚虚的晕了。
他费力从地上起来,御无桀的魂魄又和自己的身子融合了几分,他听见太衍说的,天要灭世,惊诧是有,但随即他想要快快杀了御无桀,不可便宜了这人。
御无桀也听到这消息,灭世!他兴奋的想翻个跟斗,夺过寒山的身子就要出去,结果脚下一软,就摔倒了地上,又把寒山摔了回来。
寒山喘了几口气,爬回了床上,御无桀还未死,他可不能先死了。
“你这身子太不中用了。”御无桀还在喋喋不休,他是想夺了别人的身子,但他不敢暴露自己的行踪。
“你若少折腾一点,我还能好的快些。”寒山闭着眼睛,要快一点了,如何快?寒山心思动了动,把主意打到了容望君身上。
御无桀栖身在他身躯之中,感知不得他的心思,寒山却能探知御无桀的所思所想,他知道御无桀是色心起,至少在这一时半刻,御无桀的心思是在容望君身上的,凭魔尊的脾气和他近来的试探,每逢容望君略亲近些,这人必夺舍。
他打定主意,等着人来。
容望君安慰好自家师兄,便走了下来,一看这人还未醒,又摸了摸额头,还是滚烫,想着要不要带人出去晒晒太阳,这地下寒气确实伤人。
他正想着,寒山倒是“醒了”。
“可好些了?”他说着话,手却没有移开,就势滑到寒山的颈上,摸了摸:“还是烫。”
“疼。”寒山蚊子似的哼了一声,他说的是实话,他现在浑身不爽快。
寒山难得示弱了,容望君也退了一步,解开他手脚上的铁环,咔嚓一声铁链落地。
寒山看着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身上受了疼,眼里却实在逼不出来,这柔弱也不是想来就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