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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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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阵原是为了杀魔的,太衍看着这苍茫剑阵,从心底生出一股力不从心。
那把把灵剑直冲云霄,似要破天穹,把天捅出个窟窿,他不安的在剑阵前渡着步子,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各山的灵气养着这灵剑阵,照理说这剑阵该是一日强过一日,可他却好死不死的发现,这剑阵灵气分毫不涨,只是维持原本的模样。
可那么多的灵气,那么多!入了这剑阵又去了何处?
他不经意间一抬眼,那冲天的把把灵剑,轻轻一勾,准他开了眼懂了道,他从心头凉到脚心,这把把灵剑冲天,好似供桌上的根根香火,将人间的灵气拜送上天,他这玄一门就是个祭坛!
凡人乍见天机,骇的脚下不稳,摔倒在地,这事关系甚大,他想了半天,不敢说也不敢乱想,最后几乎逃命似的到了那藏书阁,跪倒在那石头面前,诚心求个指点。
他花了不知多少时辰,直到那窗外月明星稀,月光皎皎如练,透了一丝到他身上,他这才觉出时辰来,在黑暗中摸索出一丝清明,靠着那石头,连吐气都不愿了。
天要覆灭人间,这灭世的事重重压在他身上,将他打入无尽海,无处可逃无力挣扎。旁人作乱倒可以争上一争,可天要灭世,如何来争。
那石头是地府里的,覆了人间,也不过是重新掉回十八层地狱,没什么可忧的。
再者说,它是石头,天生冷心冷肠,就算是刚被带出地府,身上也是一分地藏王菩萨的善,九分地府厉鬼的恶,又被关在这楼阁子里蹉跎许久,早就是个十足黑心肠的妖怪了。
它乐的看太衍如此失魂落魄,“天灭世也不是没有,只是罕见。”它孜孜不倦的添油加醋:“却是你们运气好,给碰见了。你想啊,上千年上万年都遇不见的事,被你们给赶上了,这可是多大的福气。”
这石头若是长了一张脸,此时该笑得见牙花。
“此事无解吗?”太衍心有不甘。
“池塘要旱,里面的鱼虾还能飞了不成。”那石头说道:“灵气稀薄不足以养育万物,天当灭世重启,你们这些修士都不观天像吗?天起杀机,斗转星移,那天象早就现了。”
星象变,他是知道的,只是他以为意指魔界,不曾想竟是灭世之兆。
“若要灭世,我们又何必与魔界斗个你死我活。”太衍如此想道,可如今又怎会随他的心意,引气脉铸灵剑,如此张扬,天下皆知,他早已是骑虎难下,若有半分后退,身后就是万丈悬崖万劫不复。
他透过那窗看巍峨剑阵,此处极高,风大且急,他若从此跳下,不用灵气护体,定是个死,他看着底下的星星灯火,还是把窗户关上了。
寒山在底下看着上面的人,心道,这楼上的东西,竟值得他在此一天。
那日容望君回密室,看见他手脚的惨状,就有些心疼,寒山又是个拿捏人心的高手,面上处处是委屈,嘴里却一个字不说,只是由着容望君起了怜悯,等着那潺潺溪流积蓄生长,到了势不可挡的时候,他委委屈屈的说了一句:“我整日在此实在烦闷的很,你白日不让我出去,好歹晚上让我见见月亮。”
这一句便破堤泄洪,水到渠成,说是容易,中途那急性子的魔尊好几次,差点误事。
“你看他做什么。”御无桀说道:“不过一个傀儡。”御无桀最瞧不起无权的高位。
“那地方只有掌门上去过。”寒山说道:“据说里面放了一块从地府送上来的石头,能知世间万事。”
御无桀起了兴趣:“你们这破山头还藏了这个宝贝,你快带我去看看。”
寒山不肯,御无桀也不废话,直接夺了身子,就飞身上去,这楼层层结界怎是好去的,果不其然,他被拦了下来,只是他这一闹,就被上面的人看见了。
太衍看见那人身形,却认不出是寒山,他早已把寒山长的高矮胖瘦忘的差不多了,便是记得,如今要灭世了,他也不想管了。
寒山只是一路跑着,听着那魔尊抱怨,遥遥看了一眼剑阵,只是这一眼,他便看出端倪,他现在非人非魔非妖,不归六道,便能看出凡尘之外的东西。
他看见那剑阵微微发出黄光,剑尖直上好似一把冲天的香,正用这四方灵气祭天。
御无桀并未看出什么,他只是喋喋不休,觉得寒山跑的丢人。
寒山只是说道:“我若是不跑,死的就是我,魔尊还能帮我杀人不成。”
“在你这身子里住着,就是扫兴,你快快帮我换了别的身子,我不在你身子里住着了。”
“只怕你到死都要在这里住着。”寒山心道,他一开始哄骗魔尊,让他二人共用一副身躯,便打好了下文,他要让这身子成为困住御无桀的容器,待到他找到同归于尽的法子,就和这魔尊一道魂飞魄散谁也别跑。
也是天可怜,竟让他在这玄一门遇见这杀招,他看着那剑阵,知道这是祭坛,入了阵,他和御无桀都会化为祭品,祀了这天道。
只是,他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他还未曾将御无桀困在这身子里,若动了真格,御无桀也能靠着蛮力,从他身体里出去,再寻下一个人夺舍。
他心中想着,脚下也就慢了,刚停下,就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鸟,直愣愣的盯着他。
寒山对鸟没甚好感,刚想挥手赶走,却听见鸟开口道:“许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鸟当然不会说话,寒山听不出声音,但有这本事的人,他只认得一个。
“陆浊舟。”他真把人忘了:“你竟还没死。”
“比死还难受。”陆浊舟见了他,倒有几分亲近:“困在山上出不来,只好寄灵在这土偶中,四处转转。”
寒山看着那鸟掉了一只翅膀,努力把头摆正,又说道:“你怎么也成偶了,还装着别人的魂。”
操控偶的人最能辨别真假,陆浊舟一眼看出一体双魂。
寒山只愿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只说了一句:“是一个朋友的魂,暂住在我识海之中,我以为。”寒山笑道:“知观死了,你和这玄一门就无瓜葛了,不成想,你们孽缘未断啊。”
陆浊舟也笑:“总好过一个人没日没夜的困在那山上,只要和这世上有些牵扯,孽缘我也认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寒山也算见故人,难得的说了点好话:“这世道不太平,你能有一隅安身,无人打扰,也是好的。”
陆浊舟若是本人在此,是要扇他两巴掌的,可人来不得,只好借着那鸟嘴,把寒山难得真心实意的安慰,给糟蹋了:“那你来我这,天天对着些泥人,好不好,妙不妙。”
寒山听出他有气,御无桀自他识海中重重哼了一声,夺舍而出,一把揪住那鸟,掰开来看:“真是用泥捏的。”那鸟从他手中化为泥土泻下。
“这人有意思,我要让他给我捏个新身子。”御无桀拍开手中尘土:“陆浊舟,这名字我倒是在你识海中看见过,只是记不清了。”
他还想问,寒山有意滋养他的魂契合这身子,便在识海中不急不躁和他说着陆浊舟的来去。
自古夺舍,皆是原主要把这抢身子的恶魂打出,可是寒山自有自己的算计,他有意将这身子的主权次次让给御无桀,让御无桀的魂认这身子为主,活物魂魄居于身,死则出,这是天道法则,纵使是魔尊,等魂魄入了主,也得认了这天道。
“这么说来。”御无桀全然不知自己被算计了:“他和玄一门有恩怨,那他怎么还来这。”
陆浊舟方才的话,他是一点没听。
“许是挂念人间。”寒山说道:“许是想看热闹,抑或二者皆有。”
御无桀不出意外的皱了眉:“听着是个没骨头的,玄一门害了他,他还为了些许好处,紧巴巴的凑上来。”
寒山听他如此说,也不多辨,只说看了一眼天幕,往日未曾发现,乍然抬头,原先星罗棋布的天际,竟如萤光微微,早已黯然失色。
这天际曾经千年万年的挂在这里,如今它老了,到了卷席赶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