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句再见》密斯阿简

7、秦君番外（一）

　　秦君最近还是跟女朋友分手了，两人是和平分手，倒也算体面。

　　今天前女友让他把家里的她的东西收拾好还过去给他。

　　送走她后，他坐在车里点了最后一只烟。

　　今年，他三十二岁。

　　都说三十而立，他在这座城市摸爬滚打近十年，也算是寻常人眼里的小有成就。他从一个小城镇的穷苦学生成长成一个大企业的高层，已经成为他老家那儿的成功典范，任谁开口都是：“老秦家那儿子太有出息，一个项目就能挣一栋大别墅回来。”他努力在这座城市扎根，努力让自己配得上这座城市，为了什么呢？为了父母能自豪？为了出人头地？为了风光？好像都不是。

　　有人敲了敲窗门，他转头看向窗外，范雯雯摆着口型示意他开门。

　　他这才按了锁，开了车门，范雯雯坐到了车前座上面，边系安全带边没好气地说：“发什么呆呢？给你发信息也不回，我在这儿绕了半天。“

　　他启动了车，低头笑笑：“手机充电呢，没看到。“

　　“真是，难怪心仪都要跟你分手“

　　秦君笑了笑，没接她话，反问：“你什么时候走？到时候送你。“

　　范雯雯拿了镜子口红出来补妆：“没事儿，老程过两天开车来这边玩玩，就顺便接我一起回去了，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你这一小时得损失的，我小门小户可赔不起。“

　　“倒也不至于，送老友的时间总该有。“他笑着道，转头看着后视镜打了转向灯。“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这平时拖泥带水优柔寡断的，这回决心下得这么果断，说走就走了？“

　　半个月前，范雯雯忽然打电话跟他说要裸辞回家了时，他还以为她跟之前几回一样，又是喝醉酒说胡话，倒没想这回她来真的了，第二天，工作说辞就辞了，连住了几年的房子都迅速转租出去了。

　　“这城市太大了，也太孤独了啊。“范雯雯转头看向窗外，身边车水马龙流过，城市的霓虹灯被甩到身后，汇成一条流动的河流。她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她忍着没让眼泪溜出来，一直撇着头看着窗外，嘴上还不忘打趣着他，“我这打工人跟你可不一样，秦——总——裁——“

　　“回去也挺好，你爸妈也安心了，免得天天催你。“

　　“是啊，我耳朵都要被念出茧子了。“

　　到了红绿灯路口，刚好是红灯，秦军踩了刹车停下来，伸手打开了收音机。刚好是音乐电台，主播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紧密贴合着《六弄咖啡馆》这部电影……就算没有好好说再见，也希望长大后的自己能够回头去安慰那个懊悔的自己，不再被过去的自己制约。让我们听这首2016年孙燕姿交出一首疗愈情歌，给你说再见的勇气。”

　　音乐声缓缓流出，女声在车里蔓延开来：

　　“一张照片半句再见

　　尘封的纪念

　　用眼泪把你复习一遍

　　残缺的诗篇遗忘的誓言

　　谁脑海有张忘不掉的脸

　　为何不放既是过往云烟……“

　　两人忽然都沉默了下来，一时间，车厢里只有歌声在静悄悄流动着。

　　范雯雯看着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忽然笑着开口打破了沉默：“我总感觉心仪长得有点像一个人，——是错觉吗？“

　　秦君没说话，盯着红灯转了橙色又转了绿灯，才踩了油门往前开。

　　“错觉吧。“

　　范雯雯一哂：“诶，老秦，说实话，我当初真以为心仪能把你拿下的。“

　　心仪原本是范雯雯她公司的同事，人是个东北豪爽的姑娘，用地方话叫“虎得很“。跟秦君第一次见面就说要追他。那次在跟代理商吃饭，刚好碰见秦君公司一行人，跟秦君第一次见面就说要追他。后面知道范雯雯跟他认识，当即就死缠烂打地把秦君联系方式要了过来

　　范雯雯当时是完全抱着看戏的心情把联系方式给的刘心仪，还好心她说别吊死在他这颗树上，这就一无情工作狂魔。

　　要知道秦君毕业后那几年几乎变态式地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几乎谁给他介绍女朋友，他都以事业忙拒绝了。范雯雯瞧他工作狂成那样，都担心他哪天猝死过去。

　　当时她还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给她出谋划策，主要是觉得不太可能，就秦君这样不见得能看得上刘心仪这虎妞。可没想到呀，这丫的真说追就追，毫不含糊，被拒绝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她缠烦了，还是被她这股虎劲儿给打动了，倒真叫这傻妞拿下了秦君，一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两人都好好的。

　　她几乎都快以为这俩能成了。

　　“怎么就分手了？之前跟你们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

　　秦军抿了抿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不合适。”

　　他将车拐进了一家酒店，在范雯雯还想继续追问前打断了她：“到了，准备下车吧。”

　　同学会上，一片觥筹交错，好生热闹。

　　但也界限分明，分成了几个圈子，有的人混得极好浑身暴发户气息，整场下来漫天吹牛；有的人只是一杯一杯接着喝酒，喝到满脸通红还催着继续倒酒，面上早已透露出来生活风霜的印记。

　　这已经是九年多过去了，很多人变化极大，他都几乎快认不出来。最让他想不到的是，杨达都结婚了，成为了他们当年宿舍几个最早成为奶爸的人，拿着手机里女儿满月的照片跟他们炫耀。

　　吴庸到得最晚，他是特地从美国回来的，借着出差的机会来参加同学会。他倒是似乎没怎么变，跟大学时一样，一来，就满场活络起来。众人纷纷说他迟到，要罚他酒，他倒是笑嘻嘻一一接下。

　　也不知谁忽然问了句：“诶，还有谁没来？王雨晴呢？“

　　“雨晴都二胎啦，才不来跟你们这群老光棍混呢哈哈哈哈哈“

　　“诶对了，你们知道伟哥离婚了吗？“

　　“我靠——他什么时候结的婚？“

　　众人瞬间又八卦起来，聊的几乎热火朝天。

　　不知是谁又大声问了句：“诶，苏倩没来吗？“

　　他不觉收了脚步。

　　“没通知到吗？”

　　班长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摆摆手：“她留的号码我打过去已经是空号了，联系不上了。“

　　“人家那跟我们都不是个阶级的啦。诶，听说当年跟咱们雯雯吵架了？是为啥来着，我记得你们俩不是挺要好的？“

　　范雯雯端起酒喝了口掩饰尴尬，找了由头含糊应付过了，便催着大家继续喝酒。

　　吴庸这时忽然故作神秘地凑过来说：“我今年在美国遇到过苏倩。“

　　旁边有人已经好奇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嘿嘿，其实我吧，就是在街角好像看到过她，长得有点像，但我也总不能走过去问她是不是苏倩吧？且不说她记不记得我，万一不是，可别以为我用心不良搭讪人家呢。“

　　“切，啥呀。“众人一听纷纷扫兴收回了耳朵。

　　喝完酒散场后，已经是凌晨1点。

　　范雯雯今晚似乎很高兴，喝了很多酒，人走路都迷迷糊糊的，但似乎还辩得清人。秦君想送她回去，却被她直接拒绝了，她拉着他到角落，指着他鼻子嘟嘟囔囔骂道：“秦君，我他妈最烦你这点，不喜欢就给我撇清楚点，别老给我留幻想。老娘要结婚了，我可不等你，你就给我孤独终老吧！“

　　说完后，她心满意足摆摆手，表示不想听他说话，往回走了几步，又回头冲他大吼：“把你屏保换了吧，怪膈应人的，不然心仪看到还以为你想吃回头草！“

　　她喊完转身就跟着几个朋友一起打车走了。

　　秦君目送她离开，才有些后知后觉笑了笑。走回车前，他等了好一会儿，本来他还想着可能有人想搭他顺风车回去，结果发现最后这些人不是结伴走了，就是有人来接。最后只剩下个吴庸还是因为打不到滴滴，才让他送他去酒店。

　　车上，两人聊着天：

　　“回来多久？“

　　“就一个月。“吴庸打了个哈欠，”时差还没调好困死我了。“

　　“行，有时间出来吃个饭。“

　　“秦总的饭，我肯定吃，诶对，跟你说声，我换了国内手机号，你把你手机给我，我给你输进去。“

　　“行。“秦君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了锁，甩给他。

　　吴庸输好了手机，一不小心手滑掉到了脚下，他边弯腰捡起边说：“欸呦，真不好意思，酒喝多了，手有点抖——诶，你这儿锁屏怎么是苏倩——“

　　秦君伸手一把拿了回来：“别乱翻。”

　　吴庸嘻嘻一笑，忙道：“不过我仔细瞧着，只是长得有点像苏倩，仔细看倒不太像，就眼睛鼻子有点像——，苏倩应该比她要更瘦一点——“

　　“是我前女友，才分得手，还没来得及换屏幕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