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句再见》密斯阿简

6、范雯雯的信

　　很多年后，苏倩为了找很久一份以前的文件，不得不翻出早先不用的邮箱。邮箱里显示着好几个未读邮件，除了几个广告邮件，还静静躺着一封无主题的邮件。

　　——时间是她来美国后的一年收到的，2008年12月15日。

　　苏倩咬着个牛角包，泡了杯咖啡回来，才随意点了进去。

　　触及第一行，她忽然神情一顿，顺着字读下去。

　　苏倩：

　　我是范雯雯，可能你这辈子都不再想记起这个名字了吧。

　　有些事我还是想说出来，这次再不说出来，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说了。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你知道你有多引人注意吗？

　　从大一开始，你其实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长得漂亮，个子高，一个不起眼的包居然就上万，而且听说你第一天来学校家里还有司机专门送你。我都听傻了，要知道连买双喜欢的鞋我都要犹豫好久好久。

　　我是在是无法想象你的世界。

　　因为起初你跟秦君一个班，军训时经常站在一起训练，我便对你上了心，渐渐多留意你起来。

　　后来分班，也不知是不是缘分从那时起，我和秦君竟跟你分到一个班，跟你还是一个宿舍的。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天鼓起勇气跟你打招呼的时候，你那极其冷淡的态度确实没给我们留下好印象，你也在宿舍很长一段时间被打上了“不好惹的有钱人家小姐”的标签，但渐渐久的相处下来，我发现你并不难相处，也不难走进心里，我找了理由便很容易地便跟你走到了一块。

　　因为跟你一个宿舍，我比别人也多些角度观察你：你长得漂亮，身材也好；你成绩很好，却从不炫耀；你会好多才艺，会钢琴会跳舞，却从未参加过院里的文艺汇演；你并不合群，似乎从来独来独往，但并不孤独，好似也不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说实话，从那时起我就已经隐隐地有些嫉妒你，甚至无意识地开始跟你攀比。

　　你成绩好，那我也不能差，我还努力跟教授搞好关系，能争取比你更高的分；班上有人推荐你上台表演，但你不争取汇演的机会，我便直接全部包揽下来，在各大院内活动汇演中大出风头，站在台上，我看着台下看着我的乌压压的人群，我在想，就算有些人出生就站在终点，但终有一天她也是需要这样仰望着灯光下的我。

　　我只想证明——我不比你差。

　　我一直暗暗地在跟你较劲，我就是讨厌你那股什么都不在意，却什么都做得好的劲儿。可最后发现你压根不在意我是否分数比你高一些、人缘是否比你好一些……我只感觉自己像个耀武扬威的傻子。

　　当时追我的男生很多，但是我后面才发现，他们中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对你更感兴趣一些，只不过你平日里对这些男生连个眼神都懒于给一个，他们才转向我。我一面接受这些男生的殷勤，在你面前展现我的受欢迎，一面又在嫉妒你我行我素，毫不在意他人眼光。

　　可后来真正让我嫉妒到发狂的是，我发现秦君居然喜欢你，这怎么可以？居然骄傲如秦君都在小心翼翼地喜欢着你。

　　你知道我怎么发现的吗？第一次是在那次一起去山上看日出的时候。那天半夜，我偷偷看见他特意起来给睡在旁边的你盖了件衣服，还站在你旁边看了你许久才走开。

　　当时我还在安慰自己——我说这不可能，或许只是…只是阿君他太温柔了，他本来就对女孩都很绅士。可是那一幕就像种子一样埋进了我心里，渐渐渐渐生根发芽，我后面几乎如病态般去找秦君不喜欢你的证据，可越找我越痛苦，因为原来我自以为的那些美好猜想都不过是他接近你的理由，这无疑让我成为最大的笑话。

　　对。你猜对了。秦君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我跟他只是高中三年的同桌而已。

　　那段时间我一时无法消化这个事实，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只好尽量避开你。我后来还在想，算了，没事的，苏倩肯定不会喜欢秦君的。

　　可是谁知道那天翻到你拍秦君的照片。

　　你要知道——我可是喜欢了秦君五年，所以我一看到你拍的那张照片，我就知道了。

　　完了。一切完了。

　　苏倩喜欢秦君。

　　那我怎么办？

　　等着你们之后互诉衷肠、吐露真心，我范雯雯只能做一个微笑献上祝福，默默在旁边流泪的可怜虫？

　　凭什么我样样比你强，他们都喜欢你？

　　凭什么你要跟我抢阿君？你本该就只能以“范雯雯的舍友“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所以后来在看到秦君送你回来那次，我发现你是故意让秦君送你回来的，因为后面我看到了你包里的伞。

　　我丧失了一切理智，凭什么啊？我明明比你认识他更久啊？他为什么喜欢你不喜欢我啊？所以我开始无数次在心中将你刻画成恶毒的样子。

　　无论如何，你绝对不能跟秦君在一起。

　　我开始有意地在宿舍里及我跟秦君的过往以及我与他的以后，我要让你知道，能陪在他身边的是我，绝不会可能是你。

　　你的骄傲果然让你退缩了，没再接近秦君。

　　后来我偶然打听到你高中的事，才知道你那段过往，可当时我被嫉妒冲昏了脑，我甚至添油加醋说给秦君听，只希望他能低看你，让他看见你的“真面目”并不真正美好。可似乎他看向我的眼神带着疑惑和不认可，他问我：“雯雯，你不是她朋友吗？你可以说这种话吗？“

　　我几乎不敢看向他的眼睛，在他眼里我似乎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出卖朋友的魔鬼。

　　这不是我想要的。

　　之后，正式跟你闹翻后，我没想到你一气之下搬出了宿舍。杜杜都悄悄问我，为什么我这回这么生气，之前有其她女生来表白，我都只是笑嘻嘻开着玩笑，并不当回事。

　　“秦君都是你的了，苏倩不过是暗恋而已，不影响你的。”

　　只有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心虚。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很嫉妒你。

　　所以在后来那次保研风波事件上，我立刻毫不怀疑地就断定一定是你动了手脚。

　　——我肯定你同我一样，一样发疯地嫉妒我。

　　甚至从中获得了诡异般的平衡。

　　你看，连苏倩都会嫉妒我。

　　只是没想到很快真相大白，原来是我们误会了你。再见到你时，大家围着你道歉。可你似乎永远都是那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漂亮得像只白天鹅。

　　我当下第一个反映不是羞愧，也不是难过，而是一种莫名的空虚——原来至始至终，我都是台上的小丑，而你不过是一场戏外的看客。

　　我一直欠你个道歉，无论你在不在意，我都要向你说声对不起，是我当时的不成熟给你带来了伤害。我很抱歉。

　　之后可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祝你生活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