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硃雀

3、夏天

　　夏天到的时候我第一次自己出门。
　　在巷子口的杂货店买了整整一箱的冰棍。
　　卓留下的钱已经不多，我也不知道该怎样维持自己的生活。
　　从来便都是以为，只要在卓的小屋里，只要乖乖坐着便好。

　　当我吃掉最后一根冰棍的时候，卓回来了。
　　他看上去沧桑且疲惫，满面的胡渣。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卓，失去了他的英俊潇洒，只留下一半的颓败，一般的寂寞。
　　他看着我，仿佛从来不曾认识我一般，生生地看着我。
　　忽然便冲上来，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插冰棍的木棒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那一下，我也依稀听到卓心碎的声音。
　　小鸥，不要离开我。
　　为什么要离开你？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可是。我有些生气地推开卓，不是你自己跑出去大半年了都没有回来了么。
　　卓愣愣地望着我，仿佛他从来都不知道时间过得有多快一般，仿佛昨天我们还在游乐园里，今天他便是回来了。
　　我不想怪他，也许他着实是忘了时间。
　　好吧，那，我饿了，今天你做晚饭。
　　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你知道我几乎不出门，家里现在什么也没有呢。
　　那，卓似乎方才想起我是个不出门的小人偶，忽然笑起来，小鸥，我们今天出去吃好不好？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样的餐厅。
　　和卓的小饭厅不一样，这里的灯光恢弘明亮。
　　无数的情侣们依靠在沙发椅的一边，整个餐厅显得甜蜜且温暖。
　　卓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我很想坐在他边上，就像那些无数的情侣一般，可是卓只是冲我一直笑着，然后叫了服务生。
　　也许我们并没有那样的甜蜜，亦或许，因为我们在一起太久了，所以不需要那样的甜蜜吧。
　　我已经忘了究竟和卓在一起有多少年的时间，或许一年，或许两年，或许更久。只是我的生命里除了这个男人便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名字，他是我的全部，我的世界，甚至渐渐成为我生命的意义。
　　卓要了我最喜欢的餐点，其实我记不得他究竟点了什么，但是味道很好，于是我便默认这是我最喜欢的餐点。我喜欢把卓描绘地像个了解我的男人，这样让我多少感觉安心。

　　也许是喝了太多可乐的关系，中途我想要去洗手间。
　　卓并没有对此表示任何意见，只是示意我快去快回。
　　洗手间在餐厅右侧，我一路小跑，怕是让卓担心，却是又一阵感觉晕眩。
　　恍惚遇见什么，曾经的那个谁，可我总记不起他的名字。
　　他在笑，是在对着我笑么？
　　喂，你是谁？
　　谁也没有回答我。
　　他的脸愈来愈模糊，愈来愈模糊，直至不见。
　　我仿佛是一路追着，追着，追着，直到悬崖尽头。
　　那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而我，却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我忘了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镇定自若地从洗手间走出来，向着卓的那个方向，又是一路小跑。
　　我疑惑为什么近来总是发生这样的事，也许是卓的那个过去让我想起了些什么。
　　也许，从心底里，我并不喜欢那个小鸥。
　　也许，我想，我的卓就只能是我的。
　　哪怕他没有得到你，我也不想你侵占他的心。
　　一点也不。

　　卓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回家的路上，一概往日牵手的习惯，却是一把搂过我的腰。
　　我第一次有所挣扎，却被卓死死地拽在怀里。
　　这种强硬让我感觉莫名的幸福。
　　抬起头，卓的唇忽然来袭。
　　柔软如玫瑰花瓣。
　　还有好闻的薄荷味道。
　　可我依旧似是在想那个从前的人，他的笑容仿佛在哪里遇见，熟悉却陌生。
　　可是他是谁。
　　我不知道，也许卓也不知道。
　　谁又会知道呢。
　　我顺从地躺在卓的身下。
　　只要今夜我是他的女人，也许就没有必要知道罢。

　　夏夜。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