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搓泥巴问鼎大道》安徒僧

129、阵法已成

　　天机老人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终其一生以飞升上界为追求，即便是在半退隐的现在，也日夜修行不辍，从未放弃——可天道又是怎么对他的？

　　在他看来，是天道负世人在先，他又凭什么甘为鱼肉？他敢为天下人先，又做错了什么？

　　他目光坦然而又平和地看着邬笑笑，并不屑于为自己辩解什么。

　　邬笑笑低头笑了笑，眼中却无波无澜，分明没有半分笑意，缓缓道：“那么他们，是不配活在这星海大陆上么？”

　　随着她话音落下，审剑堂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动，隐隐可见外面一片人头攒动。

　　“什么人在外面？”离得最近的一个小宗门的掌门道。

　　一个天机院弟子忽然冲了进来，面上一片喜色：“是，去冥域的那群人……他们回来了！”

　　满堂宾客纷纷站了起来，他们之中不少宗门都有弟子去了冥域却没有回来，本已经不抱希望了，他们今天居然回来了？

　　北海客和铁掌老怪也在，两人霍然起身，身后带着一群掌门，快步走向门外。

　　堂中一片乱哄哄的，邬笑笑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着面色冷沉的天机老人。

　　无垢界里天机老人要杀她和君识的时候，她虽然正在升境的紧要关头，却不是全无意识的。天机老人说的话，她一字不落全都听到了。

　　平心而论，她心中并没有多少愤怒。她已经是两世为人，前世她对星海大陆的那群修士难道不好么，他们都能因为卓时英的三言两语而轻易站在了她的对立面，这一世不过是重来了一遭，她又有什么不敢置信的？

　　这时，北海客和铁掌老怪等人簇拥着一群看起来疲惫又警惕的人走了进来，打头的正是皮湫和温誉他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天机老人身后的夏侯冲，面色俱是一凛。

　　堂上瞬间响起错落的兵刃碰撞之声，一群刚进来的人如同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雪亮的兵刃上倒映出刺眼的阳光和他们惊恐的表情。

　　北海客被吓了一跳，道：“怎么了？突然掏锤子做什么？”
　　一旁的铁掌老怪倒是没有说话，先是看了看面色惨白的悬春和温誉，又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向夏侯冲，没有说话。

　　温誉看到夏侯冲之后脚下就顿住了，再也没有往前一步，颤声道：“他怎么在这里？”

　　铁掌老怪道：“谁？夏侯冲么？”

　　温誉摇了摇头，先是喃喃自语，随后声音越来越大：“不，他不是夏侯冲，他是个怪物！”

　　众修一片骇然，可是看这群进来的人防备的样子又不似作假，目光在夏侯冲和这群人身上来回转着，不少人都悄悄离站在上首的夏侯冲师徒二人远了些。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位道友可不要凭空诬蔑人，夏侯道友可是天机老人的亲传弟子。”有人大着胆子道。

　　温誉不敢与夏侯冲对上，却不会容忍此人，立即瞪过去：“我还是我师尊铁掌老怪的亲传弟子呢！都是同门，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么可能诬蔑他？！”

　　“还是我来说吧。”有个身形清癯消瘦的修士站了出来，正是当日邬笑笑从阵法中解救出来的第一个人，他显然被吸去了太多灵力而变得虚弱了许多，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的，“当日夏侯冲带着我们入无垢界后，他夏侯冲不翼而飞，而我们却莫名其妙地跌入神魔之堑，进入冥域。青山别院的萧承雪道友带我们去找神魔之堑，却将我们带入一处阵法，谁知道他夏侯冲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夺了舍，就躺在阵法中间。我们这才知道竟是这二人联手谋划，要以我们为祭品，目的是为了将夏侯冲体内封印的那东西放出来！”

　　“一派胡言！”夏侯冲和天机老人还没说什么，梁寄忽然脸色一变，怒道：“我萧师弟立身清正，怎么可能与邪修为伍？”

　　那人也不示弱，反口讽道：“夏侯冲都可以被邪修夺舍，萧承雪又为什么不可能？”

　　“笃笃”两声忽然响起，大家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是邬笑笑敲了两下桌子，悠悠道：“梁寄，你就不好奇我是从哪里将他们捞出来的么？”

　　梁寄脸上的怒色忽然一滞。

　　邬笑笑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带着乌衣族特有的长长尾音，娓娓道来：“不知道大家听没听说过卓时英这个名字~”

　　“卓时英”这三个字一出，堂中大多数人对这个名字都没什么反应，唯有谢成松和萝衣等几个宗门掌门瞳孔微微一缩。

　　谢成松有些不确信地问道：“使者说的可是那位……”

　　邬笑笑道：“不错~数千年前星海大陆第一个以人修之身修灵，改投冥域的修士~如今夺舍夏侯冲的人就是他~”

　　谢成松眉头微蹙，道：“但本宗历代宗主手札记载的却是他当年已经被封印了。”

　　邬笑笑瞟了他一眼：“这就要问你们天水宗的谢情闲做了些什么了~”

　　谢成松：“……”

　　他赶紧换了个话题，问道：“所以卓时英将这些人关到哪里了？”

　　第一个被救出来的修士沉声道：“卓时英当时未能得逞，是乌衣使者将我们救了出来。我们被传送到无垢界后，有穿着御兽司弟子服的人将我们接走，我们本以为是要送我们去安顿，不想却被关入了一处地牢中。”

　　殷小婉一直缩在后面吃瓜，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吃到了自己头上：“胡说！我们御兽司什么时候派人去接你们了？”

　　邬笑笑的目光慢悠悠地滑过满堂宾客，不知是有意或无意，在梁寄身上多停留了两刻，缓缓道：“的确，穿着御兽司弟子服的人确实未必就是御兽司的人~如今已经少有人知道，卓时英当年在改投冥域之前，也曾是星海大陆一赫赫有名的剑宗长老~”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特意去查了一下，这个剑宗恰好名叫青山别院~”

　　满堂霎时间一片死寂，只有邬笑笑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巧的是，萧承雪也是青山别院的长老~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小重天秘境试炼结束时，还算正常的一个人，为什么回了一趟青山别院后，就被谢情闲夺舍了呢？”

　　梁寄脊背笔直地端坐在那里，微微凹陷的双颊像盛了两团阴云，忽然裂开一个笑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邬笑笑悠悠道：“原来你懂这个道理~”

　　梁寄鹰爪一般的手掌忽然抓紧了身下的扶手。

　　满堂宾客简直糊涂了，他们被天机老人叫来此处，难道不是商议如何对付邬笑笑和君识的么，怎么突然冒出来个上古邪修，消失在小重天秘境里的人也突然现身，指认夏侯冲和萧承雪与邪修勾结？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要是青山别院和天机院真的有问题……他们可是五大宗门之二啊，那要让他们这些小宗门和散修如何自处？难道星海大陆真的要乱了吗？

　　有人冲上首的天机老人拱了拱手：“还请天机兄为我等解答，此事真相到底是什么？”

　　天机老人沉默不语地看着他们，就在此时，众修忽觉脚下传来一阵奇异的颤动，有些站着的修士一时不察，瞬间东倒西歪地向一边摔去。

　　“怎么回事？！”众修顿时惊慌起来。

　　审剑堂位于焉支山山巅，周围奇峰迭沓，山脉连绵，若是连此处都能感觉到的明显颤动……想必山脚下已经乱成一片了吧？

　　有几个掌门拿出通讯符说了些什么，片刻后，这些联系各自宗门的掌门脸色都变了。

　　“御兽司也发生地动了！”
　　“万剑宗地动，有几个观微境弟子丧命……”
　　“悬钟门也是一样……弟子回信说，宗门灵气正在快速流失？！”

　　这是怎么回事？地动也就罢了，还能说成是自然现象，可灵气怎么会无端流失？

　　御兽司和万剑宗一听，赶紧又去和留在门派内的弟子确认，果然片刻后俱是身子一震。

　　一个青山别院的弟子忽然冲进来，面带焦急地扫了一圈，看到梁寄后目光瞬间一亮，冲过来拜倒道：“院长，师弟刚刚传讯于我，说护持大阵内的灵气忽然无故流失，许多正在冲境的师弟师妹受到影响，真元受损严重。”

　　修士升境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在青山别院这样的大宗门，通常都会特意为冲境的弟子提前安排好灵气充裕的场所，再辅以无数法宝帮助升境。

　　这一切皆是因为一旦冲境失败，修士的真元必定收到损伤，轻者如夏侯冲这样的尚且需要魔蛙眼来恢复，重者更是不可逆的损伤。

　　陆续还在有宗门发现各自门派灵气流失，审剑堂内乱成一片，众人也没心情关心谁对谁错的问题了，纷纷掏出通讯符联系自家宗门。

　　渐渐地，众人开始发现，并不是所有宗门都如青山别院他们受到这么大的影响。而这几个发生地动的宗门，不久之前恰好都曾邀天机院前去布过阵法。

　　殷小婉从前不怎么好使的脑子此刻难得灵光了一次，霍然看向天机老人，质问道：“天机院在御兽司布的不是护持阵法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么一喊，几个宗门的掌门立即看了过来，随即露出了恍然的神情。万剑宗宗主怒道：“你们天机院派人来我们宗门的时候，不是说阵法是用来抵御恶灵的吗？你，你莫不是在骗我们？！”

　　天机院派人来联系这几个宗门掌门之前，已经与五大宗门分别接洽过了，除了幽人宫和天水宗闭门拒绝以外，其他三大宗门都让天机院的人布下了阵法。

　　如万剑宗这样声势不显的门派，见天机院主动递来了橄榄枝，自然忙不迭地将自己绑在了天机院的战车上。

　　可谁能想到却是给自己绑了个地雷？！

　　天机老人没有说话，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是显而易见，难道还能有别的结果吗？几乎所有布下阵法的宗门掌门都目光猩红地怒视着天机老人，没有接到“橄榄枝”的宗门本还暗自叫亏，此刻却庆幸不已。

　　“天机老人，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是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