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十七楼》雪菜鱼

5、木鱼声声宵行处（玄清番）

　　“咚”
　　“咚”
　　“咚”
　　寂静的大殿中端坐着一僧人，修长的指轻握着犍稚，手腕缓缓抬起又缓缓落下。
　　殿门是关着的，阳光从侧窗露进大殿，恰恰笼罩在和尚的身上，为和尚素色的僧袍添了几分柔和，细微的灰尘在光中飞舞，仿佛是金色的灵蝶，肆意而飘渺……
　　“砰！”
　　门被撞开，阳光顿时撒满大殿，和尚的手只微微顿了一下，转而木鱼声又不急不缓的响着。
　　随着阳光而来的是一队穿着盔甲的兵士，走在最前面的事身穿龙袍的年轻男子。
　　男子缓缓抬手，守在一边的侍卫就低头朝外面退去，踏出门时还轻轻将门关上了。
　　大殿又暗了。
　　“咚、咚、咚”
　　木鱼声依旧不急不缓。
　　而男子也走到了和尚身后。
　　一人端坐，如佛寺山口的钟。
　　一人站立，如山间笔直的松。
　　一人口中念着佛经。
　　一人手中拿着长剑。
　　“玄清，孤留不得你。”僵持了许久，男子半是叹息，半是绝情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响起。
　　回应他的，还是那不急不缓的木鱼声。
　　男子被忽视，心下有些恼怒，他疾步走至和尚面前，用手推了一下和尚的肩膀。
　　和尚不稳定向后仰了几分，却又稳住身形。
　　手中的东西却因为这一晃，而落在了地上，恰恰滚到了男子脚下。
　　男子皱了皱眉头，正弯腰要捡。
　　却被那和尚一把抓过去，一向冷清的和尚脸上带了几分焦急。
　　男子露出了几分玩味的笑：“从未见你这般。”
　　男子看向和尚手中，以为是什么宝贝，细看之下不免失望。
　　居然只是一枚铜钱罢了。
　　“铜钱而已，你若愿跟随于孤，孤赏你个几万箱又何妨？”男子见和尚如此宝贵这铜钱，不由又出言引惑。
　　和尚却微微摇头：“陛下此行，留我不得，又何须再劝？”
　　男子深吸了口气：“玄清大才，又何必拘于此处？孤真心请你，若你不愿…孤不会留一个知孤把柄的人。”
　　开始的情真意切说到最后尽是绝情。
　　和尚紧紧的攥着铜钱。
　　沉默了半晌，站起身来。
　　宽大的僧袍显得更加和尚单薄瘦弱。
　　和尚轻撩僧袍，朝着男子跪下。
　　男子见此不由喜悦，以为自己总算打动了这般才华横溢的人。
　　结果，和尚开口却让他的笑僵在了脸上。
　　“贫僧死后，烦请陛下看过往情分将贫僧葬于衡云寺后山之中。”
　　……
　　“陛下。”侍卫见大门开了，走到男子面前恭敬的行了个礼，转而接过了布满血迹的长剑。
　　殿门大开，桥撵之上端坐的是九五至尊，轿撵后跟着宫奴侍卫，在百姓的叩拜中缓缓而去。
　　殿门大开，阳光正好。
　　蒲团上端坐着一个僧人，阳光笼罩在和尚红色的僧袍上。
　　空中舞动的灵蝶恰恰落在了和尚的睫毛上，衬的和尚的脸愈发白皙。
　　和尚的手紧紧的攥着……
　　阳光缓缓而下，暖橙的霞光撒满天空，大殿中好像又响起了不急不缓的木鱼声。
　　“咚”
　　“咚”
　　……
　　似有似无…
　　衡云寺后的林间，萤火四起，璀璨夺目。
　　和尚手中的铜钱化为点点碎星，涌向天间……
　　“为何要葬于衡云寺？”
　　“衡云寺后山的宵行…很美。”
　　“玄清乃怪人，不爱白银真金，却喜朴实无华的铜钱，不观大好河山，却赏灿烂一瞬的宵行。”
　　和尚轻笑。
　　所喜所爱不过一人足矣，灿烂一瞬不过惊鸿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