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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老底揭穿 ...

  •   秦唐怔怔地看向他被勒得青紫交加的手腕,心下有些不忍。

      虽说“二级严管”是死囚标配待遇,然而按照程序,法院作出最终判决之前是不需要给重案嫌疑人全天加戴手铐和脚镣的;但是李清麟犯下的案子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因此上级才给了开了个“例外”,以求在防范越狱这一项上图个一劳永逸。可不知为什么,秦唐总有一种奇怪的念头——若李清麟真想越狱,或许,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他。

      虽然心里不愿意,可落在行动上,他终究得对得起自己肩膀上的警衔。秦唐慢吞吞地拾起桌面上的手铐,拿在手上掂了掂,忽然改变主意道:“你等一下。”

      说罢,他草草地把手铐搭在对方手上却并未上锁,而是小声道:“别声张,跟我来!”便把人带出了办公室,转头进了询问室。李清麟正觉得有些迷惑,就见他猫着腰从审讯椅下面掏出一个铁盒子,从里面拣出一条链子稍长的手铐来,满脸歉意道:“对不住,我没有权力摘你的手铐,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说罢,秦唐将未锁的短链手铐拿开扔到一旁,把这条有些奇特的手铐轻轻扣在他手腕上,重新锁好。李清麟没言语,等一切妥当后才试着感受了下它对皮肤的影响——由于铐环是用稍微粗一点的圆形不锈钢制成、通体光滑,确实比之前那种又细又扁的好很多,起码不那么硌得慌;而且由于链子长了一倍,对双手的束缚感也没那么强,所以应该不会再在半夜翻身时疼醒。于是他冲着秦唐点了点头,语气里难得带了些感激之情:“多谢。”

      “其实这也算违反规定,但……你就跟别人说,你前几天手臂被打伤了,这样有利于恢复。”此时的秦唐与之前的秦唐简直判若两人,仍继续啰啰嗦嗦地碎碎念着:“对了,你脚踝疼不疼?过几天我给你申请个‘服从管教表现良好’的名额,争取换条轻的……”

      “够了。”

      冷冰冰的两个字,将爱心陡然间爆棚的秦唐骤然拉回现实。耳边只听得李清麟淡漠疏离的嗓音,逐字逐句地打破他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温情气氛:“我受不起别人的恩义——所以,别再多管闲事了,警官。”

      秦唐张了张嘴,难堪地垂下手去。李清麟此刻也觉得精神愈发不济,苍白着一张清俊的脸死死皱起眉头,头疼之感越来越无法忽视,好在秦唐光顾着尴尬、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异状。半晌,秦唐才抬起头来,也恢复成了往日那副标准的官方表情:“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监。”

      周山海他们看见李清麟腕子上的家伙什儿换了个型号,多少都有些疑惑外加好奇,却没一个敢作死地上前刨根问底:多亏了平日里的“立威”,李清麟才得以落个耳根清净,权当其他人为空气,一天到晚半个字都没有地继续看书。

      秦唐最近几天没来找他,甚至经过监舍时都不带往里头多看一眼的——他好不容易得了几天安静,第六天,秦唐却忽然在门口站住了,高声道:“8103出来!”

      李清麟本不想搭理他,然而也知道自己在此处身不由己,只得起身走到监舍门前,等他开门。却不料秦唐冷声道:“8103,手伸出来!”

      “……”李清麟莫名其妙地照做了。只听“喀嚓”一声轻响,手铐被打开取了下来——

      “握草,这什么情况啊?”盘腿坐在铺上的周山海他们小声议论起来。犯了盗窃罪进来的猴精儿眨巴眨巴眼,一脸八卦:“你们看见李老大手上那新家伙儿没?那东西就是个摆设。知道为什么管教给他换了个摆设不?那必须是真爱啊!我猜啊,这回可能是又要拉出去培养感情了,嘿嘿。”

      “里面叽叽咕咕的干嘛呢?嘴欠是不是,想关禁闭?”监舍的门中间开了个孔洞,方便犯人们把手伸出去让管教上铐摘铐,也方便从外面听里面的动静,因而猴精儿这几句一字不漏地听进了秦唐耳中,后者气得差点儿原地蹦起三丈高:“都不准说话,否则今天下午甭看电视了!”

      不是吧?!其余几个犯人面露泫然欲涕之色,周山海闭紧嘴巴咬着牙给了猴精儿一脑瓜崩,疼得后者“嗷”了一小嗓子,监舍内再无其他噪音。秦唐这时才定了定神,声音小了许多:“转身,手背过去。”

      经刚才那一通闹,李清麟心情反而好了些许,一边转身一边开玩笑道:“干什么,法院来提我开庭了?”

      “放心吧,你的案子还早着呢。”秦唐闷声闷气地应了声,把事先准备好的铐子锁了上去,“咔啦”一声紧了两扣,疼得李清麟眉头一跳,罕见地骂了句脏话:“操,我哪里得罪你了?”

      秦唐不做声,打开监舍大门示意他走出来,这才重新锁好门,把他拉到走廊另一侧,示意身后两个管教一边一个挽住他的手臂,一边贴近他的脸把声音压到最低:“李清麟,今天市警署的人要来,同行的身份不明,我猜甚至有可能是检察院的——市局的那位是个研究犯罪心理的专家,今天突然安排接洽,我也闹不明白什么情况,总之你好好表现……哎不是,我的意思是,是,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今天有可能要带你做精神鉴定,是死是活在此一举了兄弟。”

      “我明白。”李清麟这才明白他方才反常之举的用意,不由心生感激:“别让你为难了,走吧。”

      秦唐踩了一下他的脚尖,疼得他又是一皱眉:“你傻吗!拖着这么重的镣走得像草上飞,不怕回头他们跟领导反映再给你上一级严管?慢点儿,拖着走!可真是的,装都不会装一下。”

      说到最后,那语气幽怨得简直成了个小媳妇儿。旁边俩管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权当自己是空气,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李清麟只得苦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秦大管教。”

      这一瞬间,秦唐只觉他身上那股子冰冷的杀气全都化作春风绕指柔,浑身上下都是盎然的暖意,哪儿还像个杀人犯?说不定他杀人时真的是精神分裂了呢,精神病杀人不犯法,那样上头就能刀下留人了对不对?

      待磨磨蹭蹭走到会客室时,屋内的三男一女便齐刷刷向他们这边看了过来。李清麟被按坐在审讯椅上锁好,其中年纪最大、穿着警服的男人才咳了声,和走过来的秦唐握了握手:“秦队,哎呀,真是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哈哈哈。”秦唐陪着笑,示意两个管教去给客人端茶:“张所长今天不巧正好外出,没办法,委托我来招待几位领导,如有不周还望海涵啊,哈哈哈哈。”

      “没事儿!我们这不是也给你们添麻烦了嘛。”警察模样的男人看都没看李清麟一眼,便跟秦大队长勾肩搭背出了门、仿佛一刻都不愿多待似的。

      待关了门,剩下的两个便衣男人才有了下一步动作——其中稍胖的那个面无表情地抬手喝了口茶水,才正眼看了看李清麟,声音无波无澜:“李清麟,我们时间有限,便与你开门见山了。”

      他掏出衣袋里的证件拿到李清麟眼前,与此同时,另一个瘦一点的便衣则把执行公务证也递了过来,和印着“联邦国*安*局”字样的证件放在一起。李清麟手被反铐着,自然没法子翻动这两本证件,便不动声色地等他们说下去;只听瘦男人继续道:“我想,你对自己的罪行和即将面临的刑罚已经非常清楚了,如无特殊情况,你只能在恐惧和悔恨中等待死亡降临,这本是你罪有应得;但是,若你能做出一些实际行动来为国家排忧解难、立下大功,死刑并非无可避免。”

      李清麟挑起半边浓秀的长眉,神情有些肃然:“哦?”

      “你对我们说的话有何异议?”胖便衣板着脸问。李清麟认认真真将眼前两个男人打量了一番,忽然笑了笑,道:“会客室也有录像,三位不会不知吧?”

      “……”两个男人没听懂,求助式地看向女人。只见正中央那高挑的年轻女子蓦然起身,蹬着高跟鞋几步就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清麟悠然道:“方才出门的那位顶多是个地方处级干部,国*安局毕竟是联邦最高安全机关,哪怕来的是‘兵’,地方也得当成‘将’好生供着。”他顿了顿,续道:“哪有上司视察,下属不愿作陪的道理?别告诉我他方才出去是因为屋内空气不够新鲜或者怕我暴起伤人——恐怕,是怕你们伪造身份的事情败露被连累吧。”

      “啪,啪,啪。”女人给他鼓了三下掌,一双妆容得体的大眼睛赞赏地注视着他:“杀手先生,看来你很懂官场,也很懂人心嘛。”

      李清麟毫不示弱地微笑反击:“你也不错,犯罪心理学家……小姐。”

      “早就跟许局说过了,这招儿根本行不通。”女人忽然委屈地嘟囔了句,声如蚊蚋,却一字不落地穿到了李清麟耳中,后者当即又笑了:“季小姐,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士,心思单纯些会更可爱。”

      他这句话看似友善,听在耳中却让人非常不舒服——很显然,他在讽刺她心眼儿太多,令人生厌。季笙秋丝毫不为此生气,不过她还是迅速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她来这儿的时候可没跟看守所里的警察知会过自己姓名。谁告诉他的?

      李清麟脸上笑容不变,态度也很自然:“季小姐最近在各种电视节目上活跃得很,想不注意到你都很难。”

      这个回答没有什么破绽。季笙秋摸了摸鼻子,权当他在夸她。

      “好吧。”季笙秋点点头,忽然面向他身后的两个人肉背景板:“两位警官,可以暂时解开他的手铐吗?”

      “……”两个管教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很快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好意思,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们不能这么做。”

      “我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我能够确认患者的危险程度高低。”季笙秋俏皮地拢了拢头发,嫣然一笑:“还是说,这么做违反规定呢?据我所知,嫌疑人会客时是可以不戴械具的。”

      回话的管教张了张嘴,脸色有些不好看:“我们得请示一下,您稍等。”

      五分钟后,李清麟终于摆脱了手铐的拘束,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满足地叹了口气。季笙秋在他对面,满脸堆笑:“李先生,知道我的来意么?”

      这是个很蠢的问题,但也是一个相对自然的切入口。李清麟礼貌地笑了笑,不打算回答。于是季笙秋自顾自展开手上的一份档案,直视着他的双眼:“李清麟,男,34岁,未婚,H省F市人,T大医学博士,曾在A市三甲医院做过一年外科主治医师,却突然无故离职,其后频繁更换住地和工作,居无定所——”

      她那双漂亮却无神的黑眼睛在镜片后如同一潭死水,嘴角微微勾起:“告诉我,你是怎么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

      对于高度自尊和高度敏感的人而言,这已然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和挑衅。然而李清麟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以及优雅的态度:“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一刀捅出去没见血,触手是软绵绵的质感,仿佛一团吸满了水的海绵。季笙秋有些讶异地转了转手里的笔:“哦呀,我或许真的知道答案。你要听吗?”

      李清麟不打算理她。

      “据我所知,你在很小的时候曾遭受过继父的猥*亵,甚至有可能是性*侵。也许正是这些经历导致了你社会化失败、人格严重扭曲,从而走上犯罪的不归之路。”季笙秋笑道:“是不是?”

      这一次,李清麟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刚刚获得自由的双手无意识地握紧,手臂上青筋突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气氛瞬间结成了冰,长达几分钟的冷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了反应:“哦,你听谁说的?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竟然没有否认!

      季笙秋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声音里满是兴奋之情:“不,你说错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毕竟——你那时也算是你们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高冷帅哥学霸’,我说的对吗?”

      “回答我的问题。”

      李清麟无视了她充满恶意的表演,竟然“腾”地试图站起来,身体前倾,声音更是寒气逼人:“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这个时候,就连身后的两名管教都发觉出他的反常了——自从被羁押以来,李清麟还从来没有过这样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他们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人立刻掏出手铐把他重新以反铐的方式锁住,另一人则打开审讯椅把他带了出来,转头对季笙秋道:“实在抱歉,时间到了。今天的会面到此为止,请您改天再来吧!”

      他们以为季笙秋会阻拦,却不曾想这个漂亮女人根本连嘴都懒得张,就这么目送着他们走了出去。直到屋子里空无一人,她才冷笑了一声。

      随即又回味了一番方才他暴怒时扭曲的表情——啧啧,远看时就已经相当不错,近看之下居然越发觉得他容貌俊美无俦。这样一个好看的男人,少年时会是什么样的尤物?可惜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堆白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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