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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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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白井
高专的师生都发现,白井的脸上开始出现笑容了。
虽然只是像初绽的玉簪花一样的笑容,但这份变化大家都能够感受得到。
同时发生变化的还有白井的头发。起初那纯白色的卷发是及腰的长度,后来慢慢变短了,家入当然发现了,男性们大多对此比较迟钝,但其中的夏油发现了。
在寒假之前,每个人都从白井那里得到了一份礼物。
那是用她的头发织成的一指宽的丝带。白井的咒术是【隔断】,是运用发丝发动的,之前会用来束缚咒灵和建造结界,但她最近想到了新的用法——就是用它来制作咒具,可以隔断伤害。
丝带可以缠在手腕脚腕,甚至用来扎头发。在遭受攻击时,它可以抵挡掉一半伤害,但与之相对,丝带也会损坏。
用头发作为原料制作出的东西可能会让普通人觉得恶心和诡异,但对于见惯了各种怪异事态的咒术师们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况且这是相当优秀的防御类咒具,于是都愉快地收下了,家入和灰原还抱紧白井,把创造出新发明的她狠狠地夸奖了一番。
“过奖了,真的没什么啦……”
白井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着,摆了摆手。
那年的寒假,白井是在灰原家度过的。
之前的暑假,其他学生都回到家中,学校里只留下白井一人。灰原放心不下她,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回家,但她看起来十分为难,所以他只回家住了不到一周,就回到学校来陪她度过了整个暑假。
这让白井感到非常的内疚。
不过,如今关系渐进,她终于同意和他回去了。
随着灰原回去的时候,她紧张到几乎无法呼吸,与他相握着的手满是冷汗。
但见到灰原的父母和妹妹之后,她便意识到自己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和灰原一样,他们都是非常温柔的人。
她和他们一起度过了大晦日。享用御节料理后,大家一起坐在暖炉里,观看红白歌会,在跨年倒数后,互道新年快乐。
这对于灰原家来说是惯例,却让白井感到陌生。
在十六年的人生中,她第一次度过如此温馨的大晦日。
白井躲进洗漱间啜泣。在新年当天哭泣实在是不太吉利,想要尽快止住眼泪,却实在是难以抑制住心中的激动。
不一会儿,传来了敲门声。
灰原便找到了她。
一边担心会不会被家人撞见,一边将她抱进怀中,安慰她说没有关系。
“……以后也要一起过各种各样的节日哦,小茧。”
他在耳畔轻声道。
与孩子们不同,灰原父母的假期更短,只休息了几天便复工了。
而灰原的妹妹时常与朋友们相约,大部分时间只有灰原和白井两人留守在家中。
白井记得,那是在一月五日的中午。
虚弱畏寒的她在体会到暖炉的美好之后,就常常缩在里面不肯出来,灰原从背后抱着她打赛车游戏,下巴搁在她的颈窝,握着手柄的双手绕到她的身前。
前几天她还对游戏的绚丽画面很有兴趣,在他的指导下打了几局。可这股热情很快就散去了。
被炉和灰原的身体都暖烘烘的,让她泛起了困。但微微仰起头看着专注的灰原时,忽然有了坏主意。
向后抬起手臂,深红羽织外套的宽大袖口随着动作滑落,露出内里白净的肌肤。
手摁在少年的脑后,指尖陷入黑色的发丝,轻柔地梳理、搔弄。
感受到这带着暧昧意味的碰触,灰原低头看看向窝在怀中的少女时,遇上了一个点水般的吻。
操纵着手柄的手指一顿,屏幕上的赛车在下一个转弯直直飞出了赛道。
“……”
但不管是赛车还是游戏的输赢,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这并非两人的第一次接吻。但之前都是他凑过去小心翼翼地讨一个吻,白井会这样主动,是从未有过的事。
心脏在他的胸膛中如擂鼓般冲撞着,白井自己也很不好意思。脸上的红晕甚至蔓延到了眼眶,用湿润的眼瞳羞怯地仰望着他。
两人在沉默中注视着彼此。无需言语,两人都在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一种意思:
想要你靠得更近一些。
连自己都有点说不清楚怎么会变成这样,但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一起滚在床上了。
头发和衣服都乱七八糟地缠在一起,与其说是亲热,更像是在一起打闹的动物幼崽,幼稚而单纯地顺应着本能。
灰原猛地惊醒过来。
太鲁莽了。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啊。
对失去控制一事感到愧疚和慌张,想要起身拉开距离,却被她的双臂紧紧抱住了。
明明紧张得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但她不希望他就这么离开。
凌乱的白色发丝仿佛铺开的蛛网,束缚着他的力度是脆弱的,却让他无法脱离。
少女身为诱捕者,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想要雄君。”
这声低语传入耳中,让他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然后发出大大的叹息,认输了一般,俯身抱住了她。
他的重量全部压在了身上。
呼吸变得困难,但她并不感到难受,而是从中体会到他的实感,感受到安全。
像是永远不会感到厌烦一样,又开始了亲吻。
但手从上衣的下摆探入时,被白井猛地摁住了。
房间里的光线模糊,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的手冰凉,不住地颤抖着。
他以为她是在为接下来的事感到害怕。
“……没关系的,小茧,不要勉强自己。我们可以慢慢……”
但她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不、不是的……”
细如蚊蚋的声音。
不知道是什么让她陷入了巨大的恐惧。
“那是怎么了呢?”
“……”
她的呼吸因紧张而急促。过了一阵,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因为,很丑。不想要雄君讨厌我。”
“啊?……怎么会呢!小茧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
他大声诉说着,将她一把抱住。她的脸颊发烫,枕着他的肩,再度摇了摇头。
然后慢慢地,将他的手拉进衣服里。
灰原的神色一滞。
少女腰腹部的皮肤并不像预想中的那样细腻柔滑。
指尖触碰到的,是一片瘢痕。
像揉过的牛皮纸一样皱着,布满纹路。
“这是,烫伤……吗?”
他问。
“嗯。”
少女的回应在耳畔响起,异常地沉静。
那个瞬间,脑中闪现出许多关于她的事。
其中有夜蛾为了让他和七海多多体谅她而向他们透露的,也有逐渐接近后,白井亲口告诉过他的。
说到自己儿时的经历时,她总是显得有些局促,就好像遭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无力造成的。为了不让灰原为自己感到难过,她总是带着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自己已经超越了曾经的噩梦。
可他怎么可能不替她感到难过呢?光是这些听闻,都足以让他感到悲伤和愤懑。
他以为那就是全部了,没想到只是凤毛麟角罢了。
他所看到的、听见的,只有她愿意展现给他的那部分。
但在那恬静如水面的外表之下,还暗藏着如此惨烈的伤痕。
像这样有形的或是无形的伤痕,她一共默默忍耐和隐藏了多少呢?
指尖轻轻描摹,他想象着她当时的疼痛、恐惧。
就像是被岩浆舔舐过那样,表面留下着不规则的皱褶,表皮不自然地紧绷起来,说明疤痕是在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留下的。
想象着这些,悲伤、愤怒和自己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而产生的无力感,在胸腔中翻腾着。
看着这样的灰原,白井高悬的心缓缓回落。
灰原如此难过,她却为此感到安心……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呢?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用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少年清爽的发丝,轻声安慰道:
“……没事的,雄君。已经不疼了。”
“……当时、发生什么了?”
他问。
情绪剧烈翻腾着,呼吸变得纷乱,让声音中带上了哽咽声。
与他的激动相对,白井则平静到有些异常的程度。
那只是个意外。
她说。
小时候的她因为身型矮小,够不到厨房的炉台,所以不得不站在小凳子上。
有一次把锅端起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锅中是刚炸过天妇罗的热油,浇在了胸腹部上。
当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父母带着继妹去了音乐学校。忍耐着几乎令人休克过去的剧痛,爬到客厅,拨出了急救电话。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因为处理不及时,还是留下了从右腰侧延伸到左侧胸膛的大面积疤痕。
她用轻巧的口吻诉说着。
灰原陷入了沉默。他低下了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肩膀正瑟瑟发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雄君……”
正想安慰他说自己已经不感到痛苦了。
想要告诉他,因为遇见了他,这份幸福就足以将过去所有的不幸抵消掉了。
所以,不必替她感到这么难过。
可忽然,衣服的下摆被推了上去。
光线虽暗,但让残缺的部分暴露在最在乎的人面前,还是惊骇得屏住了呼吸。
谁知下一秒,令她更为惊慌的事情发生了。
灰原俯身,轻轻亲吻着那片伤痕。
“……雄、雄君!……不要这样……”
发出难为情地呜咽。
羞耻感涌向大脑。
连她自己都不忍直视的丑陋伤痕,正被最喜欢的人轻吻着。不仅感觉不到丝毫的厌恶,唯有满溢而出的柔情——这却让她更感到手足无措。
她咬住嘴唇,让自己不要发出奇怪的哼吟。
呼吸变得浅促,灰原身上独有的气息飘浮在鼻尖——因为这是他生活了十余年的房间,每个角落都有他的痕迹,空气中渗入他的气味。身处这个空间中,就好像是他将她包裹了起来……不,不是好像,这就是当下正发生着的事情。
“不、不要……雄君……”
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亲吻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剥落过一层表皮之后,疤痕的皮肤很薄,因此也格外敏感。嘴唇每一次覆盖在上面的触感,都清楚地感知到了。
令人羞耻的同时,隐秘的快感轻柔冲刷着身体。
在温柔的同时,他的手却紧扣在腰部,制止她逃走。
虽然仍有着少年清瘦的轮廓,但由于在高专的训练,体格比起同龄人要坚实许多。肌肉的线条在褪去衣物之后,变得更为明显了。
蕴含在身体之中的力量感带来的冲击,强烈得几乎有了实体,像汹涌的海浪那样,毫无保留地朝她扑来。
那不容拒绝的力度令她意识到他身为男性的事实,令她像是被捕住的小兔子一样,心脏砰砰直跳。
他的渴求和她自身的回应,都令她感到陌生的恐惧。
这时,他停下了。
少年那宽阔的肩耸动着。
似乎听到了轻轻的抽噎声。
与此同时,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腹部,淌入肚脐。
“雄君……?”
困惑着,她将手探向他的脸颊。
然后果然,摸到了湿漉漉的泪痕。
灰原抬起头。
对上目光的瞬间,她的身体深处窜起一阵剧烈的抽痛。
紧接着,从那疼痛的地方涌出一股股浓稠的黑蜜。
朦胧中,她看见他被泪水浸透的眼睛。
那深切的泪水,是为她而流的吗?
会有一个人怜惜自己的疼痛,为此流泪,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
然后,她忽然明白了。
也难怪啊……她想。
也难怪母亲会不惜牺牲她,也要得到一个男人的爱。
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太好了。
“……雄君,是在为我流泪吗?”
“……嗯。”
他的声音闷闷的,充满委屈。
那浓稠的黑蜜,越发不可遏制地涌了出来。
只要用自己的伤痛去牵动他的心,得到他深切的怜悯的话……
“……雄君。”
又一次轻唤了他的名字。
她用手轻触他的下颌,灰原便抬起眼看向她。
她缩着下颌,胆怯地向他询问。
“雄君是不会丢下我的……是吗?”
那声音如此羸弱。
是挣扎着将保护层的一角撕开,袒露出弱点的声音。
他还能说什么呢?
不。当然不会。
绝对不会。
她激动地抱住了他。
满溢而出的幸福,让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那、说好了……永远不要离开我。说好了。”
灰原温柔地回抱了她。将脸埋入她单薄的颈窝。
“嗯,说好了。”
11.
他说出那句话时低沉而温柔的语调,听起来就像是不可撼动的神谕。
让她坚信自己得到了不会褪色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幸福。
然而在第二年的夏天。
誓言就变成了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