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乙女]+抽丝剥茧》黑栗鼠

3、第 3 章

　　7.白井

　　白井会答应灰原的表白，并不是因为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情愫。
　　而是因为她觉得像是灰原这么好的人，要是拒绝了他，让他感到难过的话，自己简直就是个恶人，会遭到报应的。

　　她将与他交往这件事视作自己的使命。
　　否则，她不敢回握他的手。

　　交往之后，他对她的称呼从“白井”变成了“小茧”。
　　而她坚持了一段时间，最终在他的恳求下，开始叫他“雄君”。
　　第一次叫出口的时候，她的脸颊热得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在与灰原交往之前，她从未有过生命的实感。

　　在此之前，她将自己的灵魂压缩起来，变得小小，直到极限。这样的话，就算□□受到责骂，受到折磨，也无法伤害她的灵魂——因为早在受到伤害之前，它就已经几近消失了。

　　如今，他发现了她蜷缩在茧囊中的小小灵魂。
　　他把它爱怜地捧在掌心中，对它不厌其烦地表达着恋意。

　　比较平静时，是在耳畔轻轻说出的“喜欢”。
　　情绪激动时，会紧抱住她，大喊“最喜欢小茧了”。

　　那真是一句可怕的话啊。
　　每次听到，她总是不知所措，身体都会止不住地打颤。
　　那像是一阵悸动。像昆虫从茧囊中脱离后，脆弱的□□接触到空气，发出新生的的震颤。

　　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为什么？”

　　为什么喜欢我？

　　面对这个问题，灰原怔住了。

　　他从未想过为什么。对于他来说，对一个人产生好感是多么自然的事啊，因为他一向擅长发现别人的优点。
　　在他的眼中，每个人都是值得喜欢的。

　　于他而言，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只要有“喜欢”的事实存在就足够了。
　　可他感觉到了，她需要一个答案，所以他绞尽脑汁地去想了，但即便如此，他也没能找到能够说服她的答案。

　　而且从一开始，他就注定无法说服她。
　　因为白井早已深信她是不值得被爱的。

　　但他没有放弃。
　　就算无法用言语证明也没关系，还有别的方法——他想，自己可以用行动来表明。

　　8.灰原

　　在高一的第二个学期，灰原和白井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秋季。
　　京都校邀请他们前去访学。在学习的间隙，由于恰好是观赏红叶的时节，三人便一起去了岚山。

　　晚上回到旅馆，洗去身上的疲倦之后，三人窝在沙发上，一边吃着便利店买回来的宵夜，一边翻看数码相机里的照片。

　　川流两侧的山上，是清一色的红叶林，宛若熊熊燃烧着的绚丽火焰。透过相机小小的显示屏，回忆起白日时目睹美景所感受到的震撼，仿佛再度置身其中。

　　在川端康成故居见到的美丽织染，下午茶热乎乎的枫糖薄饼，在公园长椅上任人抚摸的慵懒睡猫。
　　晚上的汤豆腐虽然美味，对于还在生长的他们来说却不足以填饱肚子，所以才买了宵夜……

　　看着看着照片，灰原忽然发现了问题。

　　“都是景色的照片还有我和小茧的合影，七海的照片一张都没有啊！”
　　“没关系，我本来就不喜欢照相。”
　　七海淡淡道。
　　灰原却坚持：“不行，好不容易来一次，明天一定要照几张才行。”
　　“不要。”
　　“驳回。明天在渡月桥上拍照的时候记得摆个格力高的pose哦，七海。”
　　“驳回驳回。”七海蹙起了眉，“而且为什么是格力高的pose，这里是岚山，又不是心斋桥！””

　　白井看着他们，轻声笑起来。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是白井的铃声。

　　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提醒的瞬间，她脸上的微笑凝结了。

　　“……我出去接听一下。”
　　这样说着，匆匆离开了房间。

　　门合上之后，灰原和七海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白井不擅于交际，就算接到电话也几乎都是高专相关的人，没有避开他们接听的必要。

　　灰原有点担心。
　　又对着游览地图琢磨了一会儿，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白井久久未归，他终于失去了耐心。

　　“我去看一下情况。”
　　丢下这一句话后，他追了出去。

　　白井没有回到她自己的房间，他是在顶层的消防通道找到她的。

　　本想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询问她是什么情况，却听到了压抑着的啜泣声。

　　“……真的没有了。上个学期攒下的，我全部都交给你了。”
　　“我没有说谎。真的，只剩下不到两万的生活费……”

　　稍微凑近一些，便能听见听筒中传出女人尖利的呵责。

　　已经不需要解释了，灰原明白了正在发生的事。
　　那是白井的母亲打来的电话。

　　【要好好照顾和你们同级的白井。】
　　刚一入学的时候，夜蛾便嘱咐过他们。

　　那时夜蛾没有透露过太多的缘由，后来灰原才陆续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简单来说，白井在入学高专前与母亲断绝了关系。

　　白井和他还有七海一样，都出生于非咒术师的家庭。但与他和七海不同，从幼时便能看见咒灵的白井非但没有受到双亲的爱待，还被视作不祥的存在，再加上怪异的白发，遭到了憎恶。
　　据说在白井出生后没多久，她的生父就以此为由提出了离婚。明明夫妻之间的关系本就岌岌可危，母亲却将离婚的罪责全部怪在了当时还幼小得不会走路的女儿身上。

　　在单独育儿一段时间后，白井的母亲再婚。她溺爱着丈夫与前妻所生的小女儿，通过虐待白井，来凸显出自己对继女的偏爱。
　　——简直像是为了换来丈夫的爱，而把自己亲生的女儿当成了祭品。

　　从高专那里得知，原来总是会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露出恐惧神情的白井其实身负稀有的天赋之后，她也没有对白井产生改观，而是借机向高专开价，狠捞了一笔，然后终于将女儿爽快地丢下了。

　　母女的关系本应在此画上句点。
　　可现在看来，她还想要继续榨取白井的价值。

　　“……对不起，但我真的……”

　　遭受着来自电话那端的责备，白井发出不成声的哽咽，接着耳旁的手机忽然被抽走了。
　　她讶然回过神，发现灰原不知何时已站在背后。
　　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阴沉的表情。

　　真是个不知感恩的畜生——话筒中恰巧传出这样的辱骂，灰原的拇指挪向挂断键。
　　“——雄君，不”
　　白井的脸色瞬间苍白，扑过去想要制止，却已经晚了。

　　听筒中尖锐的女声戛然而止，他顺势将扑过来的她抱进怀里。
　　白井慌乱不已，止不住啜泣着，想要从他的手中拿回自己的手机。

　　“……完了。把电话挂断，妈妈会更加生气的……怎么能这样啊，雄君……”
　　惊慌失措之下，她竟责怪起了灰原。
　　“还给我，要快点打回去道歉才行……”

　　“不是已经断绝关系了吗？”

　　听到他的质问，挣扎着的白井顿住了。

　　“不是吗？那为什么还要给她钱呢？”
　　“……”

　　白井低下头避开了灰原的目光，紧咬着嘴唇，眼中满是彷徨的神色。
　　她的身体在怀抱中瑟瑟发抖，然而灰原却不像平时那样温柔，没有放过挣扎着的她，而是扶住她的肩头，继续追问。

　　“为什么？小茧。”
　　“……”

　　接触到灰原严肃的目光，白井匆匆避开视线。
　　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强硬，让她感到陌生又害怕，犹豫着开了口，“因为……妈妈说她需要钱。”
　　“不是已经从高专那里拿到了五千万吗？”
　　“因为要培养由实，声乐课的花费很高……”

　　由实，那是白井的继妹的名字。
　　灰原隐约记得白井提起过，是个很喜欢唱歌的孩子。

　　他们只是在利用你——灰原正想这么说，看着抽泣着的白井，又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自己在被家人利用着，她怎么可能没有意识到这点呢？
　　可即便明白，却依然心存着一丝能够被家人接纳的希冀。

　　“……还是舍不得家人吗？”
　　他问。

　　略微的犹豫后，白井点了点头。

　　“那……”声音因紧张而卡住，不得不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那、如果我成为小茧的家人的话，是不是……就不再需要他们了呢？”

　　白井愕然看向灰原。

　　“……欸？”

　　只见他红着脸，忐忑的神情与几个月前向她表白时如出一辙。

　　“我是说……”
　　他紧张得声音干涩，喉结上下滚动一番。
　　然后猛地提起勇气，大声说了出来。

　　“——我们结婚吧！小茧。”

　　9.白井

　　说出口之后，灰原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热得发涨。

　　为了让白井知道这不是一时冲动的决定，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挠着头发慌慌张张地把正在制定的计划全盘托出，比如自己正在攒下每次任务的酬劳，不出意外的话在毕业时能存够结婚的费用，毕业之后虽然没有办法马上买房子，但薪水足够承担两个人的生活……

　　说着说着，对面却一直沉默。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白井，却发现她哭得更厉害了。

　　灰原吓了一跳，连忙安慰她。手在触碰到她的身体前微微停顿，像是在对待珍贵的易碎品那样，将匆忙的动作调整得更为轻柔之后，才把她抱进怀中，用指腹抹去接连滚下的泪珠。

　　“……对不起啊，吓到你了。太突然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别哭了……”

　　他越是这样道歉，她的泪水越发止不住了。
　　她想对他说“不是的，不是因为被吓到了”，却因为剧烈的哽咽而无法好好地说出口。

　　像是要将此前人生中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宣泄出来那样，她流了许多眼泪，直到将悲伤洗去，心中只剩下激动与欣喜。

　　在哽咽的间隙，她说：
　　“好的。”
　　“请让我……成为灰原君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