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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照美 ...

  •   愈发厚重的浓雾自四面八方合围而来,似巨大的裹尸布笼罩在河面上。在这种极端环境中,饶是视力卓绝的宁次,视野也被封锁了大半,映入眼帘的只有成团的灰白色,浓稠得化不开的色块像层层迭起的狂涛,在视野里疯狂翻腾着,依稀能从深与浅的色彩交界处剥离出敌人模糊不清的影子。

      “是雾隐之术!大家小心!”到底是上忍,凯的反应速度的确不是这几位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能比拟的。他旋转着身体腾空而起,刚劲有力的右腿一扫,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木叶刚力旋风!”

      凯虽然没有风属性查克拉,但某种意义上来讲,所有的遁术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此招恰如其名,右腿扫过之处气流急速攀升,带起一阵疾风,瞬间驱散了四周的雾气。
      然而还不到一秒钟,成片的白雾再度聚拢而来,以不容置喙的方式向凯宣布他的招牌技能无效。

      “放弃吧,木叶忍者们,我的雾隐之术能封闭视野,你们根本没有胜算!”那名半人半鱼的家伙跃出水面,硕大的鱼尾一甩,啪地打在了凯旁边的天天脸上。站在凯身后保护清水小姐的鸣人和宁次即使无法看见,也能想象到天天痛苦地捂住红肿了一大半的脸颊的样子,那样清脆响亮的一记击打声,光是听着都觉得疼。

      “天天!你没事吧?”凯护徒心切,连忙回头查看天天的状况,鱼人趁机来了个空中转体,尾巴灵巧地一挥,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凯的腿上。

      “可恶!”接连两记抽打声像钝重的巨锤砸在鸣人身上,他虽然不是三班成员,但既然一起做任务了,大家就是同伴,他实在无法忍受同伴受伤。眼下的状况令他蓦地回想起与再不斩的那场对决,当时的情况跟现在差不多,敌人都使用了雾隐之术。

      在重重迷雾中迷失方向,被磅礴的无助感支配,就连双眼都失去了追逐光源的能力,曾经鲜活的眼球沦为茫茫雾海中一尾溺亡的鱼——那样的感觉,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喂宁次!睁大你的眼睛啊!你的白眼连人体经络系统都能看清,我就不相信你会被区区一个雾隐之术打倒!”情急之下,鸣人一把抓住宁次的双肩,拼命摇晃着。

      “吵死了鸣人!我已经在仔细搜索了!”宁次被晃得脑仁疼,一掌拍开鸣人的手,瞪大双目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只能看到一片灰扑扑的景象,“这似乎不是普通的雾隐之术,我看得很模糊……”

      “你倒是加把劲啊!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有危险!”鸣人焦灼万分,高声打断他。

      如果任由鸣人这么嚷嚷下去,宁次估计自己的耳膜一定会当场交代在这里。顾不得搭理前者,他集中精神,将全部查克拉调集到眼部,白眼开至极限。被查克拉充盈的视神经达到最大活性,暴起的青筋像条条盘桓交错的腾蛇,几乎蔓延至鼻翼。他在白眼描绘的灰白世界中拼命捕捉着光源的轨迹与色块的运动规律——看见了!敌人就在天天身后!

      “天天!小心!”宁次下意识朝天天的方向喊道,后者听到提醒,立刻原地起跳,在空中翻了个身,有惊无险地躲过了鱼尾的攻击。

      然而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宁次忽地感到后背一阵恶寒,一阵阴恻恻的烈风像寒冰锻铸而成的尖刃,顺着脊背一路刮擦而下,直刺骨缝的寒意令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下一秒,敌人竟从他身后的水域中一跃而起,发动了水牢之术。

      宁次躲闪不及,呛了一大口水,心下警铃大作的同时大脑也在飞速运转着,该死!大意了!看来敌人一开始就瞅准了自己身后的位置,先放出雾隐之术封锁白眼,再找机会从后背发动攻击,可是就连白眼都奈何不了这片浓雾,为什么对方可以在这种能见度几乎为零的极端环境中行动自如?宁次想了想,毫不费力地得出了结论——敌人并非靠双眼,而是靠视觉在浓雾中行动,记得科普类书籍中提到过,鱼类的嗅觉是人类的500倍,有些鱼甚至可以用气味导航。

      “咕噜咕噜——”同样被困在水牢中的鸣人灌了一肚子带着鱼腥味的冰水,只要一呼吸就会有更多流水钻入鼻腔,排山倒海的窒闷感令他难以忍受。他想尝试着使用螺旋丸打破水牢,但浸泡在冰水中的手脚仿佛被无形的铁锁铐住了般,完全动弹不得。螺旋丸需要配合影分/身之术才能施展,水的阻力太大了,他就连抬手结印都做不到,又怎能打破牢笼?

      渐渐地,鸣人的脸色由红润转青白,直至变成青紫色。在水牢中呆得越久,血浆中的氧气就越少,代之以二氧化碳,浑身脏器仿佛发生了死锁的进程,再也无法正常运作。宁次将鸣人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担忧地拧起眉头,心脏一阵揪紧,不能再在水牢里待下去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宁次一边不断告诫自己,一边斩断思绪多余的分支,细细观察周遭的一切。水牢隔绝了雾气,在充满水的半透明空间中,他反而看得更清楚了。顺着水流,他捕捉到了牢笼中的查克拉波动。

      世间所有忍术都是以查克拉为基础的,水牢之术也不例外,围绕着身体汩汩涌流的冰水说到底不过是查克拉凝成的无机物,在柔拳面前,一切查克拉构成的物质都毫无意义。宁次艰难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一抹蓝莹莹的查克拉自体内的穴位涌至指尖,好似跃动于精灵翼尖的燐火。数秒后,火苗状的查克拉汇入水流中,悄无声息地向敌人奔涌而去。

      “啊——”当敌人凄厉的惨叫声传入耳孔的那一刻,宁次就已确信,顺着水流打出去的这一发柔拳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宁次对查克拉的控制相当精细,早在12岁时,日向流柔拳就被他发挥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一发攻击下去,敌人的五脏六腑顿时像任人刀俎的鱼肉一般,被钢刀拍了个遍再被被扔到插满细针的案板上滚了一圈。宁次趁他痛得无暇维持水牢之际一举打破囚笼,顺便扶住了因缺氧过多站立不稳的鸣人。

      “你还好吗?”宁次将鸣人的胳膊搭在自己肩头,如果忽视前者霜雪般清寒的口吻,或许任何人都会把这对互相搀扶的少年当成生死与共的兄弟,尽管现在两人的关系还远远未到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地步。

      鸣人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瞬间恢复了活力,“谢了,宁次!”

      “要道谢还是留到下次吧,委托人有危险!”宁次始终没有关闭白眼,刚才那个被柔拳击中的敌人已经再起不能,但他很快注意到另一个,不,是好几十个模糊不清的黑影正在朝清水小姐悄悄逼近。

      打破水牢、回到了雾海淼淼的环境中,宁次眼前再度蒙上一层纱布。他下意识抬手抚向额头,护额之下,是那个带给他无尽屈辱的丑陋咒印,宁次的指尖顺着护额上木叶标志的纹理缓缓游走着,沁凉的金属也无法隔绝透过皮肤传来的热流,他能感觉到,咒印在发烫,令人恼火的热气穿透护额,像一团蚕茧包裹住他的指尖。一时间,他竟分不清究竟是咒印在作祟,还是心底深渊的火山有了喷发的迹象。

      被区区雾隐之术封锁视线于宁次而言,无异于生生抽出他的傲骨做成软骨鞭抽打他的灵魂。如果没有这个咒印,没有那0.5度的视线死角,这双眼睛,是不是就能看得更远呢?如果没有这个咒印,凯、天天、还有鸣人,是不是就不会陷入苦战呢?如果……

      只可惜,这世间最残酷的事,就是没有「如果」。造物主将祂创造出的凡人置于希望与绝望的交界处,当人们产生了美丽的错觉,误以为希望之光触手可及时,转眼就看见绝望之星自身后升起。神爱世人,但祂亦是最残忍的那一个,祂亲手创造一切,亦亲手葬送一切。

      但经历了中忍考试,宁次的心境早已有了质的突破,现在他已经不再被宿命论所困了。万事万物都逃不开因果律,有因必有果,有咒印的存在,就必有相应的解法,既然造物主不肯恩赐给他「如果」,那就自己创造「如果」!这,就是此刻的他生命的全部。

      宁次沉浸在思绪的潮涌中,漂泊了很久很久,然而之于现实不过一秒钟。他很快调整好了状态,一套完整的作战方案在脑海中成型。“天天!”他立刻付诸行动,有条不紊地朝队友下达指令,“快用那一招!”

      不得不说,凯班的默契程度是木叶任何一个班级都无法比拟的。只需一句话,天天就明白了宁次的用意。“明白!”她当即拉开卷轴,召唤出一团熊熊烈焰。自中忍考试后,她一直夜以继日地修炼,现在已经可以将赤焰和怒涛封入卷轴中了。

      凯见天天召唤出了火焰,顿时福至心灵,紧随其后开启了六门,“我的朝孔雀可以把雾气蒸干,不管你的雾隐之术有多厉害,在火焰面前都不堪一击!”他得意地朝敌人大声宣布,同时打出了一套华丽的组合拳,招招凌厉,拳拳到肉。

      肉/体与空气以肉眼难以捕捉的动作碰撞摩擦着,速度之快、架势之猛,竟使得空气都自燃起来,焮天铄地的球状烈焰在虚空中恣意舞动,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水分子吞吃入腹。仅片刻功夫,浓雾就被凯的朝孔雀配合天天召唤出的烈焰蒸干了大半。宁次一刻也没有怠慢,趁眼前厚实的白雾屏障被火焰撕开一个大口子、尚且来不及聚拢的空档,他一鼓作气锁定了敌方的位置,“敌人在水里!一共十人!”

      “很好,交给我吧!”凯朝宁次投去赞许的目光,一拳砸在水面上。在第六景门的催化下,这一拳的威力不亚于小行星撞地球。“轰隆!”伴着一声巨响,水面上激起滔天巨浪,似千军万马奔袭而来。强烈的震荡波将藏在暗流里的敌人全数震出水中,甩到了半空中。

      十个面貌狰狞的鱼人在空中无处落脚,鸣人瞅准时机发动了影分/身之术,用螺旋丸干掉了其中一人。还剩九人,但他已经无法再度凝聚查克拉了,刚才的水牢之术似乎有阻塞经络的效用,水流灌入腔体,影响了查克拉的流动,使用一次螺旋丸已是极限,如果再不疏通经络,别说战斗了,站不站得起来恐怕都要打个问号。

      宁次看出了鸣人体内的查克拉流动不正常,朝他喊道:“退下!让我来!”

      “你能一次性消灭九个人?”鸣人自然不愿意就这么退下,一方面他的忍道里根本不存在「退下」这个词,另一方面,中了水牢之术还要强行凝聚查克拉,他担心宁次会吃不消。

      宁次没有回答他,将犀利如刀的眼神投向空中的九个鱼人,口调冷得仿佛可以掉下冰碴:“你们打伤我的同伴,就别怪我拿你们练手了!忍法·封邪六角牢!”

      惊涛骇浪间,一个六棱柱状的半透明结界横空出世,它的每一个曲面、每一处转折、每一条棱边都经过了精确计算,无不彰显着数学之美。倘若结界不是绯紫色,而是莹白色,或许所有人都会疑心自己在虚妄若梦的幻术世界中恍然邂逅了诞生于海风与雪浪间的爱与美之神阿弗洛狄忒。

      结界蔓延开来,将九名敌人罩在了里面。所有人都慌了神,纷纷掷出苦无,试图打破结界。“叮当!”金属忍具碰到结界壁后立即被弹开。下个瞬间,自结界的十二个顶角处伸出一条条赤练蛇般的咒文,在查克拉的操控下钻入了敌人的头部,将颅内血管啃噬得一片狼藉,最终侵入大脑皮层,敌人甚至还来不及呼救,就被死神宣告了脑死亡的宿命。

      这一招必须配合白眼才能使咒文精准地攻入敌人的大脑,同时,结界壁是宁次用高密度查克拉编织而成的,普通苦无根本不可能打破,只有使用柔拳,以柔克柔,才有打破的可能性。宁次的查克拉控制能力丝毫不逊色于木叶上忍,毫不夸张地说,除了他,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练成六角牢之术。

      “宁次那家伙,什么时候修炼了这么厉害的忍术?”鸣人惊呆了,同样震惊的还有凯和天天,作为师长,凯自然为爱徒的进步感到欣慰,但这一招的副作用也十分显著,施术完毕后的宁次面色苍白、站立不稳的模样就是最好的证据,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长此以往,宁次的身体也许会支撑不住。

      用了这招后,宁次甚至连白眼都无法开启了。

      *

      解决了鱼人后,凯带领众人继续前进,于掌灯时分抵达雾隐,被盘问了足足两个小时才获得了通行许可。村口的入境检查处工作人员翻看了纲手签署的任务派发单,确认了众人来雾隐只是为了执行任务,这还不够,众人还被逼着交出了个人身份证明、委托书、诚信证明等一系列材料。工作人员个个凶神恶煞,眼神好似带电的透视仪,不将人从头到尾透析一遍就不会停止工作,颇有种将众人的大舅哥的二姨夫的三表妹的四姑爷家的狗何年何月何日生了几只崽都要查个一清二楚的架势。

      “没想到雾隐的入关检查这么严。”进入村子后,天天远远地瞟了一眼那几位石雕般驻守在入境检查点的工作人员,埋怨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雾隐刚经历了血雾时代,虽然四代水影已经去世,但那个时代留给人们的阴影太深了,如今雾隐人人自危,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凯拍拍天天的肩膀,笑着宽慰,“别想那么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找个旅店歇歇脚吧,按时作息也是自我修炼的一环哦!”

      雾隐的建筑多呈亚麻灰、钢铁灰、浅碳素灰、奶奶灰等颜色,总之就是一个字——灰。鳞次栉比的屋顶连成一片朝远处延伸开去,像一具已经腐化的龙的尸首。放眼望去,似乎除了深浅不一的灰色之外再也找不出其他颜色,一路走来就连绿植都鲜少见得。萦绕着身体流淌而过的空气像割裂现实与虚幻、时间与空间、黑暗与光明的长河,众人于河流中趟过,沾染了一身寒凉。

      在木叶,这个时间点总有孩童在街道上嬉笑玩闹,银铃般的笑语是夕阳唱给木叶的婉歌。但雾隐的街道上除了偶尔路过的几个成年人外,便只剩下身着灰紫色马甲四处巡逻的忍者,他们一脸戒备的模样无疑令这个本就压抑沉闷的地方更为水深火热。

      直至找到旅店,众人才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烟火气。为了更好地保护委托人,凯订了一个五人间,让所有人睡在一起,由他负责守夜。

      洗漱后,宁次并没有马上睡下。自从接下这次任务,他就隐隐觉得委托人并不是等闲之辈,路上发生的一切更是侧面印证了他的猜测——一个普普通通的C级护送任务为什么会遇上刺杀者?而且从敌人的战斗表现来看,他们的实力少说也有特别上忍水平,出动这么多厉害的鱼人,就为了杀死一个弱女子?一切都太奇怪了。“请你解释一下吧,清水小姐。”宁次双手环胸,坐在房间中心,清肃的神情令人联想到定夺罪与罚的审判大天使。

      “哦?怎么了小弟弟?想听睡前故事吗?”清水小姐笑着调侃,却被宁次毫不留情地打断:“我们半路上遭遇袭击者应该跟你脱不了干系吧?这只是个C级任务,理论上不需要与上忍等级的对手直接交战,但是敌人袭击失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也许会派出更厉害的杀手来取你性命。为了保障后续任务顺利进行,我们有必要知道敌人的身份、来历、以及刺杀你的原因,否则,我们有权限要求火影大人取消本次任务。”

      鸣人愣住了,一时半会不太明白宁次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记得护送达兹纳去波之国那次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七班遭遇了鬼人再不斩的袭击。事后证明,那次任务的确另有隐情。想到那次任务中的种种危机,在结合今天的遭遇,鸣人不得不为宁次敏锐的判断力点赞。

      清水小姐朝凯露出苦涩的笑容:“忍者大人,您有一个很值得骄傲的学生呢,在那双白眼之下,万物都无所遁形。”

      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学生,凯心花怒放,笑出一口闪闪发光的白牙:“有什么苦衷尽管告诉我们,既然我们接了任务,就会负责到底的!”

      清水小姐的眼神黯下去三分,一声意味不明的短叹自唇间散逸而出:“其实,我的常用名是水原千代子。”

      “水原千代子?”出现在句中的名字令凯惊了一下,他抓抓后脑勺,努力地在容量不大的脑内存中搜寻着有关这个名字的记忆,“记得听阿斯玛他们曾经提到过,她好像是水之国第一交际花……”

      “交际花?”词汇量匮乏、完全不明白这个词代表着什么的鸣人歪了歪脑袋,一头雾水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儿傻得可爱。

      “就是高级娼/妇的意思哦,小可爱。”清水小姐似乎并不觉得说出自己的职业是一件丢脸的事。

      “娼/妇?”满头问号的鸣人睁着圆溜溜的蓝眼睛,没心没肺地重复了一遍,话音刚落就挨了天天的一记肘击,“安静点啦!不懂自己回去查!”

      从接下来的对话中,众人得知了此次任务的真相——原来这位清水小姐出身雾隐,交际花的身份帮助她游走于水之国大名、雾隐顾问、忍族族长等无数高层人士之间,搜集了不少情报。她再将这些情报转手卖给其他国家换取金钱。不仅如此,她还会以同样的方式搜集土之国和雷之国的情报,再出售给水之国高层。这份工作使她不出两年就完成了阶级跃迁,从一个出身贫苦的小女孩一举成为了身价不菲的情报贩子。

      一次,当她与水之国贵族深入探讨人体艺术美学时,被后者拍下了一组私照。为了防止对方以照片做要挟,她不止一次潜入贵族房中,想取走那组象征屈辱的照片。但机缘巧合之下竟拿错了文件袋,里面不是照片,而是记载着四代水影死亡真相的绝密文件,当她发现时已经太迟了。

      之后的事便也不难想象了——水之国高层自然不会留着一个随时可能泄漏机密的祸端,不止一次派出精锐杀手,企图杀人灭口。于是就有了众人在半道上遭遇袭击的事。

      “那些鱼人是干柿一族的忍者,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为雾隐高层效力。”清水小姐告诉众人。

      “所以这次任务其实是护送机密文件?”鸣人思索片刻,皱着眉头问,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卡卡西老师说过只要涉及到国家机密的任务就是S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委托暗部?是钱不够吗?”

      天天翻了翻白眼,认为一个交际花「钱不够」,还有比这更蠢的认知吗?鸣人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双商啊?

      “不是的哦。”清水小姐自然不会像心无城府的天天一样吐槽鸣人,而是温和耐心地给出了真假难辨的解释,“近几年雾隐闭关锁国,和五大国的关系都不好,如果发布任务时注明内容是护送机密文件,只怕没有忍者愿意接,大家都怕在雾隐出事。但如果是简单的C级任务就没有担心的必要了。我特意指名了木叶苍蓝猛兽迈特凯,是因为听说他执行过多次文件护送任务,十分有经验。至于酬金,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追加的。”

      “文件现在在哪里?就在你身上吗?”一直以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正襟危坐的宁次忽然出声。

      清水小姐点了点头,宁次随即抛出另一个问题,步步紧逼:“我们怎么确定你说的是实话?”

      “我可以把文件交给你们的火影大人,我是否说谎,等她看了文件后自行判断吧。”到底是见惯了各路高层的交际花,面对咄咄逼人的宁次,清水小姐毫无惧色,她说完,从衣裙夹层间取出一个文件袋,拿在手里抖了抖。

      “你就这么把机密文件交给木叶?”宁次审慎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冷冷地问。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看来你被木叶的火之意志思想洗脑得不轻呢,如果你觉得保护村子是生而为人的义务,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至少我不这么想。”清水小姐笑着往靠垫上一仰,看起来一副轻松自乐的模样,“我把文件交给木叶自然有我的考量。更何况,我对雾隐没有感情,村子会变成什么样与我无关。”

      宁次被这番话震住了,从小到大,他听得最多的话就是「木叶飞舞之处,火亦生生不息」。这句话,父亲日差教育他、开族会时日足讲、教材上写、忍校老师教。每一个木叶忍者都被灌输了以生命守护火之意志的思想,多年来,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在木叶,像清水小姐这种能一脸云淡风轻地说「村子与我无关」的人,一定会被视为异类。

      但是,他能说清水小姐的思想是错的吗?当然不能!至少她为自己而活,是真正的自由者。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活法,谁也没有资格评判别人的人生。

      “总之,任务内容有变,我们需要请示纲手大人,确定是否继续进行。”凯说着通灵出了忍龟,命令它带着文件跑一趟木叶。

      忍龟很快捎回了文件连同一封口信,纲手在信中称自己已经阅读了文件,并要求众人继续护送清水小姐,直至穿过雾隐,到达目的地海之国,同时任务等级升为S。

      “人生第一个S级任务啊啊啊啊!”有可能在后续旅途中遭遇强劲杀手的危机感很快被接到高级任务的狂喜与骄傲压过,鸣人兴奋得手舞足蹈,已经想好回去之后怎么在佐助面前显摆了。

      “S级任务呢,真好啊,拿到酬金后又可以买好多新忍具了……”天天十分少女心地手捧双颊,沉浸在被各式各样的忍具包围的幻想中,幸福地冒起了粉红泡泡。

      凯流着宽面条泪,朝两人背上各拍了一下,“各位少年少女们哟!知道你们很激动,但现在是睡觉时间哦!赶紧睡吧,明天以最饱满的青春激情迎接新征程!”

      忍龟的出现提醒了宁次,想着自己还未练成通灵之术,他便起身离开,丝毫不顾使用了六角牢之术后随时可能垮掉的身体,“我出去继续修炼。”

      天天有些担忧:“可是宁次,这里跟木叶不一样,还是不要到处走动比较好……”

      回答她的,是一记关门声。

      *

      雾隐的夜幕像张苦大仇深的死人脸,没有星子,也没有月亮,黛色的云层酷似一重连一重的潮水,倾落于西边的地平线之上,预示着明天依然不会有太阳眷恋这片被血殷遍的土地。四周黑森森的建筑似爬行动物的尸骸,巨大且空洞。宁次有些后悔没有披件衣服再出来,环绕周身的空气里像是浮着一层薄冰,在四季分明的木叶呆惯了,这样的气候实在叫人难以适应。

      他在旅店附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开始练习通灵之术,却发现自己很难集中精神。“你被火之意志洗脑了。”清水小姐的话像个魔鬼,无时无刻不萦绕在耳畔,捶打着他的心神。

      火之意志,到底是什么?宁次仰望苍穹,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并不存在于世的神灵。

      至少,在日向一族,他从不曾感受到所谓的火之意志带来的光暖。宗分制度号称是为了守护白眼而存在的,为了保护拥有纯净白眼的宗家,必要时,必须以牺牲分家的性命为代价。分家被禁止学习宗家秘传高等体术,只能学习最基本的柔拳,遇到危险时,分家根本无法自保,当他们为宗家战死后,额头上的咒印启动,封印白眼的能力,防止珍贵的血继限界落入敌人之手。数百年来,一代又一代分家人在这样病态的环境下长大,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宗家心安理得地靠吸分家的血长存于世,分家心甘情愿地趴在宗家脚下当奴隶,一方习惯了索取,一方习惯了奉献。

      然而实际上呢?到头来,分家究竟保护了什么?为什么同样拥有血继限界的宇智波一族没有宗分制度,却依然屹立忍界多年不倒?日向一族总是自诩木叶最强,但建立在奴役制度基础上的「最强」,真的符合木叶宣扬的火之意志吗?

      不,真正的火之意志绝不应该是这样,至少不应该以不平等的封建奴隶制为注脚。全族上下万众一心谋和平、共同呵护下一辈成长才是火之意志的正确体现,就像猪鹿蝶家族一样。日向一族的宗分制度不知害了多少人,分家的孩子还是分家,形成一个无解的恶性循环链。如果初代火影还活着该有多好,宁次真的很想问问他老人家,这样的制度究竟符不符合火之意志?是否与他建村的初衷背道而驰?

      宁次想得有些累了。不经意间,一点灯火闯进视野边缘。他顺着光源望去,发现不远处有家24小时营业的面馆。暖橘色的微芒在视网膜上投影出一小点摇曳的圆斑,渐次扩大,直至占据整片视野,于干涩燥热的眼底留下脉脉清晖般的温柔影像。回神间,宁次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走到了面馆门口。

      小时候,母亲常常给他煮鲱鱼荞麦面。即便双亲已走了许多年,宁次依然清晰地记得一家三口围在暖桌前一边吃面一边分享喜怒哀乐的画面。端坐上位的父亲一言不发,看似严肃,实则眼里的慈爱几乎都快溢出来了,这种时候,母亲总是在一旁微笑着看着父子俩互动,目光爱怜得仿佛在欣赏一幅世界上最珍贵的油画。

      正是那时,宁次爱上了鲱鱼荞麦面。母亲走后,他无数次尝试复刻记忆中鲱鱼荞麦面的味道,也曾尝遍木叶的大小饭店,可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复现那独特的、温柔得好似花瓣亲吻心魂的味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一辈子。

      “你好啊,小伙子,吃点什么?”店老板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大爷,见宁次走进来,热情地招呼道。

      宁次扫了一眼菜单,没有他最爱的鲱鱼荞麦面,但来都来了,他只好随便点了一份海鲜乌冬面。或许是因为血雾时代的阴霾尚未散尽,连年的血腥杀戮使得雾隐无暇发展经济,物资匮乏,直接导致了物价疯涨。在木叶,400円就能吃上一大碗香喷喷的一乐拉面,到了雾隐,这点钱连零头都不够。

      热腾腾的面端上来了,宁次从钱包中抽出一张2000円的纸钞递给老大爷,却不想后者面露难色,摇着头说:“不好意思,我这儿暂时不收外币。”

      宁次怎么也想不到雾隐居然封闭到了这种程度,木叶货币在砂隐、岩隐和云隐都是可以通用的,没想到血雾时代都过去这么久了,雾隐还在眼地踏步,毫无进步可言。他简直难以想象四代水影执政时期雾隐民众究竟是怎样艰难求生的,光是想想就叫人不寒而栗。

      “抱歉,我……”宁次从未经历过比这更尴尬的事,艰难地组织着措辞,“……我没有雾隐货币。”

      “这……”老大爷摸着蓄在下颚处雪堆似的胡须,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宁次,“那算了,不用给了,看你的护额,是木叶忍者吧?这么晚了还来吃面,想必执行任务一定很辛苦吧?这碗面就当我请你好了,快吃吧,小伙子!”

      宁次实在不习惯接受陌生人的善意,况且雾隐普通百姓本就过得水深火热,老大爷一把年纪了还起早贪黑地做生意,想必生活不会太好过。顿了顿,他提出了一个中肯的方案:“这样吧,我写个欠条,任务结束后再把钱给您送来。”

      “不用了,吃吧!”老人摆摆手,和蔼地笑笑。

      “不,我不能吃。”

      两人互相推拒之际,一个洋洋盈耳的女中音响起,似盛夏时分荟萃着幽幽花香与果味的南贺川活水潺潺流泻入室,与店内曛然的暖光交融,轻而易举地将环境简陋的小店变成了一幅有生命的画卷,“老板,我帮他付吧。”

      “哟,这不是冥小姐吗?这么晚了还来吃面?”老人眉宇间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朝声音的主人招了招手。

      “突然有点饿,想吃点夜宵,想来想去,还是您这儿的面最美味。”女人嫣然一笑,走进店里,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宁次对面。

      习惯了独自吃饭、独自吞咽孤寂的宁次下意识向后挪了挪凳子,本能地排斥与他人对坐用餐,但谁叫店里只有一张桌子,只好将就一下了。他道了声谢,抬眸瞥了一眼这位帮自己解了围的女人。

      她身型高挑,冰肌莹骨,湖蓝色抹胸连衣裙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衬托得好似冬末春初将融未融的晶莹冰雪,熙和的暖金色灯光为她红棕色微卷的长发勾勒出圈圈细焰般的光晕,部分头发自头顶垂下,卷成一个漂亮的弧,悄悄遮住右眼,露出的左眼是介于祖母绿和松石绿之间的色泽,微微上挑的眼角极尽妩媚。高挺的鼻梁下,樱瓣般粉嫩鲜润的唇不点而朱。

      这样一个人间尤物坐在面前,或许任何一个人都会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丧失以言语描绘她赛过星辰的外貌的能力,然后忘记时间的流逝、忘记呼与吸的交错,只想让生命永远定格在那个瞬间。诸如美丽、妖娆之类普通的词眼安在她身上已然相形见绌,造物主显然是出于偏爱才创造了如此完美的生命!

      但宁次和那些男性可不一样,他接触过的女人不算多,这其中样貌最登峰造极的无疑他那位大美人母亲理枝。小时候,母亲带他逛花火大会时,总能引得街上的男人一阵侧目,他们甚至看了她一眼之后就不敢再看第二眼,生怕自己承受不住那极致的视觉冲击。尽管额上刻着象征耻辱的咒印,但那抹冷调的孔雀绿反而为她平添几分淡漠与疏离。像是神秘的月下精灵,光影流转切割间,一半清素如冷月,一半妍丽似繁花。和母亲待久了,便再也没有任何女人能在宁次心头激起涟漪。只有母亲那样的女人,在他眼里才称得上「美」。除她之外,其他女性都不过是由经络系统构成的碳基生物罢了。

      半晌后,宁次淡淡启齿:“我怎么把钱还给你?”

      “不用了,举手之劳。”名为冥的女人笑着拿起桌上的茶,优雅地啜饮了一口。氤氲的热气散逸开来,像雪莲舒展花瓣,将她深邃立体的眉眼轮廓羽化成模糊不清的线条,看起来颇有种印象派画作的朦胧美。

      “你的全名?”宁次的口吻依旧了无温度,仿佛欠钱的是他面前这个女人而不是他本人。他这么问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知晓对方姓名方便日后找人还钱。即使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恩惠,他也不允许自己就这么欠着。

      “我叫照美冥。”女人轻轻放下茶杯,双手交叠着撑住下颌,嘴角噙着一痕清浅的笑弧,“你呢,小弟弟?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日向宁次。”

      冥的目光落到了宁次如雪的白眸上,“是日向一族的孩子啊,第一次来雾隐吗?”

      宁次下颚一抬一落,算是点过了头。

      “怎么样,雾隐的美食还不错吧?”冥似乎格外擅长聊天,挑的全是无论什么人都能接受的安全话题,扑闪的金色灯火被她蝶羽似的长睫剪碎,飘然落到眼底,像斑驳艳烈的晚霞沉落碧色湖泽。

      只可惜她挑错了聊天对象。宁次性格内敛沉闷、不喜多言,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如果哪天他真的敞开心扉与人畅聊,那么大抵那一天将会作为人类发展史上的奇迹之日被载入书册。面对她亲切热情的提问,他能给出的除了一个淡漠的点头之外,不能再多了。

      宁次不咸不淡的态度并没有惹恼冥,她屈起骨节分明的食指,点了点菜单,涂着蓝紫色指甲油的贝甲在白纸上游走,好似身着华美礼裙的芭蕾舞者翩跹灵动:“其实这家店还有很多不错的小甜品哦,到了雾隐只吃海鲜面未免太可惜了,要不我们再来杯柚子气泡饮吧?”

      我们?这个词令宁次有些无语,这女人真是个自说自话的家伙。

      事实证明,冥推荐的饮料果真不错。海鲜乌冬面口感偏清淡,搭配柚子气泡饮简直一绝。酸酸甜甜的果味与鲜美咸香的海鲜完美相融,层次分明、口齿生津。一口热、一口冰的搭配给人以冰与火交织欢歌的独特享受。入口的气泡像群可爱的顽童,以舌尖为蹦床恣意跃动,每一次跳跃都是对味蕾的极致撩拨。因使用六角牢之术疲惫得像是灌了铅的身体也在美食的滋养下渐渐恢复了几成。

      两人正吃着,忽然,宁次身后窜出一道鬼魅般的黑影。他蓦地一惊,光速开启白眼,只见影子的主人朝他的衣兜伸出了手,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扒手盯上了。

      “啪!”宁次放下筷子站起来,猛地转过身去,身体稍稍一偏就轻松避免了钱包被盗的命运。小偷扑了个空,险些跌倒。宁次趁机点中他的麻穴,他顿时失去了行动力,形如木雕地杵在那儿。

      三秒后,宁次替他解开穴道,冷冷下令:“滚。”

      小偷被这个白眼少年死神般冰冷无情的样子吓得不轻,连忙灰溜溜地逃跑了,离开前还不忘给宁次送上几句把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的咒骂作为饯别礼。

      宁次充耳不闻,坐回原位继续吃面。接下来的五分钟里,类似的偷窃场景上演了三次。

      赶走第四个小偷后,宁次终于忍不住了,抬眸质问冥:“这就是你们雾隐的治安水平?”

      问完这话他就后悔了——这问题一点建树性都没有,他只不过是来执行任务的,过几天就要离开,雾隐怎么样,跟他一个木叶忍者有什么关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仿佛被这句话踩到了痛脚,冥眼角眉梢的微笑瞬间荡然无存,代之以几丝涩然,睫羽微微扑闪了几下,在眼底筛落几重阴翳,“……如你所见,雾隐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

      言尽于此,尾音化作一声微叹自唇齿间逸出。她当然不可能就雾隐现状跟宁次展开一番交流,他毕竟是外人,经历了血雾时代的忍者都懂如何提防人心,冥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话题溅起的安静远比雾隐寒冷空邈的长夜更让人压抑,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一时间,谁都没有了开口说话的心思。宁次埋头吃面,冥也一言不发地吃着自己那份饭食。头顶上倾斜的吊灯给她的半边身子抹上油画般的璨彩,另一半身子则浸泡在阴影里,像半边孑然生长的树,默默等待着被光芒拥抱。

      这样的她,无端让人心生怜惜。

      这时,宁次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拽了一下,以为又是小偷,立刻甩过脑袋狠瞪着来者,白眼都无需开启,一个冷冽似刀的眼神便已足够威慑人心。

      但这一回来的并不是小偷,而是个瘦弱的小姑娘。她挎着一个篮子,赤着小脚,颤颤巍巍地走到宁次身边:“大哥哥,买朵花吧。”

      宁次垂下视线,映入眼帘的是一整篮编织成束的天蓝色矢车菊。

      小姑娘五官凹陷、脸颊蜡黄,很明显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症状,破破烂烂的衣衫勉强能蔽体。见宁次没有回应,她便再次央求:“大哥哥,求求你买一朵吧,如果这些花没卖完,爸爸会打死我的!”说着,女孩圆溜溜的眼睛里盈起泪光。

      宁次的心揪紧了一记,从女孩不染纤尘的双眸就能看出,她可怜的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在木叶,他从未见过生活如此窘迫的人。想不到雾隐有这么多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血雾时代连年内乱,只带来了哄抬的物价、居高不下的犯罪率、挣扎在罪孽横生之地的贫民。无论兴亡,第一个为痛苦买单的始终是劳苦大众。

      他很想帮帮小女孩,但立刻意识到了一个尴尬的事实——他的钱在雾隐用不了。

      心思细腻的冥堪破了他的难处,大方地拿出几张现钞递给小女孩,还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这些花我全买了,好孩子,快回家去吧,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街上很危险。”

      “谢谢大姐姐!”女孩顿时绽开笑容,刚被泪水洗过的双眼闪烁着亮晶晶的碎光,“矢车菊的花语是遇见和幸福,你和大哥哥一定会永远幸福的!”

      宁次一听这话就浑身不自在,倒是冥,被别人误会了非但没生气,看上去反而更开心了:“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你也一定会幸福的哦。”

      女孩走后,宁次皱起眉头,朝冥投去一个责怪的目光:“你不跟她解释一下?”

      冥佯装疑惑,歪了歪头问:“解释什么?”

      “……我们只是碰巧在面馆遇见的陌生人而已。”

      “不需要解释。”冥手捧花束,清清透透的天蓝色与她高饱和度的湖蓝衣裙相映成趣,莫名将她妩媚成熟的模样衬出了点儿花田少女般清纯甜美的韵味。她望着宁次,左眼弯成一轮月牙儿,“被别人误会,至少说明我看上去很年轻,不是吗?”

      “……”宁次彻底无语了,这女人的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好吧,她开心就好。

      “给你,拿回去装饰房间吧。”冥从怀里的花束中抽出一枝递给宁次,立刻遭到了后者的冷言冷语:“免了,我没地方放。”

      面吃完了,宁次起身离座:“任务结束后我会把这顿饭和矢车菊的钱一并还给你。”

      “你要真想还,就跟我保持联系吧。”冥递过一张名片,“跟你聊天真的很开心,希望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宁次接过名片,随手放入口袋中,转身离去,却被她叫住了:“等一下。”

      “还有事么?”他停步,转过头去,蓦地对上一只盈澈如洗的碧眸。几点微小的暖光划过她的眸底,凝成一汪明镜般的灵泉,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身影完完整整地拓印在了那一眼清泉中。

      “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宁次。”

      “……”

      姑且不论这是真心话还是恭维话,这温柔得如同雀鸟嘤然啼啭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口吻甫一响起,就将宁次拉入了回忆的漩涡中。

      还在忍校读书时,有一次,他被几个高年级的男孩团团包围,那群家伙骂他的眼睛恶心又碜人,当然最后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挨了宁次的一记柔拳,在医院整整躺了两个星期。愤怒的家长一哄而上,要求班导老师给个说法。由于有日足从中调停,宁次并没有受到太严厉的惩罚,只被罚了800字检讨,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因为这事,宁次被男生取了个「白色死神」的绰号,无论走到哪都令人闻风丧胆。忍校六年,除了偶尔自不量力过来挑战的李,他一个朋友也没有。

      但是同样拥有一双白眼的雏田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男生们欺负不了宁次,便肆无忌惮地把愤怒全部转移到了雏田身上。他们言语暴力她,向来乖顺的雏田从未反抗过哪怕一次。有时鸣人会出面挡在她面前,但更多时候,她只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无助地哭泣。

      一次课间,几个全校最调皮的混混又在欺负雏田了,碰巧路过的宁次实在看不下去这种聚众闹事的幼稚场面,便大踏步走过去,朝他们抛去凛厉的冷语:“让开,不要堵在走廊上。”

      其中一个不怕死的家伙双手叉腰,摆出勇者无畏的架势:“哟,这不是「死神」日向君吗?听说她是你妹妹啊?怎么,想英雄救美?”

      “我没有她这么弱的妹妹,像她这种连几只蟑螂都解决不了的弱者,没资格当忍者,更没资格姓日向。”宁次斜飞了一眼哭红了双眼的雏田,完全没有将她拉起来的意思,他的目光越过她,甚至越过了所有人,似乎除了窗外一望无垠的天幕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有资格被拓印在那双傲视一切的白眸中。

      “你什么意思?!”几个男生顿时怒了,也顾不得攻击雏田了,纷纷撸起袖子冲过来,准备大干一场。

      “听不懂吗?我说你们是蟑螂。”

      结果就是,在围观女生的疯狂尖叫和男生的妒火中,宁次瞬秒了那几个混混。这次,他不仅被罚了1500字检讨,还被勒令停学一星期回家整顿思想。

      现在想想,那段在忍校的时光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他没有家长可请吧。

      或许,那些生于血雾时代的雾隐忍者,大概一辈子都无法体会童言无忌的快乐吧?校园生活于他们而言,根本不是欢乐童年的延续,而是更大的苦难的开始。因为他们的毕业考试内容是自相残杀,这种体系培养出的忍者,注定不会有正常的童年。

      宁次忽然有些好奇冥的童年经历了什么,究竟是什么让她在这个地狱般绝望的环境中活了下来,又是什么令她养成了这种略显奇怪、但总体上还算积极外向的性格。

      片刻后,他从思绪的海洋中上浮,迈开脚步离去前,唇角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柔和弧度,“……谢谢。”

      不论怎样,谢谢你陪我度过了这个难熬的长夜。
      谢谢你,说我这双被咒印禁锢、无异于残次品的眼睛漂亮。
      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谢谢……

      这绝对是宁次所能说出的最温柔的话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05.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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