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追月亮的人

8、偷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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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叔叔和他女儿的关系……于晓磊的脑海里闪过了一段不怎么让他感到舒心的回忆。
　　那仍是于晓磊与罗长生初识的那日。
　　于晓磊看到罗长生在被女儿嫌恶后，沉吟片刻，方才走入屋内。
　　他将望远镜右移少许，只见，之前窗帘紧闭的那间里室的窗被打开了，然后，他看到那个女孩从粉色窗帘里飞快地探头向外张望了一下，她看窗底下没有路人经过，便抬手将一盒什么东西倒了下去。
　　于晓磊赶紧将望远镜压低，发现在泥泞的路上多了一滩白白红红黄黄的看上去像是没吃完的食物的东西。
　　她不会是把……
　　于晓磊又将望远镜调了回去，只见客厅里，女孩将一个空饭盒递给了刚进门的罗长生，似乎是在炫耀说今天我的午饭吃完了哦。
　　罗长生本想再次抚摸女孩额头的手伸到一半，停在了半空，僵硬地收了回去，转而折身去厨房了。
　　看到这里，于晓磊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个姑娘到底是说了什么，才会让罗叔叔这么好的一个人在想要爱抚她的时候，连手都不敢伸。
　　转而，在望远镜的镜头里，于晓磊看到罗长生从厨房里回来了，手里拿着自己之前买给他的星巴克外卖，递到了他女儿的面前。
　　罗长生那一脸殷勤的笑容让于晓磊只觉得心里莫名燃起一阵怒火，他心想：我给你的外卖不是用来帮你讨好那个只会浪费你给她做的午饭，而让你自己只能吃白面馒头的女儿的！
　　更让于晓磊气不打一处来的是，当天晚上就在罗长生离家后不久，一辆同暗夜齐黑的机车轰鸣着驶入了罗长生家所在的那片老城厢的入口。
　　紧接着，于晓磊在望远镜里看到罗长生的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下了楼，她看上去像是化了妆，一身仿名牌的服饰华丽丽地闪着bling bling的光。
　　在走出老城厢的那一刻，女孩便扑入了那个机车驾驶员的怀抱里。
　　驾驶员戴着头盔，于晓磊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道那个人的身型比罗长生的女儿高大了不少，但和成年男人相比又略显单薄，这让于晓磊想起自己有个同班同学就是玩这种摩托的，他的身型就和这个驾驶员相近，便心想，现在在老城厢入口相拥的两个人，怕不是都是乳臭未干就想着装大人的小毛孩吧？真是反了天了？趁大人不在家就乱来？
　　于是，于晓磊点开了罗长生的微信——这还是之前罗长生问他周四想吃什么，他回答说想吃奶油蛋糕但其他还没想好的时候，罗长生主动加的他的联系方式——罗叔叔还说如果以后需要调整他的上门时间，也都可以微信联系他，同时，罗长生还周道地把自家的座机号码都发给了于晓磊，以便在他的手机被设置成无声而未及时回复时，还能通过座机联系上他。
　　只是，这会儿罗长生的微信头像看上去却让于晓磊觉得扎眼，那是他女儿的一张艺术照——屏幕上那个姑娘穿着黄白相间的波点碎花裙，脸上的微笑满溢着这个年龄段的女孩特有的清纯和甜美。
　　可是，于晓磊心想，自己应该找个什么理由联系罗叔叔，好让他现在回家，好看清自己的女儿可不是什么值得被他供奉在心里要紧位置上的冰清玉女，而只是个不学好的小姑娘呢？
　　然而，任凭是于晓磊这样的“谎言大师”，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这样介入别人家的生活，只能悻悻作罢。
　　他百无聊赖地看了看罗长生空空如也的朋友圈，烦闷地想，罗叔叔的生活就真的没有任何值得记录、值得分享给他的朋友们看的东西吗？
　　2
　　两天后的周四，在于晓磊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喷得香香的，像是要去赴一场盛会似的准时推开了爷爷家的家门时，室内已经飘起了那股让他心驰神往的饭香。
　　于晓磊由此推知罗叔叔应该已经到了，心里便斟酌起来，到底要不要把他女儿那晚上在他出门后和一个形迹可疑的机车男离家私会，并在他回家前才复归的事情告诉他？要怎么告诉他呢？
　　“罗叔叔？”于晓磊走入厨房，只见灶头边是这两天他日日都在偷窥因而变得无比熟悉的男人。
　　今天罗长生又穿着那件白色T恤和黑色中裤，似乎这套衣服已成了他的工服。
　　“晓磊，你来了。”罗长生礼貌地对于晓磊露出了一个笑容，又低头调节起了煤气炉的火候。
　　“罗叔叔，你今天也还没吃午饭吧？”于晓磊边问，边巡视起了厨房，他看得出来今天张妈订的菜谱似乎是虾仁炖蛋，杭白菜和茄子煲。
　　罗长生调好了虾仁炖蛋的火候，直起身来说：“我带了我的午饭。”
　　“不会又是白面馒头吧？”
　　罗长生疑惑地一扭头，对上了于晓磊的视线，又很快移开并低声说：“没……哎？晓磊？”罗长生看到于晓磊竟然径直拉开了自己放在灶台下的工作背包，想要上前制止。
　　于晓磊则眼疾手快地勾出了包里的饭盒，并举了起来。
　　罗长生想要伸手去取，但于晓磊比他要高一些，他不得不向前走了两步，凑近于晓磊。
　　于晓磊则顺势向前一倾，低头问：“罗叔叔，要不这样吧，我吃你的这份，你吃我的，我们换，好不好？”
　　罗长生闻到了于晓磊嘴里清新的薄荷糖味，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近，便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温声说：“晓磊，你别开我玩笑了，这怎么可以呢？”
　　“怎么不可以呢？”于晓磊指了指锅里蒸的蛋，问，“快好了？”
　　罗长生看了看手表，说：“还有5分钟。”
　　于晓磊放下了罗长生的午餐盒，突然说：“做你的孩子一定很幸福吧？”
　　罗长生没想到于晓磊的话锋转得这么快，一愣，不知想起了什么，挠了挠头说：“菲菲她不要嫌我就好了。”
　　他女儿叫菲菲？是叫罗菲吗？还是叫罗菲菲？但让于晓磊更在意的是那句“不要嫌我”，罗叔叔希望他的女儿不要嫌他？
　　不知为何，这让于晓磊想起了罗长生每次去接女儿之前总会换衣服，还将自己打扮地更像是个白领，而不是个蓝领的样子，但很快他又想起罗叔叔女儿嫌恶地推开罗长生的手的模样，并意识到，原来罗叔叔担心他的女儿会嫌他，是嫌恶他的工作上不了台面。
　　想到这里，于晓磊故意问：“你女儿是嫌你不陪她？”
　　罗长生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锅里的炖蛋，淡淡地说：“不是，罗菲她不要嫌我总是陪着她就好。”
　　于晓磊的心眼骨碌一转，感觉他们父女情深，而且那毕竟是人家家里的事，轮不到外人来说道，说了可能只会适得其反，便作罢了向罗长生揭发他女儿不轨行径的企图，转而说：“那么，罗叔叔，你陪我好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吃午饭，我不会嫌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