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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人心善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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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轰动异常。
年仅八岁的景承走到朝堂之上,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因为他是当朝太子。只是景承说的话,让所有的人心惊肉跳。
指证平王谋反,这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那就是新君要扫除他的威胁。只是没人想到会是通过这样一种办法,毕竟童言无忌,但谁也不能说一国储君说的话是屁话。
其时平王并未上朝,朝中吵得轰轰烈烈也是在半日之后才知道,那时候禁军已经围住了平王府邸。
明海死活拉了徐敬往平王府中去,美其名曰不可忘恩负义,徐敬一路拧眉沉思,但依旧理不清思路。
“这时候你们不该来的。”景临无奈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看徐敬面沉如水也将事情弄明白了几分。
明海拍胸脯道:“王爷处处忍让,连皇位都让了出去。只是有人贪得无厌,还要这般逼迫于你,就算您忍得,我们也看不下去。”
“此事一定有隐情。”景临明白,若真的要除去他断然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先皇驾崩之时,曾独留景渊密谈多时,是不是那时候交代了什么?景临不太明白,但他相信,既然景渊如此做了,那一定是逼不得已。
徐敬拉住气头上的明海,沉了声气道:“此事的确蹊跷,若新君真要除去王爷,没必要栽个谋逆的罪名。”
谋逆乃株连大罪,而平王最亲近之人便是新君,即使处置也不过是一个人,那样暗杀也是同样效果,反而不会让新君背上一个残杀手足的恶名。
“先生有何看法?”景临对徐敬能够看出蹊跷并不奇怪,心中也对他寄了希望,盼他能够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敬黯然垂首,叹息一声表明他并不知晓一丝一毫。
明海没了阻拦,气性十足道:“王爷,只要您一句话,右卫营二十万兄弟就杀入宫中!”
“胡说!”景临冷脸相斥,外间禁军四布,那可都是景渊心腹,在不知道他确切心思之前,怎能够如此放荡?
徐敬也猛瞪一眼,低声骂道:“口没遮拦,这是什么地方,你管好你的嘴!”
努嘴示意外间,明海会意顿时歉然。徐敬对景临道:“明将军所言也需考虑,若真要等闹明白状况,也许就晚了。”
景临沉吟,许久下了决心,拿过边上纸笔写道:“右卫营警备,随时待命,一有变故立即逼宫。”
徐敬明海阅毕点头,景临扬手将一张纸化为粉末。
谋划清晰,徐敬明海分头回府。
入夜,平王府中几个黑影闪动,交头接耳之后,几条影子往禁宫方向窜去。
暖阁之内,景渊静静听着回报,结束之时,眉头深锁。
“派影卫盯住明海徐敬。”景渊简单吩咐,几人散去之后,才闭眼抚额。
一会儿猛然睁眼,挥袖将桌上一干东西全扫到了地上。
“陛下息怒。”老木子觉得不妥,出声相劝,景渊却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半晌,景渊起身从地上一堆奏折中拎起一份,回到座上细细再看一遍,长叹不已。
“这都是再添什么乱!”景渊气急,好好一场计策,全让头脑发热的两个人给搅和了。
钦天监呈报,天象有变,暗言有人心存不轨。景渊知晓这钦天监并不是什么好料,他不过是借此机会逢迎罢了。
本来景渊计划着,既然哥哥要离开了,不妨就辛苦他背负这一罪名,他可以因骨肉之情为由不伤性命,这般钦天监也就无话可说了,而朝中上下也不会再人心惶惶。
如今可好,明海徐敬掺和进来不说,就连景临也被他们给说动了,这般状况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兵乱。
景渊并不担心逼宫,只是他们真的动了手,那他们便真坐实了谋逆罪名,到时候要饶他们性命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若他们三个人出了什么事,承儿必定要伤心欲绝,就连秋叶都会恨他一辈子。景渊一拳捶在桌上,怨恨自己思虑不周。
“承儿,承儿担心他们,自然会出手相助,若是他能够将此事告诉他们就好了。”景渊低语,只是八岁岁的孩子能不能懂得这般复杂地情理,他们是不是真的还能相信他?
若是不相信,那不是将他置于危险之地?他不要,他曾立誓,不惜一切要保护他的周全。
夜幕深浓,若是不打灯笼必定不能看见周遭人影。
函辰殿内,景承一人窝在屋里,就连阿宝都不搭理了。阿宝见他一日没吃东西,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半夜的时候,阿宝终于支持不住倚着门困困睡去。景承轻轻打开门,想要偷偷溜走,没有惊醒阿宝却撞见了他最不想见的人。
“想去哪里?”声音并不响,却极具威胁。
景承低眉垂首,心中犹自计较着应该怎么脱身,说出的话并没有经过多少思考:“没……只是……睡不着……”
“睡不着吗?睡不着就给你点事做。跟我过来。”面色如常,却让人觉得可怕,至少跟在他身后的人已经忐忑不安。
暖阁之中,烛火暗淡,却不似外间漆黑。地上一片杂乱,没有人收拾。
景渊指着一地书册笔墨悠然道:“把这些东西收拾清楚。”言毕径直往屏风之后走去,到了榻上躺下不再管外间的事。
景承愣愣,这么叫他过来就是做收拾东西的事情?垂头想想,以父亲现在的误会,留他姓名给他吃穿已经是天大恩德,要他做这样的事情怎么能算过分?
蹲下身,捡起一本本奏折,每一处折痕都仔细抚平,然后整整齐齐放在书案之上。地上墨渍漆黑,景承又去找了水一点点擦干净。
收拾好一切偷偷望屏风里面一看,见人已是睡熟,便轻手轻脚出去。
门搭上发出轻微“卡塔”声,景渊翻身起来走到案前,在一叠奏折中找出了那一份他想要景承偷偷带走的东西,看着看着心中不禁翻腾起来。
第二日早朝,娇小的身影依然出现在朝堂之上,甚至变成了所有人注目的对象。
一句句询问,都是昨日那些奏折上的东西,景承不知道一点儿。抬头看着渐渐深沉的脸色,心不禁慌乱起来。
下朝之后,函辰殿的书房里,本来该出现的太傅迟迟不来,景承伸着脖子等着,等来的确是景渊。
阿宝识趣退开,景承跪着久久不语。景渊寻思着,将桌案上戒尺拿在手中细细琢磨。
“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当真是听话地很呢!说了就做,不说就不做,当真是个好奴才。”景渊出言讽刺,他不是奴才,不需要时时处处都要“听话”,应该有自己的主张才是。
景承扬起头来,心揪揪地疼。以前说不是奴才,现在又说是了,他到底是谁?“父皇说儿臣是奴才,儿臣便是奴才。”垂下头去,管他是谁呢,反正都是一样。
景渊手一紧,手中戒尺迎风砸在景承肩上,景承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你就这么想做奴才?!”拎起人来按在桌上,手中戒尺狠狠打去,景承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
一波一波的疼痛,几乎已经麻痹了所有的感觉,只是有那么点酸酸的味道。
就在只剩下一个人,软软地瘫在地上的时候,似乎都觉得身边的人还未曾离去。
阿宝抹着眼泪跑进来,哭哭啼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哭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努力挤出个微笑,安慰这个不知所措的女孩。
阿宝抽噎着,断断续续说着:“为什么要打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静静的,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想不通,想不明白,反正就是打了。
绿树之间,景渊独立。
一只手仍在发抖,原来他真的可以这么狠心,对那样一个孩子都下得了手。抬头望向星空,似乎是在对谁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遇上难题,本来信心十足,却不想在此陷入困境。若是事情发展到最坏,是不是连承儿都要被他们恨上?没有原因撒气,无缘无故一顿打,看在外人眼里,至少会认为他并不喜欢承儿吧,那一件事也是他逼着景承做的。
一道遗诏,似乎是护身符,却不知那是索命绳。如此恩宠,若再加上一份,景承就是所有觊觎皇位,和与景氏有仇的人的目标。
“爱也罢,恨也罢,只要你能好好活着,那便够了。”景渊毅然离去,往那一个他本不想再去的地方走去。
从这一天起,所有人都知道了,太子不得恩宠,皇帝钟爱二皇子。
平王府中,明海愤愤不平,摩拳擦掌几欲利剑出鞘。
“王爷在顾忌什么?现在那人行事已是如此,他这般对太子,慕家必定不会相助于他,京中已是王爷的天地。”徐敬正言相劝,虽然告诉自己不要计较,但景承的遭遇也让他心疼不已。
景临手中狼毫越捏越紧,终于在他徐敬一个眼神之下生生折为两段。
“罢了,他如此这般无情无义,我也不必再念什么兄弟情分,就按先前谋划行事吧。”景临下定决心,也许承儿跟着自己会开心一些。
天色渐暗,四门突然紧闭,才进了一半的禁军生生被截成了两截。
景临当机立断,进城禁军立即围攻禁宫,城外禁军负责堵截增援之师。
暖阁之内一片肃静,稀稀拉拉几个人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得到消息,景渊便下令封锁城门。那时候还寄希望聪明的人能够想到,京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却不想,景临似乎背水一战,已经不惜一切了。
“卫军撤退,不得与禁军交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禁军与禁宫卫军本是一家,何苦两军交战?
反对声皱起,景渊自信满满。
火光之下,众人肃立,兄弟相对。景临身后站着明海徐敬,景渊牵着景承孤独而立。
“有些话,我们自家人说的。”景渊转身进了暖阁,景临犹豫之下,独自入内。
景临心疼看一眼景承,抬起头对景渊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我的目的你应该清楚。”景渊淡然,景临冷笑道:“要我现在束手就擒?不可能。”
“如果你不想让这么多人替你陪葬,你最好答应我的条件。”侧眼看看景承,他这般的表现应该是辣手无情了吧。
“你果真是如此心狠手辣。”景临似是心灰意冷,“当初是我错信了你。”
“后悔是没有用的。我既然能够让你大摇大摆站在这里,你也该知道我有把握让所有的人有去无回。”景渊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一点谁都知道。
“其实要退兵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答应两个条件。”景临自信,数千人围住暖阁还是有威胁能力的,“第一,对兵变之人不做计较,第二让我带承儿离开。”
景渊叹息,“第一个条件我只能答应你一半,从犯可以不做计较,主谋却不能姑息。至于第二条,我做不了决定,我想你也不能做决定,让承儿自己决定。”
景临眉头跳动,若要追究主谋那他的条件还有何意义?都这时候了,他一定也和孩子套好了话,人都还在他的手上,一切不都由他决定?
权衡之下,手中折扇一动,一蓬飞针射出,带起一点阴森蓝光。
景渊迷了眼,手中已经有了动作,却不想身边人影一晃将他撞倒在一边。
一声闷哼,本来射向他心口的银针打在了手臂之上,怀中一颗小脑袋满脸的惊恐。
景渊将人推在一边飞身而出,瞬间点了景临穴道,景临失去知觉昏倒在地。
主心一失,听得从者不究,所有人都倒向一边。
卫军收拾着残局,奉命将“已死”的景临丢到了城外乱葬岗“喂狗”,而另两个顽固不化的主谋则在无奈之下下了狱。
太医拔针驱毒,景承看得眼泪汪汪,景渊愣着脸训斥:“没你事的时候捣什么乱?就知道坏事!该呆哪里滚哪里去,别再这儿碍眼。”
景承抽抽鼻子,委屈地回到函辰殿,直到多年之后他才明白,要是他不自以为是,父亲是不会因此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