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瓦月亮糖》童庭猫宴

17、五月感冒的笨蛋

　　小熊看到两个惨兮兮的物体，其中一个是他差点报失踪的操心对象，另一个是新面孔，同样的是他们都有毛茸茸的后脑勺，饱满又可爱。

　　小熊飞起一脚轻轻踹在操心对象裤子上，他虽然觉得可爱，但及时止损，免得被蛊惑，一时抛掉原则让对方得寸进尺。

　　“你跑哪里去了！”小熊张牙舞爪，手脚乱挥舞，看上去代表怒气的火苗会伸出一双手准备掐死王月西。

　　“你好让我担心！你又不见了，我跑到火车站找你，还去了医院，邻居也问了，都说没见过你！今天要办的手续也没有办成功，就光找你啦！”

　　“为什么手续没办成功？”

　　小熊看他很疑惑的样子，瞪着他：“中午回来看看你，怕你又顾着睡觉不吃饭。但是你不见啦！你就没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嗯……呃……我……”

　　“你最好考虑好了再跟我说。”

　　“晚上好。”王月西抱着狗，磕磕绊绊地组织语言，“抱歉。我是出门了。没有跟你说。然后……你看，我带回来了一只狗。”

　　“那真是不错。”小熊不为所动，狗确实可爱，但可爱与犯错不能划上等号，“今天你要是不和我解释清楚，那只能请你和狗睡沙发了。你要明白不是很多时候，我都会被你糊弄过去。你的抱歉在我听来诚意都不足。”

　　“不能不睡沙发吗……我还感冒了，你听‘阿嚏——！’”

　　狗也随之打了个喷嚏，流出了鼻水。小熊嫌着恶心，绕过他们俩拿钥匙开门，一转身看王月西蹲在那和狗抱成一团，在那吸鼻子。

　　他感到匪夷所思：“你不进来吗？”

　　王月西头也不抬，只是噎着声音瓮声瓮气地回答：“你没让我进去。你也没管我。”

　　诶呀！会告状了！小熊叫他就蹲着吧！王月西乖乖蹲了会，然后悄悄抬起头，思量着门没关，腿也麻了，便磨磨蹭蹭钻了进去，小心小声关上了门。

　　小熊一个人对着壁炉发呆。听见人动静也不理睬，直到王月西伸手碰碰他肩膀，冷笑一声：“进来干什么？”

　　“冷。腿也麻了。久了感冒会越来越严重。”

　　“不是说我没管你？确实，你说得对。我今天就没来找你，也根本不关心你。”

　　王月西抿着唇：“我说错了。”

　　“不敢说你错了。”

　　“我……我是去跟踪你了。”

　　“跟踪我？”

　　小熊惊讶地回头，王月西无地自容地摸着狗的耳朵，小动作不断。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个很突然的想法，看到你走了后，虽然告过别，但我还是想继续见你，同时不想让你知道。”

　　“但你怎么比我还晚回来，你跑到哪里去了？”

　　王月西笑了一下：“因为我失败了。”说完就低下头摸狗的头，过一会他抬起眼睛，是小熊正认真地看着他。

　　啊，我得做点什么。王月西说。小熊问什么？

　　“这样会好点吗？”王月西揽着小熊的后颈，头抵着头，分别一天的信息靠着眼睛、气味输入——小熊身体健康，面颊光润，浑身暖洋洋的，只是因为到处找王月西，变得气鼓鼓，眼睛泛红；王月西的手有点冷，额头也有点冰，鼻子高高尖尖的，嘴唇紧闭。一切看上去都还好。

　　王月西很快就撤开：“会传染给你。”

　　“我以为你又不舒服，所以迷了路，找了很久才回来。”

　　“没有那么夸张。医生不是说了，最近控制得很好，我药也吃了，只要不是受刺激，我不会突然发疯脱了衣服裸奔的。”

　　“你就不会说点好的。”

　　“我是说真的。”

　　小熊别扭地转过头，心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月西得意，“那你怎么失败了？本来我以为你又不舒服了，还想放过你不跟你计较了……”

　　“下雨的话，你穿黄色的雨衣吧。那会很好看。”

　　“好看吗？”

　　王月西点头：“好看的。我跟在你身后，就是这么想的。黄色很明亮，又健康。但我不是，就这样突然人就迟疑了。我确实想跟着你看着你，可是心里突然配不上，正好身边来了辆公交车，我就上去，上去后我发现这里非常陌生，我不喜欢和人讲话，也不想别人靠近我。会不会有人认出来我呢？然后一路就到了终点站。那有个动物园。”

　　动物园发生了奇怪的事。但是王月西没有选择讲出来，“那里有很多动物。所以就看了一会。回家路上我不想坐车，想走回去，就遇到了狗，它要跟我回家，所以我就把它带回来了。”

　　“你说回家吗？”

　　王月西点头，然后意识到说了什么字眼，奇妙的感觉立马涌上手指，他觉得自己有一半的感情都像是依附在肢体上，交由肢体做出反应，而不是在心里，往往痛苦的时候才会在心里留下痕迹。

　　“那你见到了狮心仪了吗？据说是很有名的狮子。”

　　“见到了……不过大家都说它什么？”

　　“我没去看过。但是感觉是很神奇的狮子。据说它找羚羊当伴侣，接到林黛川来好像也是因为无法在狮群生活。”

　　“那它……会讲话吗？”

　　小熊奇怪道：“狮子怎么会讲话？你在想什么呐。”

　　“或许会有能讲话的狮子呢？”

　　“也许有？但是有件事我很确定，五月感冒的会是笨蛋。你看嘛——”

　　王月西一低头鼻水忍不住留下来，小熊一边忍笑一边用纸巾给他擦，狗也打了喷嚏，“你和它都成笨蛋了。今晚就早点休息吧。”

　　“你不生气了？”

　　“嗯。大概吧。”小熊暧昧地朝他眨眼睛，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内，随后指着肩膀把人推倒在地毯上，“就是有点可惜。”小熊趴在他身边，“今天本来打算早点办好手续回来的，然后跟你一起吃个饭，晚上一起泡个澡，我们很久没一起洗澡了。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你感冒了。一起泡澡的事就等后面感冒好了再补偿我吧。”

　　“啊……原来还有这样的事。”王月西恍然大悟，接着问，“没有能商量的余地？”

　　“是啊。”小熊撑着下巴看着他。

　　“那真是遗憾……”

　　那种遗憾，那种还妄想挣扎，活在短暂的几秒幻想内，又很快认识与结果的不同，王月西这么坦然地接受，并且说那么我们后面就干这件事吧。这一连串的反应，对小熊来说是心情愉悦的嘉奖，他发现当一个人能够发现到处隐藏的“可爱”，便会柔和，而不会充满怨恨和疲惫。

　　王月西将狗交给小熊：“这个孩子听不见声音。但是它很会寻找人。”说完上楼去洗澡。

　　小熊抱着狗温壁炉，林黛川之夜有累积不散的银色寒气和忧伤的气氛，但是狗是很特殊的，它感觉不到忧伤，还在梦里沉睡在积雪下的梦魂很快被松香干燥的柴火唤醒，它很开心地亲吻小熊，并摇着尾巴示意一起来玩。

　　“那你来摊手。”小熊指了指狗的爪子，向它示范怎么搭在自己的手心上。“嗯……让我这个大师好好来测算一下你。”

　　小熊摸了又摸，缕了一把脸颊——骨骼健壮，说明骨头很年轻很健康。他说。然后接着分析——毛呢，油光顺滑，这是一个天赋异禀的技能，很多狗都办不到，至于为什么，可能取决于你的母亲，遗传，所以你比其他狗可以少操一份心，可是也要记得继续爱护珍惜。接下来看看指甲——小熊低头凑近了，那是几根黑色硬质的指甲——经常跑步吧？指甲磨损得有点严重哦。不过嘛你有一层厚实的肉垫，跑动的时候抓地力很强，我断定你一定有短跑的天赋。

　　小熊惊喜地眨眼，搓着狗头：“你真是不错的家伙！”他圈出一个非常大的爱心，套住了狗尖尖的吻部，这表示喜欢你。狗“说”我也喜欢你。

　　王月西洗完澡下楼，看到狗和小熊趴在壁炉旁，于是没打扰他们，而是思索着坐在一旁，也是突然就懂了——现在想去听见会心一笑，看到细节，而不是去加入、去说。想当旁观者。这是他旁观见的——小熊在给它讲图画故事，即便它听不见，可是眼睛却替代了生命缺失的觉知，小熊的图画是许许多多可爱的狗，或者蹲伏、或者酣睡、或者当它醒来想要一个拥抱时，重点是它们都有狗一条黑黑细细短短的尾巴。

　　这是我啊！

　　狗肯定开心极了。

　　小熊晃着脚，望着屋顶以外的星星，他一定能看到远处的星幕，所以才这么就将爱分享了：“我想可以把你做成糖，甚至可以是一批糖。叫什么呢？达令？达令狗？感觉不错吧。感觉不错就把爪子给我？”

　　“诶，真不错。那你也叫达令嘛。品种嘛就是达令狗。”

　　“还要想想味道。”小熊咬着铅笔头，“你说呢？”侧过头，对狗眨眨眼，“要很甜很甜的那种怎么样？重度甜食晚期患者，还得要贴上牌子……”

　　想了又想啊，划了又划：“唔……甜蜜蜜的狗……最强的甜……不要尝试……哎，总之你是店里最甜的糖果了。”

　　说话声轻了，小熊在纸上很努力地比划狗，继续给它讲故事，说你妈妈其实是会发出噶奥噶奥的狗，而爸爸是能躲避十条街追杀短跑狗，你是独胎，备受宠爱。爸爸在你满了周岁后就开始教你怎么短跑，妈妈教你怎么噶奥噶奥的叫，不过你只学会了短跑，妈妈的叫声吧，确实受到基因的限制，毕竟你只会汪汪。

　　小熊戏剧化地叹口气，不过虽然如此——你妈妈还是很爱你。

　　“而我嘛——”他咧嘴一笑，“我决心今天爱你。”

　　小熊转向一边，发现了沙发上虚无安静的人，与他对视了好几秒，突然无言——他在对自己笑，捏着脸看向了壁炉：“诶，都被你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