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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妖术 ...

  •   08
      夏天亮得很快。
      我起床时江小流还在倒头大睡。我俩的枕头都换了个方向,床上还有好些薯片的残渣。不用审,那家伙肯定半夜用我的身体起来浪了。我活动活动肩颈,不同他计较,起来洗脸刷牙。

      卧室外传来噼噼啪啪的敲门声。
      我在洗脸镜上调出监控,门外的是钱警官。身后跟着两名男干警。气势汹汹,大清早上门准没好事。
      门打开,一张红通通的传唤证摆在我面前。

      “顾渊,现在依法传唤你。”钱熙把传唤证折好收回:“你有权保持沉默。当然,最好还是老实交代。”
      小钱警官循例扶着耳机。

      “那我保持沉默吧。”我扫了眼楼梯底下的客厅,“你哥呢?”
      “他在他该在的地方。你也该去你该去的地方。”
      “你们把他控制住了?”
      钱熙不置可否。
      我道:“放人。否则我拒绝传唤。”
      钱警官义正辞严:“嫌疑人没资格跟警方谈条件。现在依法传唤你,第二次。”

      白朗是我的朋友。若在寒泉山庄的地界尚不能保他周全,我顾家的脸面也是不要的了。
      我的底线不容挑战:“钱警官,我拒绝非法传唤。望你自重。”
      “第三次。”
      话音刚落,他身后两个警员一拥而上将我控制住。
      “我们没开执法记录仪。你最好不要反抗。”
      翻译成大白话,不想挨揍就老实配合。

      我叹口气。起心动念。屋里“哐当”之声此起彼伏。四周的门窗纷纷自动闭合,窗台上落下铁板将户外光线阻隔。如今可好,这间房子真的成了苍蝇都飞不出去的铁牢。

      钱熙又扶了扶耳机。可惜我已切断所有通讯,那里面没有丝毫声响。
      “他手上有开关。”两个警员开始搜我的身。
      我缓缓一推,挣脱了两人的束缚。
      “你……”
      钱熙诧异而惊恐。
      任谁看到这情形都会感到恐惧。他的所有同僚已如雕塑动弹不得,他自己的双脚也像扎根地面,迈不开步。

      他要伸手摸枪。
      可惜他的动作太慢了。在强大的电流阻力下,他尚能挪动手臂和发出声音,可见意志和体力异于常人。我抢先一步缴械,顺带着从裤兜里摸出了那张传唤证。

      我把传唤证摊开,指着上头的大印:“钱警官,您什么时候调交警队去了?”
      他刚刚刻意用拇指盖住印记,反倒引起了我的警惕。想必他们分局局长不敢开传唤证,授意属下去交警队借章造假。

      我其实不想为难他:“还是那个条件。放人。我就跟你走。”
      钱熙气道:“你……你在袭警!你在挑战整个国家机器!”
      我郑重地告诉他,寒泉山庄不属警方辖区。
      长风分局的领导们个个鸡贼。专挑经验不足的新人往前冲,冲下来了功劳归领导,坏规矩了那是你法律意识不强。高超的甩锅艺术。

      江小流揉着惺忪的睡眼,汲着左右不分的拖鞋从房间里出来:“江小流你再撑一会儿,警察马上就到。”
      江小流莫不是梦游吧?眼前这伙儿就是警察!
      他看到一个两个全定住不动,好奇地上前:“怎么做到的?”
      我把江小流推回房:“不关你事,乖乖睡觉。”
      我注意到床脚的电子屏红蓝白三色闪个不停。
      这是有人入侵山庄的警报!江小流这家伙肯定昨晚偷偷看电视又关掉了声音,以至于现在它只闪不叫。
      我赶紧让它显示山庄周围的路面实时监控。监控画面显示,五六辆警车已驶向山庄大门,瀚哥就坐在当头那辆的副驾上。

      09
      我的表哥柳森瀚,现任江海市公安厅刑侦一队处长。当年读军校就是江海有名的小霸王。要叫他发现分局上门抓人,非把他们全揍一顿不可。要是市厅和分局两派人马在寒泉山庄大打出手,怕是得沦为全国人民的笑话。

      我同钱熙谈判:“你的假文件我当没看到。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你和你的人也烂在肚子里。”
      我将那封盖了交警队印章的传唤证往空中一抛,起心动念,传唤证凭空被烈火点燃。

      “你会妖术!人果然是你杀的!”钱警官跟江小流一样咋咋呼呼。
      我耐心地告诉他:“这是科学。高研院重大项目。以我们目前的技术水准,根本不需伙同那个骗子教授做什么实验。你要不信,大可向上级求证。”
      钱熙低头望着落下后顷刻便被自动吸入地板里的灰烬,思索良久,总算咬咬牙,应下我的提议。
      然后他就可以动了。我把手枪交回给他,道句:“得罪。”

      瀚哥带了二十多人推门而入,完全是准备干架的气场。他肯定想不到屋里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大厅两侧升起长长的自助餐桌,桌上糕点水果一应俱全。我跟燕处各端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友好地下着国际象棋。至于其他的干警,打桌球的、看电视的,俨然过来度假休闲的模样。

      钱熙在给他的哥哥白朗上药。分局的人下手可真狠,感觉全往脸上招呼。瀚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白朗身旁:“怎么搞的?”
      我点根烟递给白朗,抢过话茬:“好久没看拳击赛,昨晚让他们上擂台过把瘾。”
      白朗许是记得我曾说不喜欢烟味,起初不敢接烟。再想想我的用意,幡然领悟,拿了烟到屋外抽去了。

      瀚哥将警帽一脱,正盖在我和燕处的棋局上。又从公文包里取出只档案袋,往桌上一丢: “昨晚会议文件,由我接任6.14长风师大系列坠楼案专案组组长。你的副组长不变。再增加一位副组长,白朗。原组员不变,按同等比例配置市厅干警参与。”
      燕处当即表示反对:“你和顾渊是表兄弟,应该回避才对。”
      瀚哥有理有据:“根据市厅掌握的材料,没有任何证明表明顾渊是嫌疑人。你如果有异议,请向市厅证明。”

      漂亮!既然区局敢私扣证据,那么市公安厅当然可以将计就计。现在压力给到区局,要么把隐匿的材料交上去证明我有嫌疑,要么接受人员调动的安排。不管怎么做,对我都有利。
      燕处无话可说。只好起身同瀚哥互相敬礼,表示服从安排。

      瀚哥下第一个命令:“所有人撤出寒泉山庄,回辖区待命。任何人不得向组外人员透露案情信息。”
      我越听越不对。我就是组外人员啊。他怎么好像在说,谁也不能跟我透露案情信息,特别是跟我要好的白朗。

      白朗这回可不敢接我的烟了。一个劲劝道:“顾少,反正你的嫌疑已经洗清,就不要再管啦。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好好休息。”
      瀚哥从身后捏捏我的肩膀:“你再吃胖个十斤,我就带你查案。”
      他们说得对。以我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宜操劳。昨晚睡得迟,早晨又聚精会神发动仪器,现在脑袋的确有些缺氧和晕眩。
      到门外送燕处上车的江小流匆匆赶回,进门就叫:“不得了,他们说吴阿姨死了。”
      “谁?”
      “就昨晚见到的吴阿姨。死在了自己家里。”
      我脑袋一嗡,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10
      我在二院有间专属病房,挨着主治大夫办公室。病房还算宽敞,独独午后遭西斜的苦。若将窗帘拉起,又总让人想起一片白茫的手术室。于是在房里喷了些涂鸦,好有些生气。
      我睁眼望见天花板上的星河涂鸦,便知被送到了二院。
      窗外灯火通明。墙上时钟接近2点。我昏厥了大半天,看来这次发作不轻。

      现下我的心境很平和。哪怕想到吴姨的死,依旧波澜不起。
      这一切有赖于二院自主研发的OOIN-91041。我也不知道它的全称是什么。一种镇静剂,黄澄澄的液体,正顺着针管流入我的血管。人类的科技已伟大到能够控制情绪波动,连悲哀的权利也要剥夺。
      “混蛋!”我生气地锤向旁边的床。
      很熟悉的嗷呜声。

      江小流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我身边,被锤得犹如僵尸挺起,捂住肚子大骂:“顾小渊你有病啊!”
      我真的有病,而且不轻。我很无奈:“小朋友,哪个没病的人打点滴哦。”
      江小流撇撇嘴:“这个药水有问题。换上这个以后我总觉得懒洋洋的,什么事也不想做。”
      他说得很对。OOIN系列就是这种效果。用得多了,很有可能致郁。从心脏移植术后到现在我只用过一次。今天二院把它拿出来,看来我的病情真的很严重。

      我摁响床头的呼叫器。不到十秒,牛主任推门而入。他是我的主治大夫,二院心外科的顶梁柱。更重要的,他才三十出头。我敢保证,未来他是要进京给大领导当御医的。
      他把了把我的脉搏:“一切正常。总长哪里不舒服?”
      “停药。”我瞥了瞥滴完小半瓶的OOIN。
      “保守起见,不能停。”他把滴速调得慢些。
      “不要保守。我要最优解。”
      “好。再放16毫升。”牛主任看了看表,“柳总过五分钟来看您。”
      看来这16毫升是特意为瀚哥的检查作准备。我若在二院当场昏过去,他准要被问责。

      瀚哥很懂我的心思。来时提了两盒穆苍斋的雪花糕。他家的雪花糕甜而不腻,软而不散,很对我的胃口。昏迷一天,正好肚饿,当下便拆了吃得津津有味。
      江小流眼巴巴地看着病床边的塑料袋:“我想吃辣条。”
      “没有辣条。”
      “有,我看见了!”
      我瞥一眼,还真有。哪个混蛋买的辣条?
      白朗道:“看你最近爱吃辣条,顺手捡了两包。应该是平时吃的那种。”
      瀚哥翻起旧账:“他从小就爱吃。辣条不卫生,我一般没收掉。”
      我陪着他们哈哈大笑。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笑。之所以扮得精神抖擞的模样,是为了证明我已病好。只有让他们相信我的病好,才肯回答这个问题:“吴阿姨怎么死的?”
      瀚哥的笑容一扫而空:“谁告诉你的?”
      “可不是我。”白朗下意识往后退。
      瀚哥对牛主任有些成见:“长风分局的局长是你堂叔。”言下之意,是怀疑牛主任泄密。
      牛主任只摇头不辩解。他和牛局长的血缘关系怎么抹也抹不去。

      “别猜了。我有自己的信息源。”我得替牛主任说句公道话:“我的主治医师都有高研院背调担保,绝对可靠。”
      瀚哥到我床边坐下:“我也很可靠。我会还吴姨一个公道。”

      牛主任有不同意见:“我认为顾总需要适当发泄。心结不解,反而不妙。”
      瀚哥语气冰冷:“出事你负责?”
      牛主任稳得很:“负责。二院上下都会负责。”
      我才意识到牛主任正话反说地道德绑架我。他说得很对。今天放我出去,便把二院从上到下几千号人的前途和性命交给了我。可是以我的情绪自制力,能保证自己健健康康的吗?我能扛得住这份沉甸甸的责任吗?

      我不愿大家为难,又不想放弃查案的机会,提个折中方案:“把吴阿姨的死因告诉我。就在这说。牛主任给我上心电,随时监测。”
      瀚哥态度还是很坚决:“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我就用别的渠道去探。天知道我会听到什么版本的消息!”我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白朗知道我的脾气,帮着劝瀚哥:“咱们说好过别人说。说吧。”
      瀚哥皱着眉头:“怎么说?目前还在调查,我们也没结论。”
      我要求播放吴姨家里的监控视频。

      心电图很快备好,监控视频也拷贝到了病房的大屏幕上。
      吴姨家里装的是老式摄像头,没有红外功能。靠着对面大楼外墙霓虹灯的散射,多少能看清大厅摆设。大厅没放电视,正当中是方小小的佛龛。佛龛左侧挂着字帖,应该就是吴姨说的那幅。
      画面静止在3点21分。右下角的房门推开一道缝,透进来些许楼道的亮光,应是吴姨即将到家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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